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秋授课严格,绝不肯容学生仅是囫囵吞枣,徐小彦只要想到白元秋在场外盯着,双手就不由自主的弹遍顾惜朝腿上的大□□道。
但手指接触之下,却仿佛泥鳅般难以着力。
顾惜朝卸去徐小彦的力道,当下反客为主,绞住徐小彦上身,凌空一翻,将对手重重掼下,徐小彦经验不足,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招。
青衣书生乘胜追击,膝落于徐小彦前胸,徐小彦急忙就地翻滚避开,顾惜朝连环飞腿,尘土四扬,徐小彦滚速太慢,被顾惜朝追上,一足挑空。
然后就再也没有落下来过了。
白元秋负手站在场外,从头到尾脸上笑意不变。顾惜朝并没用内力欺负人,但两者相差太大,无论是招数经验还是眼光反应,都可谓天壤之别,能打到现在,亦是小顾公子手下留情。
一盏茶后,徐小彦浑身再没丝毫力气,烂泥般滩在场边喘粗气,白元秋笑吟吟的扶着他坐起来,道:“此时练功效果极佳,小彦勿要浪费机会才是。”
徐小彦一脸求放过的看着她。
顾惜朝漫步而来,扫了徐小彦一眼,朗声道:“姑娘可否赐教了”
白元秋笑道:“公子不用先歇息片刻?”
“并不妨事。”
徐小彦悲愤欲绝。
白元秋颔首笑道:“那便请了。”
顾惜朝眼神一动,轻笑道:“姑娘原来是不用兵刃的么?”
“公子手无寸铁,在下又怎好依仗兵器之利?”
“可顾某却更想领教姑娘的兵器之道。”
徐小彦突然插嘴说:“顾哥也可以用剑的吧,那你们一人拿一把不就完了?”
顾惜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徐小彦脑袋一缩。
白元秋莞尔,从随身空间抖出一打铁匠铺同款制式青钢剑,她不愿擅动泉中玉,其余之剑对她而言并无分别,在轮回世界里长剑容易受损,便带着许多备用。
“公子请挑一把吧。”
顾惜朝随意勾起一剑握于手中,挽了个剑花,白元秋不欲抢先动手,顾惜朝便道了声得罪,持剑而上。
他本是风度翩翩的俊雅书生,剑光乍起的那刻,却带起鹰击长空的潇洒孤傲,令人无端念起了大漠的苍莽风沙.
却又不仅是风沙。
北国的气质,怎能完全衬的了他,于是尘嚣中又破开江南三月的柳绿,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润泽柔然。
白元秋抖出数点剑花,恰恰横亘顾惜朝的攻势之间,她的剑仿佛是手臂的延伸,心动何处,剑光便在何处绽开。
时若梅开初雪,时似芳满河堤。
如果将顾惜朝的剑法比作初春新绿的话,那白元秋前一剑还是冬至雪地红妆的奇旖妍丽,下一剑便带起了斜晖照水,渔舟满江的缱绻归思。
不以内力催动,剑法自然缓慢,在徐小彦眼里,白元秋和顾惜朝两个人打的可谓好看之极,行动间行云流水,翩然若舞。
好看却不代表势均力敌。
柳依旧在绿,却被霜月压的失了颜色,场外之人尚不觉得如何,场内顾惜朝却只感到一股漠然冷意从心底蔓延上来。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顾惜朝分心之下,剑法已然有了巨大的破绽,巨大到白元秋想装看不见都没有法子。
青锋低吟,顾惜朝手腕刺痛,掌中长剑被挑飞出一个新月般的弧度,斜斜□□地下。
剑身犹在微微颤抖。
白元秋收剑归鞘,注视着顾惜朝,对手的剑法中带着一种野望,又夹杂着深深的执念。
是不是他们那个世界里的英雄都太过重情,成崖余多情而自苦,苏梦枕情重而自伤,顾惜朝的剑法里,更是缠绵着梳理不开的怅然寂寥。
说悔不全是悔,说恨又似爱到偏执。
他翅膀上缠绕了太多的东西,即使想飞之心永远不死,也注定会坠落在半空。
现在的少年人为何都这般看不开。
白元秋忍不住叹息道:“公子果然良才美质。”
顾惜朝扯了扯嘴角道:“姑娘何必取笑。”
“你习武太晚,杂念又太多,若非如此,公子今日成就,当远不止这般。”
顾惜朝定定的看着白元秋,微带讥诮道:“杂念,什么是杂念,有的事情,若不时刻记在心里,顾某又岂能坚持到习成武艺的这天……恕我直言,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能如姑娘一般幸运。”
他高中探花,却因出身贱籍而被夺名,与晚晴情投意合,谁知佳人心中另有初爱,即使结缡,岳父一家也始终对他冷眼相待,赤心献上《七略》,一片报国忠心却为庸人所辱,以至于他再不相信这个世间还能有正义公理。
但这都不是他最大的痛苦,他最大的痛苦,乃是知晓了世界上,仍旧存在着戚少商这样的人。
白元秋顿了下,笑道:“公子说的是,在下确实十分幸运。”
徐小彦本来呆在一边听他们说话,此时觉得气氛有些微妙,忙插嘴道:“顾哥和小白都好厉害,哎呀,看来只有我一个武功很差劲呢,心里还真有点小担心。”
顾惜朝道:“白姑娘武功高强,顾某岂敢相提并论?她既对你这般上心,小彦又何妨多多请教。”
白元秋笑道:“刚刚既然是顾公子与小彦交的手,不如便请公子指点一番,想必比纸上谈兵来的更佳。”
徐小彦幽幽道:“所以你们这是在踢皮球吗……”
白元秋看着徐小彦幽怨的脸,笑道:“那便一起探讨如何?”
