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仿佛一切是早注定好的。那天,两人在先锋他本能地替她挡住折断的树枝,被砸伤,不觉得痛。他一早就愿意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遮风挡雨。
有这么早吗?陆时城跟着恍惚,身下,云昭被他压的咳嗽出来,一瞬间的事他也没忍住关心,问:“着凉了?是着凉了吗?”
说完,胸口憋闷,他自己倒昏天暗地咳嗽起来,那一拳,也是狠的,从她身上起来快步走向卫生间,陆时城咳得青筋爆出,脸色潮红。
云昭见状,给他倒了杯热水,有点胆怯:“陆时城?”
隔着门,她不知道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没,两分钟后,他平息好出来接过她的水,笑:“没事。”
“你休息吧,我走了。”云昭仓促要逃,被陆时城从身后逮住,护在胸前,“别走,昭昭,我们说说话。”
两人不知怎的,又陷入无声挣扯之中,他怎么会放手,跟着她来芝加哥制造每一次邂逅,一如从前,花的是巧思。现在,活生生的人就在怀中,馨香的,柔软的,陆时城觉得自己浑身滚烫,那些焦渴得让人思绪犹如火红的星粒一点,成燎原烈火,没人能救他,只有她才行。身处地狱,但求杯水。
她才是他的水。
每一寸肌肤复活过来,都叫嚣着想要她。他想告白,告诉她自己爱上她,生平第一次领略到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是如何满足,他怕什么黑人,这个世界上为了她自己没有怕的。
可什么都没说,他不屑长篇大论说自己为她做了多少事,又是如何爱她,她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懂?
“你放开我!”云昭死命掰他手指,急的血气上涌,眼见无望,又去抓他的脸,陆时城置若罔闻地只管吻她,不停吻,让她软下去。
螺旋桨的声音在耳朵旁嗡嗡直响,芝加哥的夜,夜里的风,都融进光华绚烂的点点灯光之中,反复绽放,永不凋零,他在自己最鼎盛最得意的时光里,爱上了最美丽的姑娘。
不加节制。
云昭不知道自己在哪一刻醒来,夜色没有褪尽。
“昭昭,”陆时城竟然也是醒着的,低首伏在她肩头亲昵念她乳名,蹭了蹭,犹似贪恋她的气息,“昭昭,昭昭……”
她被他一声叠一声喊的心扑扑起跳,心律不齐,手腕一搭,贴上他摘下放旁边的腕表。那么凉,心思猛地惊醒。
“理我。”陆时城轻咬她一口,脖子跟着痒,云昭看向窗帘那发呆,像一截烟烧残的灰,颜色黯淡。
他托起她手腕,吻在掌心,接着把人搂在胸口,声音在晦暗光线里幽幽的:“爷爷老了,总有人要接他的班。等时机恰当,我去找他说我们的事。”
好像默认她已经接受他。
云昭没反驳,躺他怀里,一根根摩挲起最初想掰开的手指,骨节处,像何陋轩的竹。他拧开床头灯,笑问:“我可以抽烟吗?”
云昭顺从起身,拿来打火机,为他点上。
趴伏在他胸口,两只眼,小太阳似的成两团耀眼白,盯着他看。两人都不说话,陆时城垂首凝视她。
忽然,云昭从他嘴里把烟拿掉,含在自己嘴里,小心吸进一口,没有进入肺腑。她凑近,烟圈雾蒙蒙地轻吐在他脸庞,动作妩媚,陆时城当即一阵战栗,忽而动心,手底搂紧她:
“昭昭……”
“我不爱你,但你救了我,这一回算是我肉偿,等回国,你是你,我是我,陆时城你的烟。”她轻声说,把烟重新塞进他口中。
陆时城僵住,那双眼红的可怕,但下一秒,云昭却伸出手指按在他欲启的唇上:“嘘,你怎么这么禁不起玩笑?”
语音刚落,她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瞬间松弛下来,云昭希望这是假的,是错觉。她开始慢慢轻抚,慢慢地刺激,把他那些手段学了七分像,整个人白润到通透,染着粉红,鱼一样游弋。
陆时城再次因为她而失去理智。
两人在芝加哥唯一共度的一夜,混乱而疯狂。
陆时城先回的国,飞机落地,周濂见他气色好的出奇,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张扬,却窥见伤,问他缘由,他说一点小意外不足挂齿。做母亲的当然察觉他异样,旁敲侧击:
“A大芝加哥游学,你这几天是在芝加哥?”
陆时城坦白直言:“是,我跟她在一起。”说着兀自笑了,志骄意满,“下错的棋局,我最终会赢回来。”
心内一阵盘桓,思考说,“我跟您保证,她日后定有出息,绝不是您想的那种无能平庸之辈。”
周濂没有跟他谈感情的打算,突兀问:“我问你,张思露的自杀和你有没有关系?”
