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再逼着他治病了。
这座城市每天都很热闹，马路上车流不息，街上人来人往。
这个地方每天有无数人来，也有无数人走。
有人生活在苦难之中，也有人生活在幸福之下，每个人都努力地活着，为三餐，为家人而奔波。
乔若萱一路小跑着，没有方向地找着，看到了年纪大的人，总要忍不住去多看几眼，确认不是爷爷，她的心又落了下去。
这座城市的人口有上千万，她就像一条小鱼，在大海里捞着针。她完全不知道爷爷会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往那个方向走了。
他走的那么决绝，就是不想让家里人找到他吧。
奔波了一天，五月份的天气日渐炎热，乔若萱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她也忘了自己走了多远的路，离家里有多远，当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时，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
天渐渐暗了下来，路边的店亮起了灯，广告牌上那闪烁的霓虹灯有些扎眼。
乔若萱拖着精疲力尽的身子走在马路边上的人行道上，这一整天马不停蹄地疾走，脚上的酸痛感早已经麻痹了。
看周围的建筑物，她似乎是跑到了市中心来了，这里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地方，人行道上的人寥寥无几，这个点，准时下班的已经回到家了，加班的还在办公室。
她一个踉跄，脚上的凉鞋差点飞了出去，低头一看，凉鞋鞋面脱胶了，她走到路边的花圃边坐下，脱下凉鞋看了看，鞋面彻底脱胶，并且鞋底还有从中间断裂的趋势，这鞋报废了。
她的脚底起了个大水泡，脚踝被胶鞋磨了一层皮，辣辣的疼。
马路上无数辆车开过，乔若萱坐在花圃边上，看着马路对面变换的灯光。
她可能这一辈子都不能再见到那个最疼爱她的爷爷了。
想到这里，眼泪再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她坐在花圃上，抱着小腿，下巴点在膝盖上，没穿鞋的脚踩着地板，眼泪啪啪地往下掉。
——
一辆宾利慕尚平稳行驶在马路上，开车的姜佑目视前方，和坐在后座的池磊说话，“池总，今天收到消息，立威总部派来的亚太地区新总裁六月一号过来上任。”
池磊靠在座椅上，虚撑着下颌，“这我知道。”
“听说是个巴西籍的中年人，桃色新闻不少，并且不大好相处。”
池磊道：“怎么，对新上司不满意？”
“目前还没有满意的地方。”
“我这边还缺人。”
姜佑看了一眼后视镜，“嘿嘿，辞呈我也写好了，就等着池总发话。”
池磊看着窗外，目光落在了一个坐在花圃上的女孩身上，他朝姜佑道：“靠边停车。”
“在这停车做什么？”
“照做。”
“哦哦。”姜佑打了一下方向盘，靠边停下了车。池磊开门下车，丢下一句‘在这等我’。
——
乔若萱像个被遗弃的小孩缩成一团，坐在花圃边上，看着被路灯照射的地面。
模糊的视线里，一双锃亮的皮鞋闯入，乔若萱抬起眼，婆娑的泪眼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男人。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薄唇轻抿，墨色的瞳孔正看着她。
“怎么在这？”他低沉的声音问。
看到他的那一刻，乔若萱觉得有人在她陷入绝望的泥泞时，有人拉了她一把。
“我……”乔若萱哽咽了一下，“我爷爷他不见了，我在找他。”
池磊看着满脸泪痕，眼睛哭肿了的女孩，那一瞬间，就算是铁打的心也柔软了下来。
第12章
——
乔航是在出走后第三天被找到的。
池磊在报纸和当地几个知名公众号发布了寻人启事，第二天就接到了知情人来电。
打电话过来的是一位中年的妇女，她说当时乔航正在垃圾堆里捡瓶子，她倒垃圾的时候认了出来。
池磊接到电话之后，带着乔若萱一起过去认人。
知情人所说的地方，在跨江大桥的桥底，他们赶到的时候，乔航光着膀子，正坐在一张崩了线的破竹席上，捧着一个豁口的碗喝着他刚煮好的粥，他的旁边摆着几个米袋子，里面分类装着纸皮，塑料瓶和易拉罐，这是他今天捡的，面前有一个砖头搭起来的小灶，袅袅冒着青烟，有阳光的地方晾着一套衣服。
他在这个地方安了家。
