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不聪明。”
“又冲动贪心,她不傻谁傻?”
笑眯眯把人损进泥土里,王君钦佩不已。
而且一语中的。
宋菇在山上忙活三个钟头,下山回家头一桩事,不是洗头洗澡不是重新打扮一番。
臭美不服老的她,比照指甲盖切完五片黄连,想着林雪春与王春妈也是这个分量,也是这个药效。她不甘心,生生再添七片,熬药时满心怀揣‘一觉睡醒年轻二十岁’的美梦,笑意没打眼中褪去过。
接着开始跑厕所。
今天地里活计少,宋菇的入赘男人——张大刚——五点早早到家,满屋子见不着婆娘,连忙喊了声:“阿美,在家不?”
宋菇小名阿眉,偏要张大刚叫成阿美。
“在这……”
厕所里传来宋菇有气无力的声音:“我不在家还能在哪?进门净瞎嚷嚷,烦死人了。”
一阵冲水声,宋菇推门出来,身上伴一股浓重的臭味。
她满头的汗,脸色苍白得不像话。因为在里头蹲得久了,脚麻,身上还被蚊虫叮出十多个大红包。摇摇欲坠的模样,仿佛在坑里生过一个娃。
张大刚忙上前扶她:“你、你怎么了?不舒服?”
“废话!”
大老爷们手脚笨重口也拙,搁在夏天更显傻。宋菇翻个白眼,嫌恶之意溢于言表。
不过白白送上门来的受气包,正想拿他出出气,这肚子火烧火燎的势头又强起来。
五脏六腑沉甸甸,好像吞了一个哪吒在里头翻腾。她哇一口吐出酸水,急忙又冲进厕所里头蹲着。
“阿美,没事吧?”
张大刚实在手足无措,守在门边连连问:“是不是吃坏肚子了?要不我拉你上医院去看看?还是先到河头去?他们说那里开了中药铺子,没医院贵,看病有用的。”
“张大刚能不能闭上你那张臭嘴?!”
宋菇听到中药铺子就生气。
事到如今她还能不明白自己被算计了?
三个贱娘们生的小贱货,搭上一个流淌脏血的小畜生,竟合起伙来给她挖坑。
狗屁的美容养颜去皱纹,他娘的苦瓜还不及破草一半的苦。害她吐了一下午,拉了一下午,再这样下去,只怕骨头血肉一块儿吐出来,明年今时成她的忌日!
“小兔崽子算计我。”
宋菇喊道:“张大刚,你去隔壁把林姐叫来!”
“找她做什么……”
隔壁林大姐爱贪小便宜,家里老丈人丈母娘不待见她,不让他们与她来往的。
张大刚不禁道:“咱爹说了,她脑子好使,咱们平日遇见说说笑笑就得了,别找她亲热。不然被她卖了还帮她数……”
“张大刚!!”
宋菇心肝更疼了。
听听这说得什么话?有谁像他这样上赶着认傻??
“叫你去你就去!”
她大骂道:“林雪春那破鞋,使唤儿子女儿给我下绊子,这仇打死我也不忍。你要还是个带把的,快点滚去把林姐给我叫来!这回我折腾不死她,我就不姓宋!!”
又是大嫂林雪春。
张大刚犯头疼。
阿美儿时处处不如大嫂,林家落魄时,她得意过一段时日,偏偏宋于秋又把大嫂娶回家。
五六十年代两口子在外头日子过得红火,住在北通,逢年过节大包小包的,给宋家长不少脸。那时一看大嫂身上穿的手上带的稀罕物,阿美往往要闹上三四天,后悔嫁给他这样的窝囊废。
但现在大嫂不是回来农村了么?
过得分明不如她,有什么可闹的呢?
“阿美,你别老争大嫂的。”
张大刚一板一眼地说:“大哥一家其实很不容易了,大嫂干活卖力,咱爸照样看不上他们,月钱只给寻常的一半,还计较‘小屋租金’。别人儿子成家还要建房子,村里也就大哥住自家的房屋,得按月交钱。”
“再不容易也是活该,谁让宋于秋就是路边捡来的杂种?!”
宋菇反唇相讥:“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给他们说好话?!”
“人宋于秋手上功夫你有吗?宋敬冬省状元,阿汀贱丫头中邪似的,差点也来个省状元,咱家婷婷有吗?”
张大刚苦恼地摸摸脑袋。
“……咱们自家过日子不成吗?干啥老盯着大哥一家?咱们婷婷又不差,这次紧张没考好,也比其他小孩好很多。”
“大嫂回村也是件好事,有她在,你都不用干活了。要是把大哥一家闹出去,你就不能这样偷懒了啊?”
