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羯族士兵带白荣前往珞珈山。
他枯坐了一夜,双眸内满是血丝。临走之前,他又去见了陆晚晚。
这次穆善倒未加阻拦,放白荣进去与陆晚晚相见。
陆晚晚抚了一夜琴,熬得双眼微微肿胀,指尖也红了一片。她将手藏在袖子内,喊了他一声。
白荣点了点头,拉过陆晚晚的手,将一个做工繁复的金护腕扣在她手腕上。她低头扫了眼,护腕做工很好,首尾是两朵花缠在一起成了接口,看上去就像个精致华丽的手镯。白荣压低声音道:“这是我当年为内子所做的机括,里面藏有银针,遇到危险可以保命,一丈之内,只要你不慌,瞄准了,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躲不开。”
他给陆晚晚演示了一遍怎么用,问道:“明白了吗?”
她点了点头,嗯了声:“谢谢白先生。”
白荣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下,微微点头,说:“你保重,我先走了。”
“白先生。”陆晚晚喊住他,又说:“你见了我夫君,帮我转告他一声,我无事,让他放心。”
“好。”
陆晚晚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白荣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便大步离去,化作天将明灰暗下的一道残影。
————
珞珈山密道外,谢怀琛早已带兵埋伏,就等山体乍破,白荣出来查探。
他回到营地后告知部下珞珈山内的事情,群愤顿起。他们手上扛着刀,□□骑着马,远离家乡,守的是大成的江山,卫的是大成的黎民。得知大批流民在山内为羯族驱使,众怒难平,纷纷扬言要踏平珞珈山,救出被奴役的流民。
谢怀琛心潮激荡,在戎族的那几场胜仗都未让他如此兴奋激动。他看到了大成人的血性和骨气,还有扞卫疆土的决心和毅力。
他们原定的计划中,珞珈山里并非主要战场,谢怀琛带人从密道进入珞珈山,带珞珈山的大成流民归国,顺道将密道炸毁。
左右先锋则会率领大军进攻羯族军帐,声东击西,配合谢怀琛营救难民。
大成数以千计的将士埋伏在密道出口外,静静蛰伏,仿佛一只只等待猎物的雪豹。他们已等得太久,大刀和长矛渴望鲜血的味道,每个人都热血沸腾,只等这一仗之后归国过年。
一年到头了,该回家了。
密道之内,白荣心潮激荡,既有近乡情怯的激动,又有未护住陆晚晚而生的愧疚。
硝石□□已备好,长长的引线拉到安全距离之外。只待白荣一声令下,便有人点燃□□引线。大成和羯族之间仅剩的那层薄薄的障碍便会分崩离析。
他埋首计算硝石的数量。要保证既能炸毁山体,又不会引发雪崩。
最终,他得出一个数据,指挥人调整火石数量。
一切准备就绪。
十八年的等待在此一瞬,白荣微微闭目,道:“点火。”
密道两壁点了很多烛火,将密道照得仿如白昼,一个羯族士兵取下一盏烛火,将火线引燃。洞中所有人都密切注视着火势,看着它噼里啪啦一路燃烧下去。
只听“砰”一声响,冻土飞裂,山体在瞬间瓦解,飞石尘泥如雨下。白荣在那一瞬间趴到地上,耳朵还是难免被震得嗡嗡直响。
良久,爆破的声音才停下来。白荣从长久的寂静中抬首,周遭大成人皆惊恐无状,羯族士兵都欢欣雀跃。
几家欢喜,几家忧愁。
人的欢喜并不相同。
山的那边有亮光照进来,将黑暗点亮,带给他们以光明。
一个羯族士兵走来扶起白荣:“白先生,成功了。”
白荣推开他的手,摇摇晃晃站起来,他往光亮处走了几步,雪光耀眼,令他微微阖目。
放眼望去,远处也是白茫茫一片雪原,和羯族雪原如出一辙,没什么差别。
在他眼中,却是无比亲切的。
“白先生?”羯族士兵喊道,上头的命令是必须对白荣严加看管,若有任何闪失,他们的命也就没了。
白荣颔首,声音都颤抖起来,他道:“我要出去看看外头的情形。”
“白先生?”士兵的刀横在他面前。
白荣面色有些发白,道:“爆破过后,山体受损,若不出去打探情况,发生雪崩,后果有你负责?”
那士兵犹豫了瞬间,似在思考,顿了顿才道:“白先生稍候。”
话毕他转身吩咐身后的小兵,又另外喊来一队人马,送白荣出山打探山情。
白荣在羯族士兵的押送下出了洞口,迎面吹来阵雪风,呛得他几乎热泪盈眶。
双足落于大成疆土之时,他还有片刻的恍惚感。
时隔十八年,他终于回来了吗?
