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念之间
杨唤在黑暗里干干坐了一晚上,她脑袋里过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发呆,像是深夜里的一抹鬼魅。
而从黑到白似乎只在一念之间,等她因为烟瘾犯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一片大亮。
床上的人还在睡,她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陈旧的木门仍发出吱呀声,她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确认周麦并没有被吵醒才走了出去。
走廊的窗台下已经堆了不少烟头,她连抽了两根,望望窗外,望望走廊的另一头。
只间隔了几十米的两端,却是经历了很大的波折才跨越的。
她以前住在那头,周麦在这头,两人经常在楼梯里撞见,但从没有谁主动打招呼,周麦冷,她比周麦还酷还拽,眼神恨不得打上一架。
她不明白,两个这么敌对的人最后竟能相安无事地处在同一屋檐下。
也渐渐发现,周麦对谁都那副模样,没有温度,没有关心,与任何人之间都画着一根隐形却明晰的线,泾渭分明,她不靠过来,你也近她身不了。
好像没有任何事能触动她的神经,永远都是淡淡的,沉默的,处事不惊的。
可就在昨天,她看着大敞开的门跑进去的那刻,她看到了她在哭,她哭得太难过了,那份难过摆放在最明显的位置,一眼就看尽,让人没法忽视。
她从来没有见过她哭,就连几年前的雨夜,也只见她沉默的背,也相信,没有人会见过她哭。
这是第一次。
她想不出原因,这直接致使了她的茫然与恐惧,周麦哭,她是害怕的。
等两根烟抽完,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还是按不住,她直觉得找个人帮帮她,帮帮她们。
杨唤将电话打去给了梁继生。
开始的两通都没有接,直到第三通,电话那头响起一个含糊没有精气神的声音。
“梁继生,周麦病了,你来看看她吧。”杨唤的语气像在传达一个命令,直接冷硬。
那边梁继生好一会儿都没说话,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他坐了起来。
“她病了,你找我,我他妈能给她医好么?”
“行,你记住你今天的话,我他妈就是要死了也不会再给你打电话。”杨唤忿忿地将电话挂了。
以她的猜测,这会儿是扰了梁继生的温柔乡,人家不满意了随口说的气话,所以她也就随口地怼了回去。
她不知道,也想不到这会儿梁继生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酒驾,打赌赛车,然后一群人闹哄哄地去酒吧,以最简单的方式赌最多的钱,即便心情烂成一坨烂泥,成心要当散财童子,周边的人却都看着眼色硬是让他赢得盆满钵满,他打从心里不爽,对别人不爽,对自己更不爽,拳头便没长眼地乱挥出去,他逮着一个打一个,包厢里混乱不堪,没人伤他,他却得来一身伤。
手上的伤是自己去砸玻璃,额头上是从门上磕来的,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伤口,到最后他自己也记不清是怎么来的。
只知道没有一个人报警,酒吧老板赶来息事宁人,自愿承受一切的损失,还非常热心地帮忙叫了120,顺便还给他家里去了个电话。
就那么一个十几秒的电话,把梁家上下老小全惊动了,凌晨两点,除了走不了的,全赶来医院,骂的骂,心疼的心疼,照顾的照顾,围成一圈站在病床边,好像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
这还不算,姚霖儿也带着她爸妈过来。
见面就开始哭哭啼啼,跟个医生似的望闻问切。
在她来之前,无论家里人怎么问怎么说,梁继生都一言不发,安安静静躺着,闭着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但姚霖儿触动了他的神经,那一刻有股从来都没有过的厌恶涌上来,那股厌恶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姚霖儿,推着他睁开眼,推着他向她吼出一个“滚”字。
只一个音节,一室瞬然静默,想必一根针掉下去都能听到声音。
然而这只维持了短短的两秒,然后是纷纷指向他的斥责声,比之前的更甚。接着姚霖儿哭着要走,梁家父母安慰,姚霖儿坚持要走,梁家父母诚挚道歉无数次,最后差人将姚家三口送走,这才清净了一些。
