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心窍 (云起风眠)

　　三年前，当他全身缠着绷带在医院病床上醒来时，仿佛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醒来是因为太痛。记忆就是那个时候发现失去的，六年光阴，六年搏杀，到最后只余空白和一个时不时蹦出浑浑噩噩的梦。
　　他当时伤得很重，在医院住了大半年，除了护工，能说上话的人只有张如海，出院前一天，张如海站在他病床前，如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问他：“愿意接受下一个任务吗？”
　　他望着殷切的他，倍感茫然。
　　张如海一直回避谈起那六年间发生的事，甚至他受伤的始末也讳莫如深，无论他如何恳求或是发火都不肯吐露半个字。后来他赌气跟张如海提了辞职，跑回家乡小城混吃等死，没想闲了两个月就再也待不下去，又灰溜溜回去。
　　张如海最后答应他，这次任务完了一定将从前始末如实奉告。而这一次，他的目标是大毒枭刘述辉，他和搭档王蒙花了近两年时间布局，成功抓获刘述辉情妇王雅馨，眼看胜利在即，张如海却出了事……
　　如果不是深夜，不是在居民小区的电梯楼里，关楠真想竭力大吼一声发泄情绪，他提手一拳砸在阳台中间的沙袋上，力道之大，带动落地窗窗棂都微微震动。
　　记忆对于经历虽然残忍，但对于经历所赋予人的技能却显得宽仁。虽然想不起具体经历，但关楠对于贩毒者却有着极其敏锐的嗅觉及判断力，就算仅在拍卖会上看到一点端倪，就确定了对方制毒者的身份。
　　想起那天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的嫌疑人，关楠颇感后悔，如此重要的线索断得实在太可惜。从那人的手看，定是浸淫毒品行业多年的老手，出现在嘉陵市，说不定就和张如海的案子有关，如果能逮到顺藤摸瓜……
　　关楠思索着，手不自觉又去摸烟盒，冷不防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手感偏硬的纸片。
　　许柚？
　　这个名字突然跳进脑子里，关楠用手机照了下，果然是那张名片。
　　这些天忙得昏头转向，他偶尔想起这茬，转过身又忘了，此刻，那辆918就停在楼下空地，在一水的紧凑型代步车中间显得分外扎眼。
　　关楠不禁皱了眉。算起来距离换车已经十多天了，怎么着也该修好了，对方竟然一点要换回来的意思都没有，这么好的车随意交给陌生人就一点不担心？当时换车已经不合常理，如今看来更甚，不是有钱任性，就必然有所图。
　　可是图什么呢？他又有什么值得对方图的？难道真如赵雷说的图他的色？这个冷不丁冒出的想法让关楠无语又好笑，眉头也舒展开。他想，再等几天，等忙完手里的事情，她不联系，他就主动找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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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美国纽约
　　离收市时间还有最后十五分钟，许柚坐在办公桌前，眼睛紧紧盯着电脑屏幕，她一手随意放在桌上无名指无意识的敲着桌面，一手覆在鼠标上，突然她坐直身体倾身向前，手快速拖动鼠标。
　　15点26分，交易完成，外间办公室传来击掌欢呼的声音。
　　15点30分，收市。
　　许柚关掉电脑走到窗边，六十八层的高度，往上能看到美丽的天际线，往下却是压抑恐怖，她想，难怪站上来的人都不想再下去。
　　助理季语送咖啡进来，见许柚站在窗口出神，静默良久提醒说：“许小姐，您的咖啡凉了。”
　　许柚点点头，却是问：“机票定好了吗？”
　　季语说：“已经定好明天晚上五点三十分的飞机，预计到嘉陵市的时间大概是当地时间晚上六点，那边已经安排好人接机，您的住所也已经收拾妥当。”她说着将一个文件袋递过去，“这是您之前吩咐查的关先生的背景资料。”
　　许柚“嗯”一声，接过却没有马上打开。
　　季语被她过于冷寂的样子弄得心里打鼓，确认性的问：“您真的决定放弃这里的一切回去？对不起，我本没资格干预，只是……您不会后悔吗？”
　　后悔吗？许柚的目光透过厚重透明的落地窗望出去，与此处相距不过两个街段的地方就是闻名于世的华尔街，听起来嵌金镶钻的地方实际长不过500米，宽11米，阴暗狭窄，只是因为把钱当做商品，才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
　　人性，总是这样赤裸裸的高贵！
　　“我也不知道回去会不会后悔。”她说，“但是不回去，我一定会后悔。”
　　季语：“为什么？”
