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慎起身拍拍袍袖:“今日没空接待你了,我昨日寻到一匹精美的绡纱,少商夏日最畏热,我拿去给她做夏衫。”
程少宫一愣,顿时僵住了,讪讪道:“你不怕霍不疑给你脸色看么。”
袁慎哈哈一笑:“挚友之间,又是亲家,哪里用得着置气。”
程少宫苦笑:“这些年来,你总借故去霍府,闹的满都城都以为你与霍侯交情匪浅呢,谁知道只是你在作怪。若不是看你文弱,霍子晟早就饱你一顿老拳了!”
“是以他才一劲的想着外放!”袁慎哈哈大笑,“可惜先帝做事雷厉风行,离不开他,怎么也不肯放他外任。”说到这里,他神色低落,“先帝故去时,霍不疑就想致仕了,谁知陛下记着先帝临终前的话,死活留他做辅政大臣。”
程少宫不知该怎么回答。
“算了,我这就出门了,咱们以后再叙罢。”说着袁慎就要走。
程少宫死死拉住他:“你是怎么做主人家的,天色将晚,也不款待客人一顿!”
袁慎想了想:“不如咱们一起去你妹妹家蹭上一顿!”
“你说的哪门子笑话!有你在,别说给饭吃了,不给一顿排头就不错了!”
袁慎被少宫缠的没法子,只好叫管事上食案,两人东拉西扯的吃了一顿晚膳。
饭后袁慎坚定的要去找少商,少宫劝他天色已晚,何况天寒地冻,袁慎却记性很好,嫌弃道:“你是老糊涂了罢,今日是元宵,都城里不宵禁的,我特意叫家里人今日自去看灯,别来烦我。”
少宫无奈,只好一路跟着袁慎上了马车。
车轮在薄冰覆盖的地面上压出轻轻的咯吱声,不多久他们就远远看见霍侯府邸门前挂的大灯笼,经过霍府东墙时,袁慎掀着车帘,忽然喝停马车,低声道:“不对!”
他张望着高大的东墙一圈:“每年元宵,少商都会在这里挂出长长一串的七彩走马灯,今日为何没有。”
少宫喟叹:“……因为少商不在家。”
袁慎素来果决精明的脸上露出茫然之态:“她,她去哪儿了。”
少宫眼含怜意:“半年前,霍子晟三度告老,陛下终于允了他。没过多久,他就带着少商出门云游去了。”
袁慎呆呆的坐着,半晌后才道:“是因为那个小土司么。少商已经妥善安排他儿女的婚嫁与前程了,那个大土司的位置有朝廷下旨他家世袭罔替,还要怎样。”
少宫叹了口气,摇摇头:“少商总以为来日方长,总有与阿秀再见的一日,谁知道啊……”想起那个秀气爱哭的老实少年,他也不禁心酸。
“霍子晟早年答应过少商,要带她去看高山大海沙漠雪域,可总也不得空。阿秀死了,他们夫妇才知道天意莫测,须得惜取眼前时光。先帝在时,霍侯不忍心让先帝一人单打独斗,只好留在朝中。新帝继位,他辅佐了三年,算是全了故人之情,随后坚辞官秩。”
袁慎仿佛被吸走了全身的力气,肩背垮塌的犹如一个真正的老人。
他低低道:“我想起来了,半年前他们就出门了。少商还说,不打算再回都城了。”
“在这里,她送走了宣太后,又送走了文皇帝与越皇后,程家的长辈,接着还收到了那个小土司的死讯,三年前又送走了先帝——她在再也不想回这里了。”
车内气氛凝滞,过了良久,袁慎强笑道:“看我,真是老糊涂了,居然把这事都忘了。看来我还是提前告老的好,免得误了朝廷大事……”
少宫再也忍不住,落下老泪:“不,你记性一直很好,你,你只是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你什么都记得,连我小儿子进太学的日子你都记得,还帮我去托付太学里的夫子……”
“你什么都记得,唯独,唯独忘了少商已经走了……”他哽咽难言,再说不下去了。
袁慎喃喃,犹如在梦中:“原来她已经走了…我都记起来了…”
“她说,她要欢欢乐乐的过剩下的日子。”
“她希望每一日都艳阳高照,春风不住。将来死了,不论哪里,只要与霍子晟埋在一处就成。”
——可是,你不是也许诺过,将来要和我一起埋在袁氏祖坟中的么。
少宫落泪的更凶了,反倒袁慎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无妨无妨,年纪大了,总要忘事情的。”
“少宫别替我难受了,少商没选错人,霍不疑待她很好,把她揣在心口过了几十年,没有像我一样整日忙着升官发财。不过,这样一来,想必陛下更看重霍家了——这么识相的老臣,该辅助时就鼎力辅政,等陛下站稳了脚跟,就走的干净利落……”
说着,袁慎自嘲一笑,“我果然是个俗人,无时不刻不想着汲汲营营。”
少宫抹脸而笑:“知道自己是俗人就好!你就好好经营你们家族子弟的仕途,该结交的结交,该笼络的笼络,愿你袁氏累世三公,显赫天下!”