梁夫人,一个五十多岁的家庭主妇,高贵,从不妥协,这会儿苦口婆心地问他,问他出了什么事儿。
说天塌下来都没有必要这么害人害己。
梁继生听了,冷冷地想发笑。
不是天塌下来了,是他把藏在心里的那片蓝天捅了个巨大的窟窿,扩张的速度之快,女娲来都无济于事。
天没塌下来,是他把天毁了,他没了那片天,而且再也找不回来。
最可怕的是,这是他自找的。
从黑到白只需一念之间,而他反其道行之,从白到黑也只在一念之间。
而这一个极其黑暗的念头,让他长久地一蹶不振。
他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再出现的时候,人人都说梁家少爷瘦得脱了相,甚至有传他是吸了不该吸的东西,人赃并获,梁家人出面也没用,被抓进去蹲了一段时间,不然很难说明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消失的这些日子里在他来说苦不堪言,对周麦来说却没什么不一样。
她在休息了一天之后照常去旅馆上班,照常去拉货,空闲的时候认真翻那几本有她笔记的书。
甚至还挤时间搬了家。
搬家的想法是周麦提出来的,就在她在杨唤脏乱的床上醒来的那天。
那天她睡到将近中午,醒来的时候在黑暗里缓了一会儿,手一动,扯出几丝痛。
窗帘留了一条缝,一线光明落在窗下。
她手肘用力撑着坐了起来,坐在床尾的杨唤这才反应过来,跑到门口按了开关。
灯一亮,房间便一览无遗。
她几乎不进这间房,偶尔猜着杨唤应该堆了不少脏衣服的时候,提前让她整理出来,她好一次性帮她洗干净,但有几次她前脚答应后脚就看着时间跑了,她只好自己进来,把脏衣服收走的同时顺手整理了房间。
为了这个,杨唤每次回来都会跟她吵,她什么也不说,下一次还是照做。
因为杨唤的房间实在太乱了。
房间小,杨唤也不爱整理,无论什么东西,摆放的方式都是“堆”,且堆得毫无章法。
她想,是该换一个大点的房子了。
想法一经成形,她便抽空去落实。考虑了距离、舒适度跟预算,几处对比下来,一个星期后便决定了新住处。
那地方离茧城中学不过两里路,宽敞的两居室,有大大的阳台,光线充足,家具齐全,入住十分方便。
定下来之后,周麦每天开着货车搬一些东西过去,连续搬了三天,便发现没有多少东西可搬,很多东西都被她划在丢弃的那一类里。
最终搬家的日子定在杨唤周末休息的那天,两人上上下下将最后要带走的东西搬下来,坐上车走的那一刻,两个人皆没回头。
一切好像从头开始,即便平凡的日子一天天过,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杨唤问她付得起房租么,她说付得起。
问她可不可以不去送货,她说不可以。
问她有空的时候能不能去接她晚自习放学,她说很难空出时间。
她又问,装作不经意地,她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麦没有回答。
所以,日子没有不一样,日子还似从前,每个人都在负重前行。
但周麦有一点好,即使身处泥潭,也不放弃挣扎的机会。
有一次去接杨唤放学,她在学校门口的水果摊给她买了一片西瓜,在她吃了满嘴红汁的时候递上纸巾。
周麦说,等你毕业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杨唤把西瓜皮一扔,仰头看一眼星空,说好啊,然后骂她不懂行情,说学校门口的东西都卖得贼贵,这一片的钱她可以用去买两片。
“不,这西瓜还不甜,总之,你这钱花得太亏了。”
那段时间,她没有见过梁继生,却频繁地撞上赵晓困。
她重新回去上班的那天晚上就见到了他。恰逢赵晓困下班回来,她要走。
两人在巷子里对视一眼,双双停了下来。
赵晓困问她手伤怎么样了,她直接摊开双手给他看,他便开玩笑说自己宝刀未老,包扎伤口的技术如从前一样优秀。
又问她好不好,她只是点头。
他还说,需要帮忙的话就找他,这回周麦摇了摇头。
他开玩笑:“我刚刚是被拒绝了?”
装得很蹩脚,三脚猫的担忧方式。
但周麦仍旧不多说什么。
那几天周麦都上白班,下班时间正好对上赵晓困下班时间,赵晓困是个极其喜欢踩点的人,上下班都把时间卡得非常准,而周麦因为要去看房子也都准时地离开,以至于碰上的地方位置都差不离,就在离巷口差不多二十米处。
两人一高一低地靠近,点个头,然后错开。
后来打破这种见面方式的时机发生在批发市场。
那日是小满之前,三候之时,王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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