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站在新人旁边的南阅,却在这幅美好的画面中,泪流满面。
光线忽然黯淡下来,那一对新人画像般凝固的美好瞬间被无限拉远,周围场景飞速的变幻,再停下来时,是在酒店富丽堂皇的房间中。
南阅晕乎乎的从床上坐起身,初冬早晨微弱的天光从没拉紧的窗帘缝隙中透进来,整个房间的光线都是黯淡模糊的。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不过几秒,已变成了加重力道的砸门声,南阅坐在床上,尚未明白发生什么事,心底已升起惶恐的情绪。
门外的声响稍顿,片刻后酒店房间门已经被打开,脸色铁青的男人疾步走了进来,目光落在南阅裸/露在外的,布满暧昧红痕的皮肤上时,眼中燃起的愤怒似能扎穿南阅。
“贱人!”男人在床边站定,狠狠地抬手扇在了南阅脸上,脸上那种仿佛在看街头垃圾、下水道老鼠一般鄙视又厌恶的神情,狠狠地刺痛了南阅的心。
南阅白皙的脸上迅速浮现红肿的掌印,甚至因为那极用力的一巴掌,原本簇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的她倒了下去,露出来更多光洁的皮肤。
而此刻,那白皙剔透的肌肤上,星星点点全是暧昧的红色痕迹,配合着屋子里淡淡的纵情过后的迷离味道,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
南阅趴在床上,缓慢的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目光慢吞吞的从凌乱的床单上,移到了男人愤怒的脸上,又慢慢的挪到了她身后的女人脸上。
女人面无表情,望向男人的目光带了几分担忧的质疑,然而在落回南阅身上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得意的挑衅和不屑。
这样的情绪很快被敛去,男人转头看她的时候,女人脸上浮现的是对南阅浓浓的失望,和痛心疾首,似乎全然想不通她为何会自甘堕落成这般模样。
南阅对上女人眼中隐晦的挑衅和得意,那炫耀的神情和脑海中某个画面重合,她突然从床上坐起身,浓烈的仇恨驱使她用尽全力的朝着女人扑过去。
扑出去的身体很快从床上坠落下去,那一瞬间的强烈失重感后,南阅猛然从光怪陆离的浮浮沉沉的梦境中惊醒,大口的喘着粗气。
模糊的视线中,满眼都是朦胧的白色,南阅疲惫而缓慢的眨眼,许久之后,视线终于清晰,落在她黑玉般莹润眼底的,是头顶白色的天花板,和白色的灯光。
鼻尖萦绕着医院独有的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躺在白色病床上的少女皱了皱鼻子,一张似乎格外熟悉又格外陌生的脸就在这时候闯入了她的视线。
南阅愣愣的望着对方,眼眸纯澈,眼底全是还未从梦境中彻底脱离出来的茫然,然后她看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漂亮脸蛋上流露出十分担心的神色。
少女微微俯下身,唇色很淡的薄唇开合不停,可南阅耳旁全是嗡嗡的嘈杂声,少女说的话她一句都没有听清。
两条细长又漂亮的眉毛微微的蹙在一起,南阅动了动嘴唇,脑子里还未想起来眼前这人是谁,嘴巴已经自动说出了对方的名字:“夏夏…”
那声音被含在喉咙里,微弱得几乎听不到,可视线中的漂亮少女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来,那双狭长的凤眼中染上一层薄薄的泪,眉眼间的锋利被弱化,显出几分柔软来。
南阅于是也勾起一个虚弱的笑,可那笑容还未完全舒展开,从心底深处蔓延开的疲惫已让她的意思又一次沉入到黑暗中。
南阅似乎又做梦了,梦里她依然是无忧无虑的南家小公主,被父母捧在掌心娇宠,每日里最大的烦恼不过是该如何搭配那些堆满了衣帽间的漂亮服饰。
那时的她,天真而稚嫩,娇憨到娇纵,被父母宠得不知人间疾苦,被闺蜜护得不知人心险恶,她的世界干净纯白到纯粹。
然而,不待她重温那段肆意飞扬的无忧过往,画面飞转间,已是她毁誉参半中一路犯傻,硬生生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梦境的最后,是一无所有的她从顶楼一跃而下,以一声沉闷的碰撞声,结束了自己傻逼的一生。
真正摔死的人,其实并不会流太多血,然而仅仅地面上蜿蜒开的一条血迹,也足够将整个梦境染上血腥的色彩。
窗外夜色浓郁,南阅挣扎着从梦境中醒来,神情是空洞的茫然,一滴清泪无声无息的流入鬓角,很快消失不见。
第7章
“阅阅,你终于醒了。”小幅度的转了转脑袋,却立刻惊动了趴在床边的人,似乎怕惊到南阅,声音被她刻意放柔,却分明带了哽咽的哭腔。
“夏夏?”逐渐清晰的视线中映入张年轻而略显疲惫的漂亮脸庞,南阅近乎呆滞的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
