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掏出一颗真心给她。
“我要做好谢府的少夫人。”她想道。
丫鬟伺候她更好衣,头发取了下来,半张脸隐藏在青丝里,眼睛格外的亮。
谢怀琛在外头喝了好几盏茶,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面对陆晚晚,他总是表现得不像自己。
她是个会蛊术的人,将他的魂灵勾了去。
他听到屏风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抬眼望去。明媚如花的少女缓缓走出来。喜服毫无曲线,也掩饰不住她身段的玲珑婀娜。她鬓发如云,被重新绾了个妇人髻,未佩戴珠玉,已显得高贵华丽。
屋子里无人说话,一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包厢的门窗半掩,傍晚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落在地板上,缓缓的,移到她的身上。那阳光霎时间就跟有了声音似的,沙沙响起来,从她秀气的脚,到绾得一丝不苟的发。
陆晚晚微微勾起唇角:“好看吗?”
谢怀琛视线里的女人越发清晰。
他环臂微点了下头,陆晚晚唇角的弧度越发好看。
“我绘的纹样果真不是俗品。”他臭不要脸地点评。
陆晚晚心情颇好,没同他计较。
“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明日送到府上来。”谢怀琛吩咐道。
掌柜的连连点头。
试完喜服,谢怀琛又带陆晚晚去了酒楼。
他们婚宴办席的厨子就从天禧酒楼喊的,他带她来尝菜式。
陆晚晚为他这种事必躬亲的态度所折服。
她晚夕吃过饭,实在吃不下,便在一旁看着谢怀琛。
他很认真,认真得像在做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每道菜都亲口尝过,不仅如此,宴席用的酒他也品了好几种。
从酒楼出来,他喝得微醺。
陆晚晚扶着他坐上马车。
谢怀琛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他圈着陆晚晚,那些香气便钻进她鼻子里。
“陆晚晚,我等和你成亲等了好久。”他黑黢黢的眼珠里,似有旋涡,能将什么东西都吸进去。
陆晚晚心里格外踏实,嗯了声。
“以后我都会让你开开心心的,下半辈子都开开心心的。”他似想到了什么,改了口:“哦不,生生世世都开心。”
陆晚晚笑他:“胡说,哪来的生生世世?”
“有的。”谢怀琛似醉非醉,捧着她的脸,认真又严肃地说:“我怀疑上辈子我就爱惨了你,所以这辈子在招提寺第一次见你就将你放在了心上。”
她心头莫名一颤,他以为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已经是上一世好几百次错过才修来的一面之缘。
她藏了不可言说的秘密,如此荒诞不经,任谁也不信的秘密。她曾活过短暂的一生,生于寒冬,死于腊月。
那些缄口不言的往事中,掩藏着谢怀琛一世的深情。
谢怀琛的吻落在她的睫毛上,小心翼翼:“陆晚晚,下辈子我还要去找你。”
她抱着他的脖子,眼泪顺着脸颊淌进了他的衣襟。
车窗未关,夏日的凉风徐徐吹进来,清爽无比。
陆晚晚陡然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
从车窗望过去,他们已经到了城外的河边。
河边的穹顶星子璀璨,河水里如同倒映着漫天星子似的,漂浮着无数的花灯。
花灯汇聚,成了一条璀璨的光带,缓缓流动,飘向看不见的远方。
“怎么到这里来了?”陆晚晚不解。
谢怀琛说:“再过几天就是乞巧,今日京城的女子都会到这里来放花灯祈福。”
已嫁娶的乞求夫君疼爱,家庭和顺;未嫁的女子乞求如意郎君。
陆晚晚懊恼:“可是我没花灯。”
谢怀琛一笑,在座位下的箱笼里搜寻一番,拿出了一盏河灯。
正是逛庙会那日他在城隍庙外亲手为陆晚晚绘的那一盏。
陆晚晚笑得眼睛微微眯起,仿佛月牙般。
谢怀琛取出火折子,吹燃,将花灯中央的蜡烛点燃,一手提着灯,一手提溜着陆晚晚往河边走去。
待走到水边,他才将灯递给陆晚晚:“放进去的时候许个愿,织女听到会满足你的愿望。”
陆晚晚双手捧着灯,犹如捧着珠玉,舍不得放:“你还信这个?”
“本来不信,遇到你之后觉得信一信也无妨,我希望上天厚待你。”谢怀琛说道。
陆晚晚微微垂首,蹲下身,将河灯放进河里,夜风一吹,它转瞬间便汇进灯海之中,消失不见。
谢怀琛问:“你许了什么愿?”
