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心窍 (云起风眠)

　　警方知道此刻离李海亮的心理防线顶点已经不远，只是担心过分刺激会威胁人质安全，不敢冒进。
　　就在不知如何破局之时，李海亮的电话响了，他盯着那个号码看了很久，还是选择接听。许是害怕人质逃脱，他摁了免提，里面即刻传来一个女人气急败坏又尖利凶狠的声音。
　　“李海亮，你他妈的窝囊废，你长本事了啊，居然学人绑架，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我呸，你他妈就不是个男人，目光短浅，胆小如鼠，就配一辈子躲在女人后边扒灰，老娘当初是瞎了眼才跟你好过……”
　　女人话还未说完电话似被人强行掐断，瞬间没了声响，李海亮却止不住开始颤抖，之后呜咽着小声抽泣起来，继而大叫一声：“我操你妈！”一脚踩碎手机。
　　警方见他情绪接近失控，决定直接冲进电梯解救人质。电梯门开，警方还未动作，李海亮先行松开人质，他蹲下来朝圣似的捧起那个坏掉的手机，小心翼翼挨在脸边嚎啕大哭，一直到被押解到警车上依旧没有停止。
　　如同看电影时的镜头切换，现场很快恢复表面上的平静，警察收队，医院正常运转，所有路人都各就各位。
　　周玉翠因为被发现及时，毒液没有过多进入体内，生命体征尚且平稳，但由于李海亮所注射毒品浓度太高，她一直处在昏迷中，能不能醒来还属未知。
　　除此之外，医院实施抢救时，在周玉翠血液中检测到镇静剂成分，警方通过查证很快锁定嫌疑人是医院新来的实习护士，名叫王倩。王倩大学尚未毕业，背景简单，想法更是清奇，仅因为看上一款奢侈包缺钱被人收买，被抓时一脸无辜无畏的嚷嚷只是给周玉翠药里加了小剂量镇静剂，对人体没有伤害，让执行任务的民警唏嘘不已。
　　顺着这条线，邑江那边也抓到类似情况的嫌疑人。两人均是被不姓名的陌生人用移动电话单线联系，事前付一半定金，借助花店送花的名义，将现金用礼盒装好藏在花束中送到嫌疑人手中，事成再以同样方式奉上剩余金额。
　　警方在王倩家找到之前送来的花束，通过包装纸底部几个类似英文字母“JOE‘S”的水印标识，顺藤摸瓜找到一家名为乔伊的花店。
　　花店跟医院直线距离不足两百米，店主是个女孩，因为很少有客人要求将礼盒藏在花束中，她对此印象较深。据她回忆对方是电话订单，礼盒是一个中学生模样的男孩送来的。警方调取了订花的电话号码，与单线联系王倩的移动电话一样，但已经打不通。
　　线索到这里成了死结，破案希望全部集中在李海亮身上，但李海亮情绪一直很不稳定，不是沉默不语就是几近疯狂的大喊大叫，容市警方传讯两次没有结果，不得已将他暂时关押到看守所。
　　情况虽然差强人意，但因为嫌疑人已经抓捕归案，审讯取证只是时间问题，无论关楠还是容市警方都松了口气。
　　李海亮离开时深深的望了关楠一眼，里面羡慕、敬佩、迷茫、难过什么情绪都有，却没有一丝上午逃遁时的狠劲和杀气。
　　关楠想起他最后接的那个电话，问当时让女人打电话的容城刑警：“那女人是李海亮跑掉的老婆？”


第20章
　　关楠想起李海亮最后接的那个电话，问当时让女人打电话的容城刑警：“打电话的女人是李海亮跑掉的老婆？”
　　“什么老婆，他俩的关系说白了就是诈骗案的双方当事人，还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种。”被队友叫做大牛的汉子摇头，有些鄙夷又同情的叹气说，“那女人叫谭妮，结过婚，孩子都上小学了，之前一直在洗浴中心做事，我们扫黄还抓过几次。”
　　他磕掉手上的烟灰，继续说：“大概三四年前，李海亮到容城打工，两人相识，李海亮是动了真心要娶谭妮，谭妮却是冲着拆迁款去的。结果李海亮家因为各种原因没拆成，谭妮就跑了，临走还把李海亮准备结婚的钱都拿走了，李海亮到容市找过很多次都没找到。“
　　原来如此，赵雷惋惜道：“孽缘啊这是，难怪李海亮会崩溃，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谁说不是呢，要说李海亮还真是个情种，大概是找不着谭妮又不甘心放弃，他这几年一直断断续续给谭妮的账号打钱，多则一两千，少则两三百，数额看起来虽然不多，但以李海亮的经济状况也是倾尽所有的，甚至这次被买通杀人的十万块钱，动手前也全部打过去了。反观谭妮这女人也够绝情的，虽然躲着一直不露面，钱却是一分没少拿，我们本意是想让她来现场，她死活不同意，一口咬定和李海亮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最后我们拿出李海亮给她汇款的证据才勉强同意打那个电话。”大牛神色有一丝愤然，“早知道还不如不打呢，就她说的那些话，我当时真怕李海亮失控之下会割断人质喉咙。”
