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茶欢收回目光时,与故令惊恐的眼神对视上,他挤眉弄眼,大意是在问她怎么会和迟覃坐到一起的。至于姜汕,眉心紧拧,有些郁郁寡欢,她无心探究他到底在想什么。
飞机上的乘客陆续离开,迟覃仍旧闭目养神,不动分毫。他高大修长的身体几乎挡住了故茶欢所有离开的空隙,少女淡淡瞥了一眼迟覃侧脸,示意故令和姜汕先离开。
飞机上空空如也时,迟覃才慢悠悠睁开眼,直起腰坐端正。
在故茶欢所见过的男人中,有故令这般吊儿郎当的二世祖,有姜汕这般开朗阳光的富二代,也有乐霖那般的谦谦君子,或是故琛那般的内敛沉稳。
无一人似迟覃,迟覃也不似任何人。
现在面对面,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整张脸,英挺俊美,双目狭长深沉,气质有些阴郁沉冷。看着她,笑容有些玩味,一张脸好看得宛如精美雕工下最杰出的作品。可以想象他的到来,会使康裕城寂静了许久的名媛圈如何躁动。
无声的对视间隙,他忽然轻轻拉住故茶欢的手,展开她素白的手心。
故茶欢挑眉看着他的动作。
迟覃把一盒精致的小玩意放在她手心,合拢她手指,接着低下头,一吻落在她手腕。
冰冰凉凉的触感,故茶欢垂眸审视着这个亲吻自己的男人。沉默。
迟覃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指腹温柔的摩挲着自己吻到的地方。
“下次再见。”
像一个优雅绅士,在吻别他的女孩。
故茶欢脑海中冒出这个想法,冷淡的收回手,扬起手心的东西:“这是什么?”
迟覃已站起身,长腿迈出,离开之前丢下懒洋洋的两个字,“配你。”
故茶欢盯着手中的东西看了会儿,打开,是一盒糖果。
樱桃味儿,他说配她。
到底哪里配?
还有,迟覃干嘛送她糖?
故茶欢下飞机没多久,手里的手机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的一条短信。
“十八岁快乐,故茶茶。”
她的生日刚过没多久,因为忙藏宝图的事儿,没能有个像样的成年礼。这盒糖果,算是她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故茶欢突然不那么嫌弃,把本来打算扔掉的小玩意儿放进包里。
迟覃坐在车里,直到看到故茶欢从机场走出来,才淡声吩咐,“开车。”
宋优终于知道老大在等什么了。
似乎突然之间,这位爷对故家小千金有了兴趣。
玄幻啊……
后座的迟覃半垂眼帘,忽而低声:“十八岁,可以谈恋爱了。”
宋优被惊得油门踩多,急得他赶紧踩刹车,一顿操作又慌又怕。
迟覃淡淡换了个坐姿,食指压在眉心,嗓音低沉:“小心点,工资不想要了?”
“对不起老大。”宋优觉得煎熬,有种想弃车而逃的冲动,他听到什么?老大想谈恋爱?还是和故茶欢?他们俩不是对手么?老大不是想要故家的那东西吗?这种孽缘能完美结局吗?
忍不住脑洞大开,脑补了一出一百集狗血淋头电视剧,结局突然峰回路转,变成了回家的诱惑……
宋优:???
觉得自己太难了。
迟覃嗓音冷了些:“还不开车?”
宋优手忙脚乱的起火,暗暗发誓,再也不来替张生代班了,这特么给SA爷开车简直玩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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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令和姜汕在停车场等故茶欢。
见她安然无恙,故令赶紧冲过去:“怎么样,没被迟覃欺负了吧?”
“没有。”
她扫了一眼左手手腕,现在仍能回忆起刚才那个冰凉的吻,不过比这更冰凉的是,她的心平寂无波,没有出现一丝被男人撩拨的心动亦或是涟漪。
这一点上,她比迟覃更凉薄。
又或者,他也在逢场作戏。
对手之强,敌人之狡猾,让她许久没有如此斗志昂扬了。
姜汕想帮她提行礼,被故茶欢挡了一下:“谢谢,我自己来。”
姜汕苦涩的笑一下,故令拍拍他肩膀,示意他慢慢来。
三人上车,故令满嘴的火车又开始跑了起来:“你是不知道我急成什么样了,他迟覃要是再不放人,我特么上去就是干!现在咱们可是在康裕城,康裕城谁的天下,咱们故家的啊!他迟覃敢横?分分钟教他做人!”
故茶欢乖乖听着,双唇抿起淡淡的弧度:“谢谢哥哥为我操心,您老人家可以安静一些吗?”