“不是说出来就不灵了?”陆晚晚转眸看他。
谢怀琛面不改色:“你说出来,我也帮你求求织女,好让她保佑你。”
他本是打趣。
陆晚晚却当了真,定定地勾着他的眸子,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愿生生世世和谢怀琛结为夫妻。”
这女子勾起人的魂来比他还厉害!谢怀琛心如虎撞,如是想道。
第72章 倩倩云
陆建章被托娅威胁, 如猫儿抓心,他气得吃不着睡不下,第二日眼底青痕毕现, 看上去憔悴极了。
他既舍不得钱,也不敢和托娅硬碰硬, 她手里攥着他的前途和名声,他实在没有胆子去赌去搏。
可托娅要的太多,陆家七成的家产,他费尽心机才得来, 怎舍得拱手让人?
他心如刀绞,去找陆晚晚商议对策。
她是个有主意的人, 说不定她有办法。
但他到了谢府, 下人告诉他昌平郡主邀请她去了宫里。养儿方知父母恩,郡主喜得麟儿, 念想着皇上养育她的不易, 带着正书入宫去了,她怕闲着无聊,让陆晚晚同去小住几日。
陆建章急得抓耳挠腮却毫无办法, 他一咬牙, 只能答应托娅。
下午消息就传到了宫里, 宋见青和陆晚晚抱着毓正书在园子里晒太阳, 托娅欣喜地找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陆晚晚早已料到这个结果,陆建章胆小怕事,会缴械投降的。
“你父亲这人真坏。”宋见青抱着毓正书, 他肉呼呼的小手摸着她的脸,咯咯直笑,她一面逗孩子一面对陆晚晚说。
陆晚晚笑了笑:“不仅坏,还蠢。”
“这些事你让我去办好了,保证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宋见青抬眼,担心地看了她一眼:“你没必要亲自出手,毕竟……”
毕竟弑父乃是天大的罪行,往后传出去她也不用做人了。陆家的名声败了,陆晚晚也免不了受到波及。
陆晚晚知她是心疼自己,但有的事情自己做和假人之手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恨一个人的时候,只有亲手杀了他才能解恨。”陆晚晚轻轻笑道,不经意的笑意嵌在脸上,显得她表情有些微妙。
宋见青叹了口气,她知道陆晚晚的性子,她劝不住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记得知会我一声。”
陆晚晚轻拍了下她的手,对宋见青,陆晚晚满心的感激。
她是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第一个接纳自己的人。
陆晚晚在宫里住了三天,等陆建章将财产都送去托娅暂居的行宫后她才回谢府。
托娅派了人将陆建章送的箱笼全都搬到谢府。
几十个箱子,装满了金银珠宝,珠光璀璨,晃人眼眸。
陆晚晚她看着那些财产,心口痛得厉害。
这些都是死物,没有情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陆建章为了它们不惜害死自己的结发妻子和舅子岳丈。
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到了,知了没日没夜地叫,叫得人心烦意乱。
陆晚晚心底却感到一阵恶寒。
也越发坚定了她对付陆建章的心。
傍晚天气稍凉快了些,她回了趟陆府。
陆建章心情不好,在发脾气,陆倩云告诉她:“你现在不该回来的,父亲今日很生气,摔了好多东西,他最爱的那方端砚也被摔了。”
陆晚晚很理解,谁丢了那么大一笔钱不会心痛呢?更何况陆建章是如此爱财。
“无事。”
陆建章书房檐下悬挂的风铃发出一阵声响。
陆晚晚和倩云还没走进书房,便听到陆建章打砸东西的声音,时不时还夹杂着带粗话的谩骂。
他气急了,什么肮脏的话都骂出口。
陆倩云听得头垂得低低的。
“大姐姐,我在外头等你,你进去吧。”她不想见到陆建章盛怒的嘴脸。
陆晚晚嗯了声,点了下头,推门进了书房。
“滚出去!”陆建章拿起笔搁,朝门口掷过来。
若不是她躲得快,就落到了她的脸上。
陆晚晚怯怯地走过去,喊他:“父亲。”
“别喊我,我怎么敢给你做父亲?”陆建章怒得不轻,他把气都撒在陆晚晚身上,这件事是她干得不够漂亮,原本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她却白白让他失去那么大一笔钱财。
陆晚晚对他的喜怒无常早已习惯。
对这个父亲,她早就没了希冀和盼望。
“父亲,钱财乃身外之物,可别为它气坏了身子。”陆晚晚眼底藏着暗笑。
陆建章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息,他最近的确经常感到疲惫。
他以为是夏日疲乏,加上最近纵欲过度才如此虚弱。
他抚了抚胸,将那口气顺了过来,他问道:“你还知道回来?现在回来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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