“累世三公,显赫天下……”袁慎喃喃自语,耳边仿佛响起了一个女子气恼的声音——
‘……你也别吹嘘让我做什么三公夫人了,若我生为男子,我做三公,你做夫人’!
想着想着,袁慎噗嗤一笑,道:“少宫,我给你唱支曲子罢。”
程少宫呆呆的不明所以,然后就听这位当朝一等的重臣,对着霍家东墙唱起歌来。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出其闉阇,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我走出了城东门,只见女子多如云。虽然女子多如云,但不是我心上人。身着白衣绿裙人,才让我乐又亲近。
我走出了外城门,只见女子多如花。虽然女子多如花,但不是我爱的人。身着白衣红佩巾,才让我爱又欢欣。
声音温润浑厚,只是透着说不出的沧桑与怅然。唱着唱着,袁慎莫名落下泪来。他用手掌覆住了自己的眼睛,紧紧抿住嘴。
他也曾轰轰烈烈爱过一个女子,不过姓霍的比他更轰烈就是了。
为了她,他空费了五年光阴,丢弃了极好的亲事,平白得罪了许多人;
他亦曾在烈日下,不顾众人的目光,苦苦等她打开永乐宫的大门;
他更曾顺着漫长到看不尾的宫墙奋力奔跑,只为了追逐她飞奔的身影,哪怕满宫的人都露出惊讶讥嘲的表情。
在他汲汲营营权衡利害的一生中,也曾惊天动地的真爱过一回。
他没有后悔,他尽力了,倾尽全力去爱过一个人。
这样就好。
善见,善见,终是不见。
第184章 还是有始有终的后记
写《星汉》最最最开始的初衷其实为了给汉光武帝正名。
这其实是一场绵延十几年的恩怨了,从我年少时开始就在论坛上不断看见有人骂光武帝是‘渣男’,各种人品上的污水往他身上泼。我不是光武粉,哪怕你用他坐视豪强壮大为后来东汉王朝的覆灭埋下伏笔都比骂他是‘渣男’强啊。
在我国历史上能算作英明的皇帝中,光武帝绝对是在男女问题上最干净清白正直的皇帝了,没有之一,他的十个孩子全是阴郭二人生的(只有楚王一个漏网之鱼),就这样还有阴粉和郭粉还逮着机会就污蔑光武帝的人品。
说句难听的,阴丽华自己的几个兄弟都是妻妾成群的人,她若是嫁给相同阶层的权贵子弟,难道不会满屋子妾侍庶出最后夫妻相敬如宾吗?
郭圣通亲爹去世后,她们孤儿寡母几个是依附舅舅真定王的,真定王让她嫁谁她不嫁啊,哪怕是联姻对象长的像李逵脾气暴躁人品鄙薄,郭圣通一样得嫁啊,她有权力拒绝吗?!
阴郭两女都是那个时代的误伤,就像曹老板送进汉献帝后宫的三个女儿,一样没的选择,是政治的牺牲品,但是刘秀已经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对她们两人好了。
真是人善被人欺,真赶上后宫佳丽许多的龙啊凤啊三郎啊还有野猪和野猪皮,后妃粉们反而宽容了。
我很努力的给光武帝辩白,但我势单力孤,每次都被骂出三里地去,最近一次战败就在两年多前,ta们居然骂光武帝是‘软饭男’和‘傍尖儿’,把我气的不行。
就算光武帝吃了软饭傍了尖儿,那也是吃了豪强地主的软饭傍了豪强地主的尖儿,没你两个小女子什么事,没有你们,只要豪强地主觉得刘秀是个在乱世中可以投资的雄主,也会找机会嫁别的女孩过去进而联合势力的!
可千万别告诉我,包括阴氏家族在内的南阳功臣集团完全是因为阴丽华看上刘秀,才决定把身家性命投资给刘秀的!也千万别告诉我,真定王把自己全副家当兵马粮草拿出去给外甥女婿打天下了!
政治博弈尔,后妃粉能不能不要那么脸大。
有些人喜欢品评帝王是不是个孝子,有些人喜欢品评帝王是不是个挚友,还有些人喜欢品评帝王是不是真情厚意的郎婿。在我看来,这些都是辅助项目。
既然身为帝王,品评其功过自然只看其是不是个好君主——乡野是否按时燃起炊烟,民众是否婚嫁生老如常,四海是否太平,朝政是否清明,用官是否得当,税赋是否妥帖……评价标准再怎么放宽,也没对待后妃是否专一这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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