这番话说得真心实意,在他心里憋很久了。
十五年前的宋菇必须下地干活,直到林雪春一家子回来接手,她的活越干越少。如今老太太尚且忙活一日三餐、洗洗刷刷,得空还挑着小担上河头卖鸡蛋。
宋菇却能睡到日上三竿,年纪轻轻享上清福。多好。
何必紧抓着不放。
要是宋建党把这话头尾听完,或许对傻女婿刮目相看。原来他有救,大愚走智,看得非常开。
但在宋菇这儿便是二码子事。
她怒气冲冲推门,铆足劲儿,打了张大刚一个巴掌。
“阿美……”
响声清脆,又一个巴掌。
“窝囊废软脚虾,扶不上墙的烂菜根!”
她指着他的鼻子唾口大骂:“我哥到现在连媳妇都没讨,我还没生儿子。老头老太半脚进棺材了,现在让宋于秋一家子起来,咱们怎么活?咱们还能分到多少东西?”
老爷子独宠自家儿女,心眼尖得很,怎么可能把东西分给外人呢……
张大刚来不及开口,她已经推开他走了。
她回头道:“要是你敢向我爸妈告状,我就把你赶出去喝西北风!”
不入流的入赘男人,顶好拎清楚你自个儿。
别想做我宋菇的祖宗,我瞧你都嫌恶心,还不如一头猪能卖钱,一头狗能看家。
她没说话,但张大刚好像听到她的心声了。
她还是看不起他。
张大刚后背靠墙,缓缓滑落下去,不知该说什么。
明明是她们家男人不足,要他入赘。当年她娇娇俏俏,卷着发丝笑,也说:你要是真想待我好,就来我家做上门女婿。
永生记得那时烂漫春光,花红草绿,她唇红齿白。
已经变了。
他总以为刻薄是一时的,任性也是一时的。他连她的小心眼儿一块爱着,心想他诚诚恳恳候着,早晚她会转头看她。
直到此时骤然醒悟,不会了。
她绝不会回头看他。
那他还要继续等下去么?
张大刚不知道了。
*
林姐给宋菇出了一个主意: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这筐破草运去县城中药铺子里头试试。
“不去河头?”
宋菇蹲在坑里虚弱地说:“县城太远了,来回天黑得看不清路了,万一遇上事怎么办?”
“河头那铺子跟林雪春一家子勾连上了,能给你好果子吃?再说了,活了半辈子的老女人能遇上什么事?”
你以为你青葱小姑娘,招人惦记呢?
不料宋菇真这么觉着。
“林姐你就算了。”她抱着肚子嘀咕:“我走在B城街上,别人还把我认成婷婷她姐来着……”
林姐无声冷笑两下,让步:“那把我家男人带上,成了吧?”
宋菇又问:“城里不收怎么办?”
“上策不行有下策,八字没一撇唱什么衰?”
门外林姐没好气地催促:“你到底好了没?再拖拖拉拉的,县城里头关门了,一毛捞不着!”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
话音刚落,里头传出一串响亮的屁响。
脏死了。
院子里的男人,正把宋菇筐里‘破草’往自家筐里藏。林姐朝他使个眼色,他点点头,铺上厚厚的稻杆子,一会儿就说成煤炭,运给城里远方亲戚的。
半晌之后,载着两妇女两筐的三轮车走出日暮村。
与此同时的宋家小屋,热菜出锅正在上桌。
“你们仨下午跑山上玩去了?”
日暮山曾经给瘸子提供可趁之机,林雪春厌得紧,“满山猎狗有什么好玩的?‘学习之余多休息’又是谁说的鬼话?不怕别人笑话!”
宋敬冬摸摸鼻子。
“我就知道是你!”
胳膊直接挨了一下:“数你年纪大,不好好盯着他俩做功课,带头贪玩起来?你在学校里是不是也这个样?是不是成天溜出去玩?!”
林雪春说着还提起扫帚。
人高马大的宋敬冬满院子逃亡,非常无辜:“我没有,我连情书都没拆过两封,学校里就没人比我聪明还用功。妈你别自管自瞎说成不?”
“情书??”
林雪春追杀更起劲:“大学没念完就拆情书,我看你心思不在学习上,光惦记着漂亮姑娘,还不让我说了?老娘一把屎一把尿养你这么大,说两句不行,你想翻天了是不是?”
“哎呦我的妈。”
宋敬冬无辜到飚王君的必杀台词。
“人家非要给我递情书,我能怎么办?要怪只能怪你把儿子生得太帅,小姑娘就是肖想他。”
“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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