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恬一看,火气又上来了:“这里又没有别人,你也别演了。”
她把红酒杯推到一边,“反正……”
话未说完,红酒杯掉到了地上。
玻璃杯碎开的声音清脆干净。
盛恬一怔,低头看着地上的玻璃渣,脑子里也不知怎么想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哎呀我发发脾气就摔掉了三千块呢”。
段晏的反应比她快很多,几乎是在杯子落地的刹那就起身走了过来。
“伤到没有?”
他蹲下身,把她被红酒溅到的右脚放在膝盖上,手指轻轻擦拭过她细嫩的皮肤,想看她脚踝上的那点红色是酒还是血。
手指的温度沿着脚踝一路向上攀爬。
带着点酥麻的痒,让盛恬一时忘了呼吸。
“没、没事。”
她不自觉地放软了声调,推了推段晏的肩,“你放开我。”
段晏抬眸,仿佛想从她的表情来判断她究竟是不是在撒谎。
盛恬被他看得背脊紧绷,干脆又加了点力度:“真的没事,你再摸我就告你耍流氓了啊。”
“……”
段晏这才松开了手。
盛恬推开椅子站到一边,看了看满地狼藉,又看了看段晏,静了几秒后小声问:“你家有、有那个,扫地的吗?”
段晏说:“我来吧。”
“别别别,你告诉我东西在哪儿。”
盛恬这会儿特别尴尬,想不也不想就说,“别看我这样,我扫地扫得很好的!”
段晏估计被她这句话给雷到了,好半天都没说话,只是抬手指了一下储藏间的方向。
盛恬低下脑袋,小跑着去了储藏间。
最外面一格就是存放清洁工具的地方,她取下扫把走出两步,又想起好像应该还要拿装垃圾的工具,就返身回去再拿。
段晏家的清洁工具都是统一的白色,为了整洁美观,还特意挂在洞洞板上。
她弯下腰,伸手刚要去取,就在挂毛巾的挂钩上,发现了一根头发。
而且还很长,卷卷的,带着染过又褪色的一点黄。
项南伊诚不我欺!
盛恬在心中怒吼一句,也不想管扫地的事了,直接捡起那根头发走了出去。
“这是什么?”
她高冷地抬起手,一句话问出了正宫娘娘的气势。
段晏一愣,走近仔细看了一眼,才看出她指尖捏着的东西。
他不太确定地问:“头发?”
“我当然知道这是头发。”
盛恬怀疑他在装傻,气得喘了几次,才把那根头发递到他眼前,“段晏,你看清楚些。”
左右不过一根头发,看得再清楚也看不出花来。
段晏没接,淡声说:“我会提醒她下次注意。”他低下头,视线停留在她的脚边,“脚真的没事?”
盛恬:“???”
还有下次?!
她不想碰这脏东西了,松开手指任它落到地上,也顾不上大家闺秀的礼貌,指了指段晏的鼻子:“我告诉你,有事。还没结婚你就敢往家里带女人,这事可大了,我现在就打电话给爷爷。”
说着她就去客厅拿手机,步子迈得特别飒。
段晏这才明白她在想什么。
他把那根头发捡起来,跟在她身后说:“你再看一眼。”
“不看!”
有什么好看的,她没有头发吗?
那头发保养得远不如她的好呢。
段晏无奈,只好拉住她:“你看它上面是不是有点白色?”
“……什么?”
盛恬愣愣地回过头,在段晏的贴心指示下,看清了发根那段大概一厘米左右的白。
跟大半截染过的黄色混在一起,晃眼间还真分不清。
眼看小姑娘的表情由怒转懵,段晏这才轻哂一声,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公寓的业主后台:“给我做保洁的阿姨,五十七岁,老公去世得早,家里两个孩子上大学,生活不易才一把年纪出来工作。”
屏幕明晃晃地亮在那里。
登记照上的保洁大姐拍照的时候可能还没染发,头发花白却笑得亲切,一脸慈祥地看着镜头。
可见是一位经历苦难却仍然选择笑对人生的阿姨。
盛恬羞愧地红了脸:“……哦。”
作者有话要说: 阿姨:刚才还夸我业务能力优秀呢?
第23章
“你说, 我给阿姨送件礼物赔礼道歉好吗?”
