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大声道:“当真不是心怀叵测,为何作此小人行径。掳掠妇人孩童在前,偷袭暗算在后,难道是英雄侠客所为么?”
白元秋剑鞘击向费彬胸口,后者横臂相拦。但他的功力,又岂是白元秋的对手,“咔嚓”一声,费彬臂骨碎裂,人也随之被击飞。史登达在后面,伸手想要接住师叔,却被余劲带着一齐朝地面撞去,两个人一起昏迷。
顾惜朝眯起双目,对剩下四个还能活动的嵩山弟子冷笑道:“你们嵩山派好大的威风,当真是不把在场的英雄豪杰放在眼里。”
那四个嵩山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今日的局面,众同门无声无息消失了一多半,剩下的,费师叔和史师兄都昏迷不醒,四人也不敢擅做主张,缴了兵器,老老实实的被刘府弟子请下去“休息”。
定逸还在责怪刘正风行事厚道,如此忤逆之徒,就该好好教训才是。还是岳不群说服了她,这到底是嵩山衡山两派的家事,或许另有内情也未可知。如此插手,只怕左师哥面上不好看,定逸也就罢了。
顾公子雷厉风行的解决了嵩山派,天空烈日遑遑,居然未过午时。刘正风赶紧令人捧上金盆,匆匆洗手了事。若是拖到明天,事情只怕又有变故。
到了晚上,大部分人都乐意先休整一番,找好基友聊聊今日见闻。千里来此,很不必送了红包就往回跑。顾惜朝等人自然也被刘正风苦留。刘三爷心里清楚,虽不知道这几人目的何在,却明显是站在自己这边,至于嵩山派今日为何突然发难,他心里也有自己的估量,能有人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
白元秋和徐小彦先顾惜朝一步被带去了客房。两人住所相邻,趁别人都没注意到,徐小彦挡着脸,蹑手蹑脚的溜进了邻居的房间。
刘府的客房布置的舒适华贵,寝室和小厅分成两间,厅中再以一道屏风隔开,桌子上设着石头盆景。空间不大,布局却讲究,更难得是不显得暴发。对于走惯江湖,今日不知明日事的武林人而言,已算极为难得的享受了。
房间里面除了白元秋,还有另外一个人。
徐小彦笑着打了声招呼:“韩哥也来了?”
韩晚生就一双桃花眼,略散漫些便显得轻浮,此刻更是一脸纨绔表情,歪靠桌子晃悠着双腿。白元秋本来净手泡了茶,自己还未入口,也被韩晚抢去,拎着茶壶往嘴里倒。
徐小彦觉得白元秋没打韩晚,肯定是因为太漂亮不忍心下手。
待茶壶倒空了,韩晚仍未满意,懒洋洋的朝徐小彦挥了挥手,扭头对白元秋道:“喝茶还是没意思,白二,你那里还有酒么?”
帅哥的面子果然比较大,白元秋表现的十分随和,从空间中拿出三个小酒坛,一个抛给韩晚,一个给了徐小彦,自己拍开剩下那一小坛酒的封泥,举酒相邀。
徐小彦有些犹豫道:“小白,我不太会喝酒……”上辈子自己身体不好,在医院的时间比在家里都多,不管是医生还是家人,都不会那么作死的允许他饮酒的。
韩晚不耐道:“身为江湖中人,哪能不会喝酒,你好歹是白二教出来的,这般不干脆,岂非给白教主丢人?”
白元秋横了韩晚一眼,对徐小彦微笑道:“韩郎君所言,小彦不必介怀,饮酒么……随心即可。”
徐小彦看看韩晚,又看看白元秋,料想系统生成的身体应该不至于那么容易被放倒,小心的尝了一口。
这酒倒也……并不呛人。清冽的酒水顺着喉咙流入腹中,散入四肢百骸,丹田中升起一股暖意,整个人仿佛即将升腾而起。
徐小彦脚下一飘,些许茫然道:“我感觉自己的内力可能提高了一些。”
韩晚道:“也可能是你真的喝醉了。你试试把这一坛酒都干了,看看能不能直接武入先天,破碎虚空?”
