她此时语调仍然十分温雅,几瓣梅花落在她衣襟上,这场雪夜杀飨,便如春景繁花般徒具风流。
领头者神色带怒,他叫田七,乃洛阳府中鼎鼎大名的人物,近些年来虽甚少出来行走,但江湖中有什么大事,还总不忘知会他老人家一声。
田七定了定神,先发制人道:“姑娘实在莽撞……我们为捉拿梅花盗布置了这么长时间,却被姑娘一下子破坏了,还伤了这许多兄弟性命,是否该给一个说法?”
白元秋微微睁大眼睛,似是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徒,俄而轻笑道:“……既然尔等冒犯在前,又推诿于后,我就算取了你们性命,料也无人可以置喙。”
田七眯起双目,冷笑道:“姑娘若不在意你两位朋友的性命,便大可动手试试。”
白元秋并不十分惊讶,温言道:“哦,莫非小彦和顾公子已经落在足下手中么?”
“那书生虽然逃了,这小白脸却被我们抓了起来。”田七得意笑道,顺着他的话,一对人马挟持着徐小彦,从暗中走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本座只是单纯耍个帅而已~
☆、谁是香饵
白元秋的眸光渐冷。
“小彦,你可无事?”
娃娃脸的少年慢慢抬头,稚嫩的脸上犹带血污,勉强笑道:“我很好,小白你不要担心。”
白元秋放下按在剑柄上的手,拢在袖内,神色敛静。
“放开吾友,允尔等全身以退。”
田七露出狰狞的恶意,胜券在握的笑道:“这怎么可以,大名鼎鼎‘梅花盗’的同伙,岂能说放就放?”
白元秋似乎叹了口气。
“梅花盗?不知在下做了何事,竟令田大侠产生了这般误会。”
“误会?怕是不见得吧。”
田七得意洋洋道:“其实你也算聪明,江湖上所有知道梅花盗是独行大盗,是个男人,所以就不会有人联想到,其实女人也可以是梅花盗。”
说到这里,他几乎是嫉妒的瞥了徐小彦一眼,才接着道:“你故布疑阵,借了别的男人做傀儡,等到事成之后再将他们除去。最后一切罪名都被梅花盗背了,你仍可做你自己。”
白元秋笑道:“田大侠实在聪明。但你所言又有何凭证,别人不大也可以说你才是梅花盗主谋,今日布局,正是为了将罪名栽倒我身上,好让自己逍遥法外。”
田七狡猾道:“那若是姑娘肯认罪,事情不就尘埃落定了?”
白元秋道:“田七爷既然这般说,似乎已是胸有成竹了?”
田七道:“姑娘以为我为何要与你说这般多话?你现在试着运气,胸腹之间,是否有所不畅呢?”
白元秋沉默。
田七看着对方的脸色,狂妄大笑,几乎乐不可支道:“我若是姑娘,刚才一定很后悔为什么没能把我们都杀了,不过现在你便是相杀,大概也后力不继了。”
他做了一个手势,幸存的弩手抬起手中泛着冷光的利器,随着机关开合之声,所有的箭头都无情的对准了白元秋。
这些特制的弓弩,和昔日龙小云用来暗算的“紧背低头花装弩”是同一人所制造,凌厉异常。若是在正常情况下,纵然万箭齐发,白元秋至少能全身而退,可若不能使用真气,下场便显而易见的悲惨了。
死神如此之近。
田七看着蓝衣少女,希望能从她脸上看到害怕的表情,可令他失望的是,对方此刻依然神色冷静,并不显得多么慌乱。
白元秋忽然道:“我还有些地方不明白。”
“下在我身上的,不是毒药,而是一种蛊虫吧?若是毒药,在入体的那一瞬间,我就应该能感受到才是。”
“而且,田大侠对此药的威力,似乎不自信也不清楚。或者说,你本来只准备将我伏杀,对于下毒倒未曾寄予过什么希望。”
田七意外的看着她,点头道:“不错,这药不是我自己的。不过有时候多些准备,往往能收到意料之外的效果。”
白元秋瞧着田七,居然又微笑了起来,诚恳道:“这便难怪。不过田大侠可否赐教,此药是何人所赠?”
——“是我。”
围着徐小彦的人中有一个扯下自己的面罩,居然是包嘉辉,他身边站着位纤瘦袅娜的女子,两人亲昵的依偎着,想必是郭妮无疑。
白元秋与他四目相对,平静问道:“原来你一直在这里,我方才未曾感受到足下的气息,不知可否解惑?”