他不着痕迹,整个股市延续狂欢,陆时城则挂着满脸的冷淡。母亲的问题,其实早有答案,回答可有可无,他只淡淡说:“这两年,中小型房企自杀的老板也不是个例,绿城这么大的问题,债务压人,自杀不失为解脱。”
不消说,陆时城最懂什么叫推波助澜,这怪不得自己,当年,把那个无辜无依的女孩子逼到自杀的地步时,她们就该知道,什么叫因果。没人教?他陆时城来教她们这个道理好了。
他想起付东阳那次要见他,没给机会。那头,对方似乎不死心把做好的模型狠狠心咬牙寄到总部,这是表忠心?陆时城坐办公室里看着U盘里的东西神情冷淡,不回复,留漫长等待,付东阳自然不敢催他。
一个新年,付东阳过的一点都不痛快。转眼,绿城出事,岑子墨几乎崩溃来找他,失魂落魄,付东阳压住心底烦躁,和颜悦色告诉她:
“你应该去找陆时城,说真的,我觉得下一步他会对金达上品动手。”
陆时城在元宵节当天,连番被前妻电话轰炸,他不接。直到岑子墨闹到中盛总部前台,砸了东西,被保安请出去。
元宵节,云昭业已回国,陆时城在这天和她联系:回老家了吗?
手机半天毫无动静,他拨打那个号码,等接通,低笑说:“这两天我事情多,跟爷爷打算怎么过节?”
云昭冷冷清清的:“和你无关,陆先生,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芝加哥的事情我想你误会了,我什么都没答应你,我也说过了,你是你,我是我。”
她挂上电话,继续写游学心得,要交作业,并做PPT。
陆时城脸色铁青,不知云昭抽哪门子疯,两边太阳穴顶的突突作痛。未及发作,下楼来,家里佣人跑进慌张报说:“您前妻开车撞大门,陆先生……”
旁边,沙发上坐着四平八稳的陆时俊,他难得在家呆这么久的年假。此刻,报纸在手里不动,瞥过余光,说:“慌什么?让她撞,撞坏了是她的车,她的人,家里门会坏么?”
陆时城顿时笑了,看看时俊,索性不出,交待:“你去替我会会她,我懒得动。”
第080章
打过春,也还是冷, 春寒料峭都算不上。周濂的别墅四季着绿, 庭院深深,温室里开着大片大片的白鹤芋, 看过去,碧绿丛中挑起一挱挱雪白,热烈自傲。
陆时俊皮笑肉不笑地出现在大门口。
远远的,岑子墨以为自己看到陆时城, 颀长玉立, 心里登时像怀揣了只小兔子蹦。等近了, 为自己那份情难自控的花痴心虚而懊恼。
“他人呢?”岑子墨的车前头果然撞变了点形, 气势汹汹, 她本就瘦,细腰盈盈一握, 近日更为明显,不知怎么回事妆容也难掩那份疲惫。
口红色号尤显凌厉。
“为张思露来兴师问罪吗?这种事,我想你应该去找警方才对,看看怎么说, 跑陆家来撒野,”陆时俊目光一斜, 蜻蜓点水从她车身掠过,花月正春风地笑,“子墨姐,你这个脾气, 总一副要车毁人亡的架势,不大好。”
嘴里喊姐姐,陆时俊这张年轻的脸上笑容伪善,岑子墨恨透了两兄弟一个德性,气不打一处来。她拨开他,高跟鞋踩地作响,人像一株火鸟蕉,“我要找他要说法,他答应我的!”
几步冲到雪白的大理石基面下,忽然止步,陆时城站在台阶上,静若雕塑,阳光洒落可他人被雕花柱子的阴影笼罩,莫名阴森。
“陆时城,那天你答应我的,好聚好散,对大家都好,我已经考虑答应离婚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咄咄逼人!非要闹出人命?!”岑子墨眼睛喷火,她瞪他,浑身颤抖,如叶遭风筛,陆时城的眼睛则漆黑无比,黑的仿佛能将她的人生吞噬。
“我答应你什么了?我不记得自己答应过你什么,再有,你私闯民宅我已经报警,继续诽谤我也会报警。最后,离婚的事,法院驳回我一次,不代表有第二次。”他说这话时,语调平和如君子,一双眼,却是冷嘶嘶的。
他用眼睛告诉她:有仇必报,他陆时城就是要弄死她们,没得商量。绿城也好,金达上品也好,只能被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岑子墨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身上领略到难言的惊悸恐惧,当天,她接到张思露跳楼的消息,脑子是空的,家里的律师团好心跟她解释绿城目前的状况,一个字没听进去。张思露留了遗书,一张便笺,说自己的死不关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