白元秋但笑不语。
这酒虽然不烈,却后劲绵长。过不多时,徐小彦双颊通红,晃晃悠悠站不稳,脚一滑,一头栽在桌子上。边上,白韩二人手中残酒也渐饮渐尽了。
灯花一跳,发出“剥剥”的声音。
韩晚凝视着白元秋,眼前自幼相识,亦敌亦友的故人,此刻不言不笑,温柔而微冷的坐在那里。时光格外厚爱她,如玉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双眸清明,一如往昔。
“不知顾惜朝几时回来,在下可还等着五岳盟令旗呢。”
“顾公子做事但求尽善尽美,劳烦阿晚再稍等片刻,若嫌乏味,看书亦可,小酌亦可。”
遥远到回不去的他乡,偶然相逢的友人,此夜有长风万里,露白月明。
不如倾杯酒。
窗外树影摇曳,韩晚不知想起来什么,顿了一下,低声唤道:“阿念。”
声音如陈酒般醇厚,竟然勾起一丝微醺。
“……”
“阿念?阿念姐姐”
白元秋微合双目,缓声道:“十六岁之后,便少有人唤我小名,如今听来,倒也别是一番滋味。方才失神,阿晚勿怪。”
韩晚沉默,微笑,轻声道:“当年白教主这名字,可算把博椽舍坑惨了。你和苏师兄皆是孤儿,你师兄和你师父姓,我们以为你也是一样,又听苏教主唤你‘阿念’,就把你姓名登记为‘苏念’了……谁知你竟叫白元秋。”
“在下并非刻意隐瞒此事,众人以讹传讹,难免误解。”
韩晚还想说什么,侧耳细听,笑道:“任务物品回来了。”
白元秋云袖一拂,两扇门向外侧打开,门外顾惜朝正欲抬手叩门,动作定格了一下,举步入内。
他从怀中取出一件缀满珍珠宝石,霞光灿然的五色令旗,双手交给韩晚,微笑道:“承先生厚意,顾某幸不辱命。”
韩晚接过,亦笑道:“顾公子劳心劳力,韩晚不过坐享其成而已,当是我向公子道谢才对。”
徐小彦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想瞄一眼传说中的五岳盟令旗。
……然后正好和白元秋的眼神对上。
徐小彦赶紧死死闭上双目,过了一会,讪讪睁开,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故意装醉的……刚刚是真的头晕,但趴着却没睡着。”
白元秋笑言无妨。
韩晚呵呵两声,熟睡之人和清醒之人呼吸轻重,节奏全然不同,他既然没被骗到,白元秋想必也不会误会才是。任务物品已然到手,韩晚也不再多留,起身向三人告别。
徐小彦好奇问道:“小白,‘阿念’是你小名呀,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白元秋微微摇首,含笑道:“并非有何深意。”
不过是字面意思罢了。
——念者,常思常虑也。
作者有话要说: 顾公子帅我一脸
☆、任务结束
顾惜朝帮刘正风渡过灭门危机的举动,狠狠刷了一把刘曲二人的好感度。他本就擅于奏琴,亦有一位立场相悖,却相知极深的好友。不用他本人开口,刘正风就十分开心的将《笑傲江湖》曲谱交给了他。
可怜刘三爷到现在也不知道顾惜朝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徐小彦在心里默默为他点了一个蜡,随后兴致勃勃的问起顾惜朝,究竟是怎么让嵩山派以为偷令旗的人士刘正风,埋伏在刘府周围的人又是怎么不见的,他跟韩晚是怎么交涉的,诸如此类。
相处日久,顾惜朝身上不与俗世同流的气质依旧,讥诮抑郁之意却略减,此刻虽不至于像白元秋那样温柔可亲,倒也详细回答了徐小彦的问题。
在和徐小彦聊天的过程中,顾惜朝的目光时不时往白元秋的身上一扫而过。他一心两用,一面跟徐小彦讲解,一面观察自己这位队友。
之前和韩晚去刷五岳盟令旗的时候,听其说了一段话,其中滋味难以言喻,久久缭绕心头。
“顾郎君,你我各安其世,本来绝无可能相见。今日携手,也算有缘。韩循暮有一言相告,信与不信,全在郎君自己。”
“你与白二相处至今,是否觉得其为人和光同尘,令人可亲?”
“如此倒也不算误解。只是郎君所见的,不过是白教主性格中冰山一角罢了。白衡舟手段深不可测,固有鲜花着锦,光风霁月的一面,亦有长夜昏晦,剑戟森森之处。助人可使之无往不利,害人可令其沉沦泥沼,永世难以翻身。光暗两面,于她不过一念之间,郎君与之相处,当慎而又慎。”
“顾郎君所言不错,韩某确有挑拨之心,然所言句句属实,此亦是天地可鉴。”
“韩某岂敢和白二作对,不过是尽力保全自己罢了。博椽舍与天衣教之间宿怨极深,白元秋此人又坚忍无比,从她行事来看,待我竟一如寻常友人……韩晚愚钝,实难分辨她究竟是往事不萦于怀,还是别有心肠。”
“这点郎君可以放心,此人器量宏深,即使为恶,也非仅谋一局的恶人。”
顾惜朝的视线再一次假装不经意的掠过白元秋面庞的时候,正正对上后者的目光。
白元秋双目澈然如雪山冰湖,仿佛已经洞悉他的想法,却并无被偷觑的不悦,嘴角依旧微含笑意,也将他被抓包的尴尬降到了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