故令有时候觉得,故茶欢就善于用笑脸打人,他也的确有些怕她,瞬间安静如鸡。
车到中途姜汕先下,与故令寒暄几句,约定下次见后,他全部的目光都看向故茶欢,殷切道:“希望故小姐有空来姜家坐坐。”
故茶欢坐在车里,礼貌颌首:“谢谢,我会的。”
姜汕原本还想多说什么,故茶欢的车窗已经慢慢摇上,故令开着车,不太同意她的做法:“你这么聪明,一定看出来姜汕喜欢你了。茶欢啊,咱做人不能太冷漠了,毕竟以后还有可能有生意上的往来,多走动走动也挺好。”
故茶欢在翻杂志,是国内一线杂志zom,封面女郎是大热影后高雯心,她翻到后页的时尚财经专栏,淡淡扫过一眼,漫不经心回答:“哥哥说得对,我记住了。”
给故令憋得难受。
说的对还是错,她心里有杆秤。
至于是真记住了还是在敷衍他,这就不得而知了。
车子驶入康裕城恒源大道,寸土寸金的富贵区,故令到底是男人心性,被故茶欢连消带打的一句话弄得不爽,继续说:“有句话你还别不爱听……”
“知道我不爱听,就不要说。”少女的声音冷了,抬眸,透过中央后视镜淡淡看他。
她是故老爷子故商培养出来的继承人,身上自然会带着故商的杀伐果断。
这一瞬间,故令在她身上看到故老爷子的风范,震得他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支支吾吾半天,再次安静如鸡……
在恒源大道行使没多久,到故家公馆,这座矗立在康裕城最耀眼的明珠,也是恒源大道里最嚣张的存在——故家。
从她下车,提前到达的文景和露易丝已经等候在公馆外。
故茶欢走在前面,背影窈窕美丽,文景多看了一眼,露易丝垂头答:“小姐,老先生和其他几位先生,还有故琛少爷,故萍小姐都在家里等候了。”
“嗯。”
都来齐了,是要开始兴师问罪吗?
故令垂头丧气的跟随,故茶欢没功夫理他,先去换了身衣服,去客厅。
故家公馆很大,从她的卧室到客厅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故茶欢到时,所有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当然最不耐烦的还是要数三叔故其佐,妻子郑姝,以及女儿故萍。
见面,郑姝首先发挥一向阴阳怪气的语气:“哟,故大小姐终于来了啊,真是让长辈好等啊,架子端的还挺大,故家还没到你手上呢!”
“故大小姐”几个字儿被她咬得格外重,这事儿他们家有怨气。故茶欢的父亲故其祖是故老爷子的长子,但她这个女儿却不是长女,算是孙子辈里最年幼的,反而故萍是长孙女。可偏偏故茶欢被选中做继承人,所以唯一的大小姐成了故茶欢。
她其实有些烦豪门大族里的规矩,和古代宅斗仿佛没什么两样,世家豪门继承家业,总要分个长幼,实属勾心斗角。
真要轮到为故萍抱不平,那二叔家的故琛和故令实在冤,故琛作为长孙,没轮到做继承人,故令也没轮到。倒轮到她这个刚满十八岁的黄毛丫头。
故茶欢在饭桌上扫了一眼,根本没理会三婶的话,郑姝被气得不轻,故萍没吱声,安安静静的给母亲抚背,在老爷子面前装娇弱,扮乖巧。
这样的白莲花段位太低,她瞧不上,也瞧不起,余光都没赏一个。
倒是仔细看了一眼首座的故老爷子。
许久不见,垂垂老矣的故商还保留年轻时的风范,老归老,还是个十分有威严的老头,眉头常常都是皱紧的,似乎从未见他松开过,双眸很清明,看人时如两道锐利的芒,刺人。
现在便这样深沉沉的看着对面的故茶欢,眉似乎皱得更紧了。
“你这次办事,我很不满意。”老人说话的声音如钟,重如千金,教人心头一窒。
故茶欢让人上菜,菜很快上桌,瞧着这一屋子老的少的,都不打算吃东西,她刚下飞机,还饿着,也不在这个时候讲什么迂腐的规矩,自顾自的吃起来,更把郑姝气得胸腔颤抖:“爸!你看看她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做晚辈的规矩!长辈说话不搭理,自己就吃上了,说出去,不怕别的大家族笑话!”
气氛一时变得紧张,故令频频给她使眼色,连向来淡定从容,风度翩翩的故琛,也皱起了眉。
一顿饭,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之下,故茶欢毫无压力,吃得优雅温文,不知道的,以为她在参加什么礼仪比赛。
半小时后,气氛一度低到让人难以喘息的时候,故茶欢终于放下筷子,接过露易丝递过来的丝帕擦嘴。
她垂着眸,不看任何人,隐约有点儿眼不见心不烦,亦或是任何人都入不了她眼的嚣张姿态,说话语气也漫不经心:“有些话,我想对三叔三婶以及堂姐说,你们想要继承人的身份,尽管来拿,只要有本事,我是奉陪到底的,这样小打小闹逞嘴皮子功夫,全家齐上阵演戏不觉得可笑吗?不然干脆去娱乐圈得了,反正你们有钱,捧得起自个儿。真没钱也没关系,跟我说一声,我给。别一天嚎丧似的在我面前乱叫,丢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