　　关楠对此不置可否，大牛突然以一种惊奇且期待的目光盯着他问，“对了，关队，您是怎么知道李海亮会给谭妮汇钱的？”
　　关楠淡淡看他一眼，没隐瞒：“我猜的。”
　　大牛瞪圆了眼睛：“啊？？？”
　　关楠笑笑：“不然呢？”
　　当然，他也不是瞎猜，他当时接到孙启电话第一反应就是李海亮被人买通，也大概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多种可能，于是让孙启赵雷和当地警方联络早做准备，本以为几率微乎其微，没想还撞上了。自私点说，他不是很关心李海亮动机背后的真实原因，李海亮究竟受谁指使才是关键。
　　如果孙启从信件中得到的线索为真，孙明的死是被嘉莉诱导，嘉莉很可能是假币案的幕后黑手或者直接接触幕后黑手的人。如此，买通李海亮杀人以及唆使护士在输液瓶里下镇静剂的人很可能也是她？
　　关楠想不明白的是，既然嘉莉已经买通李海亮，为什么还要再找两人动手？
　　是要保证万无一失？
　　关楠觉得不太可能，以他对幕后黑手的分析，对方是极其谨慎的人，不会不明白同一件事知道人越多，留下痕迹越多，破绽就越多的道理。
　　那会不会嘉莉和假币案无关，幕后黑手另有其人？还有那两支高纯度□□，绝不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换句话说李海亮不会是自己选择这种方式。
　　那是幕后黑手让他用的？为什么？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关楠不敢轻易下定义。
　　大牛不知关楠脑中这些弯弯绕绕，直接竖起大拇指，“您不做刑警可惜了，您这办事风格简直和我们贺队如出一辙。”
　　赵雷和大牛早就混熟，直接拍掉他大拇指：“你以为是瞎猜，咱那是有迹可循！”
　　“是是是，你们牛逼。”大牛笑笑，语气稍凝，“现在只希望李海亮早点恢复正常，通过他的线索将幕后黑手揪出来……”
　　几人正聊得起劲，容市刑警队队长贺达伟从里面出来，高举手掌不轻不重拍在大牛头上：“办案成仙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瞎bb，没见有贵客嘛？让狐狸跟猴子定位置，吃饭！”
　　“得令，我马上让老羊和熊把车库藏的好酒提出来，”
　　牛、羊、狐狸、熊……关楠等人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到底是进了警队，还是动物园？
　　……
　　夜宵地点当地一家“名声很响”大排档，环境很油腻，菜的味道却惊艳得耀武扬威。都是直爽快意的人，又都放开了，几杯酒下肚就从单纯的同僚关系，上升到兄弟情怀，大家不断推杯交盏，闲话人生。
　　容市警队所有人相互之间称呼都不用名字，用外号，除了队长贺达伟外，清一色的飞禽走兽。这些外号来历各不相同，有因为姓名谐音，有因为体型长相，也有来自生活典故，只有贺达伟，因为要满足部分人偶尔对于上级促狭无聊的抵触，被尊称为“贺大大”。又因为年纪最大，又是领导，被尊称为“老鹤”
　　这种相处方式让关楠觉得莫名亲切，在很久以前他也曾有过一段同样的时光，灿烂快意，无忧无虑，只是从他被张如海选中的那天起，那些人那些事就统统被封存在记忆里。
　　谈不上永远，更谈不上有朝一日，连怀恋都成了无可奈何的奢侈。
　　与女人聚会少不了聊男人相似，一堆大老爷们凑到一起就少不了说几句自己女人的酸话。
　　贺达伟连接了三个家里来的电话，均语气温婉，态度柔和，暖男形象尽显，全然没有白日杀伐决断的硬朗样子。挂掉电话，他长臂一展，高高举起又轻轻落在对面坐着的一个下属头上，佯装气愤的斥道：“笑什么笑？你小子回去指不定还跪搓衣板呢！”
　　被唤作“猴子”的小伙儿夸张的惨叫一声，护住自己的头贼笑：“老鹤您这招是跟嫂子学的吧？就我这家庭地位能跪搓衣板？”他轻哼一声，“我媳妇儿都是让我跪遥控器，还不准换台。”
　　大伙儿故作鄙夷的哄笑开，贺达伟抬手扔给他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一只，“换了怎么办？”
　　“能怎么的，大不了晚上不让上床呗。”猴子满脸无所谓表情，将在场的人点了个遍，“咱们队是队风如此，从上到下都是妻管严，再说就咱们这工作性质，一有案子就黑白颠倒，在家不软一点，找得到媳妇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