盛恬在理清前因后果后, 陷入了真实的愧疚之中。
人家阿姨勤勤恳恳养活一家人, 却莫名其妙被她误会成狐狸精。虽说没有当面发生冲突, 但背地里说人坏话, 才显得更不光彩。
段晏处理完玻璃渣, 重新拿出一个水杯,往里面倒了半杯温水, 然后扬扬下巴, 示意她坐过去继续吃饭。
盛恬慢吞吞坐了回去, 心里那点火气也早就烟消云散, 她拿起筷子想了想:“我给妈妈买过一条羊绒披肩,她还挺喜欢的,干脆给阿姨也买一条吧?”
“你妈妈喜欢的披肩,阿姨未必需要。何况突然送礼道歉, 到时问起原因大家都难堪。”
段晏看着她一脸懊恼的表情,缓声道, “中秋节我会多给她发一笔奖金。”
盛恬心想这个方法也行:“那这笔钱我来出吧?”
“不用分得这么清楚。”
段晏回绝了她的提议, 重新夹了一块鸡翅放到她碗里。
盛恬这回没再拒绝,小口小口地把鸡翅吃掉了。
其实这份红烧鸡翅味道真的相当好, 上面还均匀地撒了点煎过的芝麻, 用一句“色香味俱全”来形容也不为过。
本来晚上应该控制热量, 可鸡翅就摆在她眼前,像个小妖精似的诱惑着她。
盛恬抿抿唇角,犹豫地想再吃一个, 但是又不好意思下筷。
她眼巴巴的样子落入段晏眼中,换来他一声轻哂。
盛恬被他笑得脸红,低头看了眼处理干净的地板,转移话题道:“你扫地扫得也蛮好呢,大学的时候在少林寺跟扫地僧学过几天吗?”
段晏唇角勾起的弧度更大,竟配合她开了句玩笑:“有可能。”
盛恬弯眼笑了笑,两人都默契地没再提起之前争吵的原因。
晚上回去的时候,盛恬叫司机过来送她。
段晏陪她到了楼下,等她坐进车里,又抬手轻叩车窗,待车窗打开后,他弯下腰轻声交待:“到家后告诉我一声。”
“好。”
“明天我要出国,回来后要谈桩并购,接下来可能没时间陪你。”
段晏看着她在月色下也明亮动人的眼睛,顿了顿,把心中那点不舍克制下去,“有事可以打电话。”
本来很平常的几句话,却因为他缓慢的语调而衍生出恋人告别前才会有的暧昧。
看似风轻云淡,细听之下居然也有几分细碎的情意。
盛恬捂了捂脸,又挥挥手说:“那我回去啦。”
“嗯。”段晏退开几步。
车辆启动后,盛恬朝后望去,发现他还站在路边,清隽身影跟天上的月亮借了光,竟莫名也渡上了一层孤寂而冷淡的色调。
盛恬转过头坐好,不知怎的,刚才那幅画面就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
这种感觉就好像……就好像段晏舍不得让她走一样。
即使认为这是他的演技加成,可盛恬想了一下,如果他能演一辈子,将来恐怕也能成为沂城名流中人人称赞的模范好丈夫。
盛恬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前排的司机忽然问:“刚才那是段晏?”
今天来接盛恬的司机,跟盛家是远房亲戚,也在这儿工作了二十多年,一路看着盛恬长大,多少算个长辈,因此两人相处起来的氛围,比其他佣人要融洽许多。
盛恬说:“是呀,易叔叔还记得他?”
“当然记得。”老易的语气颇为怀念,“他和盛淮同学吧,今年该……二十八岁了?”
盛恬点点头,猜测老易恐怕还不知道她和段晏相亲的事,便也没有主动声张。
毕竟这事如果最后没成,两家都希望当作无事发生,不要被太多人拿来当饭后的谈资。
老易说:“长这么大了,我都没敢认。”
“和小时候区别也不大吧?”
盛恬稍加回忆,记忆里少年时期的段晏就和才分开不久的成年段晏渐渐重叠,“还跟从前一样呢,冷冷淡淡的。”
老易和气地笑着:“他确实比较沉静,也不爱说笑。”
静了几秒,老易又补充道,“好像也就见到你,才会笑得多点。”
盛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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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接下来几天,盛恬回想起老易这番话,心里都有点异样的感觉。
要说段晏见了老易不怎么笑,那倒完全有可能,两人本来就没什么交集。
可换作是其他人呢?比如盛淮他们?又比如项南伊?
盛恬想了想,感觉这也不好开口打听,她总不能直接跑去问“段晏经常跟你笑吗”,这未免太傻了一点。
就这么犹豫了几天后,盛恬接到通知,画廊要为周青办一场庆功兼欢送宴。
“群鸦”的展出效果很好,而接下来的工作也不需要周青在场,他准备带上团队回美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