包嘉辉笑道:“白教主是想拖延时间吗?没有用的。你身上种的是我改良过的‘三尸脑神丹’,只要我想,便可令你瞬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郭妮依偎在包嘉辉身上,媚笑道:“唉,真可怜。你就算武功再厉害,还不是栽在这小小蛊虫手里?告诉你吧,方才我们用了屏息蛊,只要不说话,不动手。先天以下,便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我们是什么人。”
白元秋恍然,道:“多谢告知,我没有问题了。作为答谢,君等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也可以解答。”
包嘉辉大笑。
“枉费那三个小丫头将你形容的那么可怕,看看,你现在这是在示好,还是在求饶?不过若是真能令我们开心,倒是可以叫你多活些时候。”
听到这里,田七不耐烦插嘴道:“还是早些解决掉吧,梅花盗的事情拖的太久了,我始终有些不太放心。”
包嘉辉冷冷的看着他,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和我说话?我能在这丫头身上下毒,难道就不能在你身上下毒么?”
田七面露惊慌,握住金翅长棍,戒备道:“你,你难道?”
包嘉辉傲慢的看着他,脸上露出恶毒的神色,缓缓道:“不信么,那老子现在就让你们尝尝,被蛊虫控制的滋味好了。”
他取出一枚竹哨,放在唇边,吹出奇异的曲调。
在声音响起的刹那,田七口中传来不似人类的惨叫声,浑身痉挛,痛在地上打滚。
刹那间,白元秋面上亦血色全消,一张俏脸白的可怕,双眼却惊人的明亮。
她反手抽出长剑。
包嘉辉沉下脸色,以内力催加哨声,控制两人体内的蛊虫。然而田七体内的蛊虫随着哨声活泼的游蹿,可白元秋体内的蛊虫,却仿佛陷入了极深的泥沼中,丝毫也动弹不得。
白元秋唇边掠起一丝神秘的笑意。
似乎是对她的回应,下一刻,夜色陡然中亮起了浅青色的刀光。
穿着夜行衣的人中,忽有一人抽刀如断水,横扫而去,行动间,黑色的伪饰从他身上落下,露出一席青衣。
地上积雪倾卷,刀风激荡,杀意中却露出些许寂寥。
顾惜朝仿佛与刀连成了整体,一种风流到难以言喻的艳色,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撞入众人的眼中。
青妆低唱一声,轻纱般的绿意蔓延浮动,青衣公子身影动如鬼魅,转瞬间飘至敌首身侧,青光闪动,包嘉辉的手指与竹哨同时被削落,在半空中被绞碎成无数碎屑。
包嘉辉难以置信的惨叫起来,这个人不是临阵脱逃了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电光火石间,白元秋抓住机会,五根金针瞬间打入自己胸腹要穴。在蛊虫的活动被全然封死的那刻,泉中玉跃然而出,皎如霜雪。
呼啸如咆吼。
剑风所至,万物无不摧折。
冰雪被新鲜的血液烫的融化,众人下裳已被浸成深红,地上断肢碎肉,犹如屠场。
众人绝望的发现,本以为陷入局中的女子,武功远比自己想象中要高的多,眼看她脱困而出,人如腾蛟,长剑直指黑衣人包围的中心。
刀光,剑影。
所有生路全然被封死,电光火石间,存亡决于一瞬。
“呛。”
空中爆出团团烟雾,泉中玉和青妆竟然在雾中撞在了一起,两人急忙收回兵器上的内力,身影倏然分合。
方才本算无可避免的绝杀局面,他们居然还能溜走,事情至此,白元秋也不得不高看对方些许。
顾惜朝扶起徐小彦。
在发现黑衣人中可能存在包嘉辉的时刻,顾惜朝果断选择了避让,但他并未逃走,而是改头换面,替代了原有的一人。旁人自以为成功将三人分开,却不知白元秋放心和队友分开行动,便是仗着千里传音铃这种近乎于作弊的道具。
他和白元秋交换了情报,白元秋认为,对方既然敢来挑衅,就必然有所依仗,但那些“依仗”的数量并不充足,或者说发动条件有些严苛,否则之前他们不至于受云昙等人所限。
方才和包嘉辉交谈时,白元秋慢慢用五感反侵之术渗透敌人心神,再加上对方自以为接近胜利,心情放松之下,成功被她套出了情报,顾惜朝亦抓住时机出手。
场中局势瞬间变幻。
烟雾散开,包嘉辉两人已逃出不短的距离,白元秋衣影破空,如影随形般追了上去,之前对方并未使用这种方法逃走,想来这此法并不能无限制使用下去。
她猜的没错。
包嘉辉虽然学了不少武功,但专精的却是蛊术,而蛊师又分为不同流派,如他这般,大多会在体会饲育本命蛊虫,生死关头可以强行以禁术催发,大幅提升自身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