顾惜朝倒也干脆:“恭敬不如从命。”
好歹来了这里五天,徐小彦至今还未曾设计过自己的屋子,三人商量了下,便决定到徐小彦这里。
徐小彦看白元秋的居所很是漂亮,顾惜朝也没遇上什么困难,下意识的觉得设计房屋应该并不困难,结果……
眼前这个类似于大学生宿舍的二层楼究竟是什么鬼,还有,他本来打算照着小白那样弄点花草点缀,但为什么越看越像马路边的绿化带?!
白元秋看徐小彦郁闷,轻笑开解道:“自己的屋子自己住的舒服便是,何必拘泥于外表,且其形状方正,棱角鲜明,细看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徐小彦眼泪汪汪的拉着白元秋的手道:“还是小白厚道。”
顾惜朝瞥了他一眼,道:“那不若让小彦也给姑娘设计一番?”
白元秋轻咳一声,微笑不语。
徐小彦简直哭晕在厕所里。
不过房子外边虽然不算雅致,里面的东西却都应有尽有,比之杏雨时更多了几丝现代气息。
客厅里摆放着浅蓝色的沙发,地板上铺着长毛毯子,透明的鱼缸里,几条龙睛间或一摆尾,小几上的瓷瓶里插着数株绿萝。
阳光从透明的落地窗里撒了进来。
徐小彦虽然嘴上说的郁闷,但看到自己布置的小窝还是十分高兴,拉着白元秋顾惜朝两人兴冲冲的进来转了一圈,他还在客厅里摆了个电视,只是徒具外形,按了半天也开不了,不由可惜道:“这里没电,电视就不能看了……不过有电应该也没有,系统空间十有八九收不到外头的信号。”
白元秋和顾惜朝都是初次见识到现代家电,不由十分好奇,徐小彦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小白,我的系统兑换列表中找不到电池类的东西,你那边有吗?”
白元秋奇道:“电池是何物?我和小彦的兑换列表是一致的,你那里没有的东西,我这里自然也不会有。”
徐小彦抱头道:“这里居然没有电……但这里不还是有昼夜之分的吗,我那几天也没看到小白你点蜡烛,你的灯泡接的是哪里的电源”
“……那是夜明珠,在下从源世界带过来的。”
徐小彦离马扭头,双眼发光的看着白元秋。
白元秋笑出声来,从随身空间里拎出来一把累成葡萄似的珠串,最小的那颗也有拇指般大,散发着月晕般的光辉。
徐小彦小心翼翼的拿起来看了半天,诚恳道:“小白,现在我终于相信你是虚幻世界的人物了。”
“壕你还缺腿部挂件吗?不管是黄金也好宝石也好,尽管拿金钱来腐蚀我吧不要客气!”
白元秋失笑:“即非现世中人,我等也不至如此。”
“哎,这些虚幻世界的财富值,难道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吗?”
白元秋无奈的看了徐小彦一会,道:“并非小彦想的这般,如果逻辑上无法‘平衡’的话,一个世界是存在不了太久的。至于区区,如非必要,出门办事至多只带些散碎银两。短途自然无甚花销,若是长途跋涉,可以顺路接些护卫保镖的差事,收入虽然微薄,仅供衣食住行倒也够了。”
徐小彦奇道:“你能用的起夜明珠,居然也需要自己赚钱吗?”
白元秋笑道:“难道夜明珠就不算我自己赚来的?小彦不是江湖中人,若是顾公子,怕就明白其中缘由了。”
徐小彦看向顾惜朝,后者冷冷开口道:“出门在外,财不可露白,姑娘这样做,一来可以省些车马费用,二来人多亦是更加安全——有些穷山恶水,便是武林高手一个人也是不肯轻易去的,三来与那些老江湖们一道,也方便探听些消息时事,那些人走南闯北了大半辈子,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总是比寻常人知道的更快,遇上危险,也更懂怎样趋利避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