　　许柚低头搅动手里的咖啡，眼前蓦的闪过关楠眉目舒朗干净的脸，那是他证件照上的样子，她不觉弯了下唇，目光却还是沉静冷淡的：“我一直想找的那个人，似乎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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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写这篇文，从大纲开始，作者感觉头发都掉了许多，后期可能更严重！
　　各位亲，多多鼓励我啊！留言啊！！！！


第8章
　　李眉比关楠想象中来的要早，继那日在嘉陵城市银行录完口供，关楠觉察到李眉有所隐瞒，借刘仁明之名试探过后，明面上便一直晾着这事儿，暗地里却安排人仔细调查了李眉的社会关系网和生活轨迹，直到查出些许端倪才故意放了风出去。
　　李眉的交际圈很窄，她是外地人，父母亲人都不在嘉陵市，没有结婚，也没有男朋友，除了与几个同时期进银行工作的同事关系稍近，几乎没有其他朋友，生活轨迹也基本是银行家里两点一线。
　　唯一的意外是她有一个在玉溪区读小学的儿子，叫李博，已经十岁，周一至周五每天早上李眉将李博送到公交车站，下午钟点工负责接回，周末则由李眉自己照顾。
　　如此看李博应该是非婚生子，从年龄推算，李博生于2006年11月，李眉正式进入嘉陵城市银行工作的前半年，李眉大概很不想让银行的人知道李博的存在，这一点从她在市中心工作，却选择在市北郊区买房，又将李博送到市东上学就可见一斑。
　　查到李博的时候，关楠就知道李眉不会再隐瞒，一个母亲无论有再多顾忌或期盼，都不会大过自己的儿子。
　　比起上一次，李眉憔悴许多，精神也不是太好，看样子的确是经过深思熟虑，利弊权衡。她双手放于膝上，不停交叠揉搓，沉默一会儿终于开口：“对不起，关警官，上一次我说错了一件事。”
　　关楠眉峰动了下，“说错”和“隐瞒”比意思就差得大了，这人的确小心翼翼，细枝末节都考虑进去了。他也不拆穿，和蔼笑说：“没关系，你说就是。”
　　“其实……”李眉脸上显出难为情的神色，“其实我和王复荣，我们挺熟的。”
　　关楠平和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大概六七年前，银行组织人去北京学习，回来的时候我因为要去看个朋友就晚了一天回来。我和王复荣就是在回来的飞机上认识的，当时他虽然留了我的电话，但并没有找过我，直到五年前我开始负责对公业务，他一次来银行办事才又见到。”
　　关楠：“他没提之前为什么没有联系你？”
　　“他当时说一下飞机手机就丢了，没我号码了，还说找了我好久。”李眉说到这里略嘲讽的笑了，“都是些客套的说辞，如果真是有心找我，有名字有工作地点，随便怎么都能找到。”
　　关楠敏锐捕捉到李眉眼神中闪过一丝哀怨，趁热打铁问：“你跟王复荣是从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他话音刚落，一直低头记录的林靳苒霍然抬头看向李眉，被关楠眼神警示才收回目光继续记录。
　　李眉大概也没想到关楠会问的这么直接，愣了愣才红着脸说：“三年多前。”
　　“你既然知道他这个人不够真诚，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林靳苒终归是没有忍住内心的那点怒火，即便她知道这是在审案，感情用事是大忌。
　　李眉却是笑了，神情多了几分过来人的无奈和自得，她看着林靳苒说：“你也是年纪轻才会对爱情对男人有期盼，实际这世上的男人有几个是情深义重的？我知道在王复荣心里我的位置远没有他说的那么重，他不会和我结婚，也不会给我将来，甚至不会一心一意对我，但我对他又付出了几分真心？既然是各取所需，又何必太在乎真心不真心。”
　　此刻的李眉与当初在嘉陵城市银行总部小心谨慎，本分周全的她大相径庭，林靳苒握紧手中的笔，一时无言以对，关楠问：“既是这样，你当初为什么包庇王复荣？”
　　“我是因为……”
　　话出口李眉才惊觉不对，她沉默一阵，在关楠锐利目光的逼视下，不得不又开口：“我没有包庇他，我只是……只是不想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你们应该查过他的底细，知道我们这样……不光彩。”
　　“是么？”关楠脸上早没有初时的和颜悦色，他目光深沉严厉的盯着李眉，突抬手狠狠拍在桌子上，喝斥道，“李眉，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没空跟你兜圈子。”他突然声色俱厉的发难，别说李眉，连林靳苒都吓了一跳，齐刷刷看着他，
　　关楠丝毫不退，他正襟危坐，居高临下审视李眉，语气更加咄咄逼人：“你早就知道王复荣送来的钱有问题，却隐瞒不报，若不是你二人串通，便是你想以此为柄要挟他。至于你所求的是什么，我想不需要我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