“你先别说话,我去叫医生来给你检查。”少女脸上露出笑容,抬手擦去脸上的泪,带着安抚意味的开口说道,含泪带笑的匆匆跑出病房。
太多的激动和喜悦充斥着她的脑海,以至于她完全忘记了,病房里的床头有着呼叫铃,她其实压根不用跑这么一趟的。
目送着对方匆匆离去的背影,躺在床上的南阅缓慢的眨了眨眼,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此刻正躺在陌生的病房里。
淡淡的消毒水味传入鼻腔,并不浓郁的味道,却让南阅胃里一阵翻涌,被迫住进精神病医院的三年,让她对医院的这股味道发自内心的抵触。
强压下那股恶心反胃的感觉,南阅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直觉有什么极重要的事被她忽略了,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脑壳一抽一抽的,仿佛来自脑髓深处的疼痛让她额头上很快密布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胃里翻涌的酸水再也压制不住,南阅挣扎着起身,想要去卫生间。
然而刚刚走出不到两步,脚下一软,整个人已经摔倒在光鉴可人却也冰寒刺骨的地面上,再也撑不住她只来得及随手抓过一旁的垃圾桶大吐特吐。
难闻而古怪的味道在病房里逐渐蔓延开,南阅虚脱般瘫软在地上,神情疲惫不堪,目光呆滞而茫然的游移在近乎纯白的房间里。
直到病房门开合的声音传来,她才仿佛被惊醒般,扭头朝门口看去。和医生一起走进来的夏慕看到瘫倒在地上的她忍不住惊呼一声,极速走过来与女医生一起将她拖拽回床上。
接过夏慕递过来的温水漱了口,南阅躺在柔软的病床上,任由着医生拿着仪器替她做各种检查,置身事外般疲乏至极的闭上眼睡了过去。
不是她心大没有警觉性,在陌生的环境中,在身边有陌生人的情况下也能睡熟,而是因为夏慕在她身边。这世上,她可以绝对信任的人不多,夏慕便是其中之一。
若是当年夏慕还在,她也不至于被贺楷强行送到精神病院,无人相助。只是,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夏慕已经不在了。
在自己和贺楷结婚前,夏慕就因为她的父亲夏明城养在外面的私生子刻意算计而出意外去世,对方为了争夺夏家财产对夏慕出手,最终却在夏慕死后被抓,最终什么也没得到。
念头闪过,南阅猛的睁开眼。
她终于想起来被自己忽略的是什么了!
夏慕分明已经死去多年,如今又怎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下意识的便要挣扎着起身,却被正在给她做身体检查的医生惊惶制止:“嗳嗳嗳,你别乱动,这才刚醒,还没检查好呢。”
既是因为医生的制止,也是因为浑身无力,南阅顺从的停止动作,尽管脑子里依然乱哄哄的,却下意识的朝着站在医生护士后面的夏慕伸出手:“夏夏?”
语气中满是茫然的试探,小心翼翼的,卑微得近乎祈求,下意识放得轻柔的语调似乎怕惊醒这美好得近乎梦幻的一幕。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难受?”夏慕绕过医生护士来到病床另一侧,伸手回握住她的手,温暖柔软的触感自双手交握处传来:“别怕,告诉我哪里不舒服,我在这里陪着你的。”
扭头朝医生看去的目光便忍不住带了急切的担忧:“医生,阅阅的身体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昏迷这么多天?”
看起来已经四十出头的主治医生闻言,尴尬的推了推眼镜,又重新翻了遍病例,这才带着几分迟疑的朝夏慕开口:“南小姐目前为止的检查结果显示,一切状况良好。”
“先前南小姐昏迷时我们也给她做过检查,身上并无明显伤口,五脏六腑也无异常,身体各项指标都显示正常,导致她昏迷数日不醒的原因,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找到。”
望着夏慕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主治医生忍不住又推了推眼镜,竟有几分心虚气短:“先前南小姐一直昏迷,有部分的检查不方便做,现在她已经醒来,我建议再给她做个全身检查,尤其着重检查神经系统,以方便我们判断病因。”
“可以,你们安排吧。”夏慕只犹豫了两秒,果断的点头同意了,转头对着南阅时又是笑得温柔舒缓,声音温柔沉静:“你先休息会,我和医生去拿你之后检查的安排。”
夏家有投资高端诊所,毫无疑问她送南阅来的正是自家投资的诊所之一,在这里南阅享受的是最顶级的待遇,夏慕其实并不需要自己去拿检查安排,她眼下这么说,分明是私下有话要和医生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