“爷爷……”乔若萱一开口就是哭腔，她才发现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眼眶里的泪如决堤的水。
正在喝粥的人看了过来，他古铜色的脸上满是汗水，在看到乔若萱那一刻，眼眶红了。
乔若萱跑过去，跪坐在他那张破竹席上，搂着乔航的手臂，额头点在他的肩膀上，泣不成声：“爷爷……”
在桥底外的池磊看着桥底下重聚的爷孙，心里微微动容。
他一出生就站在这个社会的高层，锦衣玉食，从不为三餐烦恼，甚至不知人间疾苦，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了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
他们活得艰辛，苦与难被放到了最大。
乔若萱哭了很久，她抹干了眼泪，抽泣着，“爷爷，我们回家吧，你要是不想治病我们就不治了，你说，好不好？你要是不愿意，我再不逼你了。”
池磊提步走近，站在外面看着他们，“先去医院。”
乔航看着桥外的男人，这人穿着打扮很贵气，光是看样子就知道家境优渥，“你是？”
池磊解释道：“我姓池，前不久我遭遇了一场车祸，是你的孙女救了我，作为报答，你所有的医疗费用，我来承担。”
乔航都看着池磊，眸色阴郁，“这病是癌症，治不了的，就不要浪费钱了。”
“你不必担心这个问题，这笔钱对我来说只是一笔小数目，最重要的是，你是否愿意配合治疗。”
乔航垂着头沉默。
乔若萱看着乔航，他这一辈子再苦再累也没有平白无故接受过别人的恩惠，现在让他接受，他心里一定会很多顾虑的，她劝慰道：“爷爷，池先生是真心想帮我们的。”
乔航心里还在犹豫，突然出现一个人要帮他们，他一时半会还摸不透对方的来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池磊道：“你的孙女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还没有机会真正答谢，现在借着这个机会，让我尽点心意也好。”
乔航沉吟着，他自从他成了家里的负担之后，他一直想着的是不拖累家里人，想要一个人默默离开，没想到乔若萱又找到了他。
现在有人愿意承担医疗费用，他心里很多顾虑。
“爷爷……”乔若萱哀求的眼神看着他，“我一定会努力考上大学，我希望爷爷可以看到我上大学那一天，所以，我们先把病治好，好不好？”
乔航深陷的眼睛看着孙女，最后还是点了头。
池磊立即让姜佑安排了本市最好的医院，让乔航住了进去，并安排了介入手术。
乔航住进医院之后，乔若萱的心也安定下来，开始去学校上学。
她还没正式和学校提出休学申请，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已经不需要休学了。
回到了阔别好几天的教室，乔若萱觉得压在心里的阴云都消散了，又重新燃起了斗志。
张玉婷凑过来问：“若萱，你爷爷找到没有？”
正在埋头写作业的乔若萱抬起头，“嗯，找到了。”
“他到底为什么不见了啊？不会是老人痴呆了吧？”
“不是。”乔若萱道。
“无论怎样，总之，人找到了就好。”张玉婷好奇道：“不过，你们家在好几个公众号都刊登了寻人启事，还登了报纸，那得多少钱啊？而且，你们找到后真的给了五万块酬谢吗？”
她知道乔若萱家里的情况，他们家是绝对负担不起这些费用的。
乔若萱说：“其实是有个好心人帮了我们一把。”
“谁啊，这么好心。”
乔若萱想说是池磊，但又觉得直接告诉张玉婷她和池磊认识又不大好，毕竟池磊在国内的知名度可以算是公众人物，“你别管啦，总之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好吧。”
前桌的女生转过身，递给她三块钱，“若萱，明天我想吃粽子，你帮我带一个吧。”
乔若萱说：“不好意思，这几天家里有点事，没包粽子。”
“这样啊，一个多星期没吃你们家粽子了，特别想吃。”
乔若萱笑了笑，“到时候有了我再通知你。”
放了学后，乔若萱直奔菜市场，买了点瘦肉回家煮粥。
乔航昨天已经做了介入手术，需要在医院待几天，奶奶在医院照顾他。
她回家后把砂锅架在煤炉上煮着粥，然后开始准备晚饭。
张海霞下了楼，看她在厨房里，套近乎似的特意挤了进去，狭小的厨房瞬间变得拥挤，“小萱啊，伯娘有话跟你说。”
乔若萱觉得今天的伯娘有点反常。
张海霞的身体挨着她，语气比平时温柔了很多，“你说的那个池先生，你对他有救命之恩啊？”
乔若萱也不知道她问这个什么用意，一边切肉一边随口答了一句，“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