直到箭矢如雨从山上飞下,流星般坠入羯族队伍中,他才从这种恍惚感中抽身而出。
依照和谢怀琛的约定,他向西南拔腿狂奔。
羯族士兵见他逃去,疯狂地追上前来。
白荣回头看了眼,两个羯族士兵已近在身后咫尺间。
大成的将士从山上俯冲而下,如一头头奔腾的虎豹。
他大惊失色,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匕首,无意摸了个空,原来方才爆破发生之时,他一低身,匕首从腰带间滑落。
“站住!”羯族士兵的声音离他十分近了。白荣不敢耽搁,奋力往前。但大成将士还未下来,他的心瞬间悬在嗓子眼。
他清楚地感受到羯族士兵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忽的,天边划过一道黑影,直向他身后坠去,他感到颈部一片温热,那双鹰爪般嵌进他肩骨里的手松开了。
回头一看,竟然是一支长毛破空而来,直插入抓住他那人的背部。
谢怀琛骑着马,踏雪而来,脸上挂着得意而又骄傲的笑。
“白先生!”谢怀琛走到他身旁,翻身下马。
他的目光落在白荣身后,四处寻觅了一圈,却没有看到陆晚晚的身影。
“白先生。”他着急问道:“拙荆人呢?”
白荣垂下头,道:“对不起,昨夜穆善带走了她。”
冷冷的雪花拍在谢怀琛脸上,他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趾蔓延到头顶,沁入他的骨髓深处,令他忍不住战栗起来。
白荣说:“穆善要的是我,我跟你一起回去。”
大成士兵已利落地解决押送白荣过来查探情况的羯族士兵,剥下他们的军甲,利落地换上,整装待发。谢染给谢怀琛留了身衣服,捧着走过来:“将军。”
谢怀琛无声接过,解开身上披风的绦带,任由披风坠落在地,他一件一件拿起羯族军装,面无表情地往身上套。
很快,他便换好衣服。他看向珞珈山那个破烂的洞口,眼底有璀璨的光芒,在微微闪烁着。他朝白荣拱了拱手,道:“有劳白先生带路,助我炸毁珞珈山。”
白荣回了一揖。
随白荣回珞珈山的人不多,但他们都是谢怀琛麾下最得力的人,他们所向披靡,将会如一把利剑插进珞珈山羯族军营内。
白荣走在最前面,谢怀琛眼神冰冷紧随其后。暴躁和烦闷的情绪在他体内涌动,他急需大战一场纾解内心的苦闷。
密道中灯影重重,只有少许羯族士兵看守着几十个大成人完成密道收尾工作。白荣从他们身边走过,做苦力的大成人纷纷嗤之以鼻。
他们是一国之同胞,都流落在荒芜凉薄的羯族部落。
但白荣受穆善礼遇,助纣为虐,在他们眼中,这是背叛。他既背叛了自己的国,也背叛了自己的同胞。
谢染收尾,在即将与身侧羯族士兵错开身的时候对身边的兄弟使了个眼神。
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藏于袖中的短刃利剑,飞快冲过去,插入羯族士兵的胸膛里。他们尚来不及反应,便睁着眼倒在地上,咽气的时候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正在干活的大成人见此变故,皆目瞪口呆。
谢染瞥了眼头也不回走了的谢怀琛,朝大成难民吼道:“从这里出去,就是大成的疆域,外面是咱们大成的军队,你们快回去吧。”
流民们在巨大的变故前一时间都反应不及,待谢染亦回身远去,他们才回过神,忙跪下去叩拜这群天降的神兵。
————
珞珈山外羯族军帐,大成军将忽然对军帐发动进攻,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但萧廷早有戒备,是以及时调兵遣将,抵挡大成军队,战事一时胶着,难分胜负。
徐笑春和沈寂在穆善的帐外徘徊了一日一夜。帐外打得热火朝天,帐内萧廷和穆善坐镇指挥,军帐看守之森严,远胜从前。
陆晚晚被软禁在穆善旁边的一个军帐里,看守绝不亚于穆善的军帐。
“看到那边的守卫了吗?”沈寂指着关押陆晚晚的军帐。
徐笑春顿了下,点了下头。
“等会儿我去穆善军营前制造一点混乱,你趁机进去将人带走。那边有马厩,你们去马厩找两匹马,往珞珈山去。记住,不要回头,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回头。”
顿了顿,沈寂又问她:“你有把握打过他们将人带出来吗?”
徐笑春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指着自己,不怎么信任地问:“你是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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