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伴没什么愿望,直接落笔,刷刷写了一行字。
坐在她后面的苏敏君敲了敲她的背,悄悄问她:“裴伴,你许了什么愿望啊?”
裴伴毫不隐瞒:“今年冬天不要下雪。”
“……啊?”
不仅苏敏君一脸诧异地看着她,身旁的程清嘉也向她投来一道疑惑且讶异的目光。
多方目光让她顿时有些怀疑人生……
她转了一圈眼珠子,迟疑着开口问:“有、有什么问题吗……”
苏敏君摇了摇头:“那你说我许什么愿望呢?”
许愿说到底是自己的事情。
于是,裴伴开玩笑道:“那你就写\’希望今年冬天下雪\’好了,这样至少有一个人能实现愿望嘛。”
“有道理。”
“……”
苏敏君同桌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嘴角一抽道:“你笨蛋啊。”
“……”
裴伴也不阻拦,本身就是个小小的娱乐环节。
无论是随便写的愿望还是认真写下的愿望,都不会平白无故就实现。
她指尖旋着卡片,偏头看了一眼同桌。
和苏敏君说话前,程清嘉还没下笔,而现在他却早已写完。
速度真快。
“程清嘉,你写了什么?”
原本以为程清嘉会拒绝回答,却没想到他大大方方地将卡片推至她面前。
“……考上大学?”裴伴挑眉,讶异道。
“嗯。”他一脸无所谓地应了一声。
裴伴佯装叹气:“不真诚的话愿望是不会实现的。”
少年回看她一眼,“那你呢。”
裴伴突然哽住。
她撇嘴,又摸了摸鼻子:“我是真的很讨厌下雪啊。”低声嘟囔了一句。
哪想,一向表情漠然的同桌却突然低声笑了。
不过没关系,虽然写圣诞愿望时的程清嘉很闷很不认真,但后来裴伴还是知道了程清嘉心底真正的愿望。
或者说,人生理想。
这个年轻人,总是能将自己的人生控制在他觉得合适的轨道上。
第11章
裴伴已经不期待每一年的圣诞礼物了。
但今年她还是收到了。
一觉醒来,枕头边上就有一个礼物盒。
周末她可以睡到日上三竿,但遮光帘的效果实在太好,她还得打开台灯。
掀开厚重的被子,她盘腿坐在床上,打开礼物盒。
一个漂亮的骨瓷杯,杯壁上印着精美的猫咪画像。
礼物盒子里有一张卡片。
她打开卡片,字迹很熟悉。
【阿摆,圣诞快乐。】
阿摆算是她小名。
因为小时候,爸爸说她呆头呆脑又摇头晃脑的样子就和单摆似的。
后来就“阿摆阿摆”这样叫她。
将礼物盒放在一边,裴伴起床洗漱。
今天她要和妈妈一起搬家,会很累。
拖着行李箱离开的时候,裴伴还是提起了礼物的事情。
“爸爸昨天晚上回来了。”
“是的,因为要给你圣诞礼物啊。”
裴伴又说:“是个杯子。很漂亮。”
“那爸爸肯定希望我们阿摆每天都好好喝水,多喝水对身体好,少喝一点碳酸饮料和奶茶。”妈妈笑着回道。
裴伴想起躺在行李箱里的礼物盒和骨瓷杯,点了点头。
搬家其实不是一件特别沮丧的事情。
新家位于学校所在的小区。
小区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末,较为老旧,许多居民楼那棕红色的外墙面上布满了爬山虎,秋冬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春夏则青翠欲滴。
听说新家的装修还不赖。
前主人是一对年轻夫妇,很有情调,亦是很懂得生活。
阳台宽敞明亮,有一个吊椅,吊椅旁边是一个圆木桌子,约上两三个好友可以喝一回下午茶。
他们带来的东西并不多,衣服占了大部分,因而收拾起来也很方便。
裴伴按照妈妈说的话将行李箱拖回了自己的卧室,便跑到了阳台上。
和描述中的一样,视线极好。
沈陆楠的妈妈说要来帮忙。
为了沈陆楠上学方便,他家早已在这个小区租了房子。
这回裴伴搬家后,两位家长好像都挺高兴。
沈阿姨来时裴伴正跪在木地板上叠衣服,卧室窗子底下有人在唱歌。
不是流行歌曲,她也听不懂内容。
混在周遭车辆驶过的噪音里似乎别有情调。
那个唱歌的人像是永远都不会累。
裴伴打开窗子,探出半个脑袋往下看,只看到一楼的小花园里栽了些她不认识的花花草草,也因为季节变换而失去了光彩。
裴伴无法得知唱歌的人到底在哪一层,但她却像是参与了一场私密的露天音乐会。
打断了她思绪的是门铃。
妈妈唤她开门,裴伴立马跑到了客厅。
沈阿姨她见过不少次,也不算见外。
先是说了些客套话,诸如“裴伴又长高了,更加漂亮了”之类。
直到妈妈从卧室出来会客,裴伴才松了一口气,去了厨房烧热水。
不喜欢社交的裴伴同样不喜欢和长辈打交道,便干脆窝在了厨房里,听着水壶不停地发出噗噗声响。
同时,也能听到客厅里两位大人的谈话,裴伴不想听,便戴上了耳机听歌。
望着厨房窗户发呆,身后突然有人摘下了她的耳机,她这才回过神来,见到妈妈双手叉腰,一脸无奈地看着她,面容严肃却也没多生气。
帮她关了水壶开关,又拔下了电插头。
裴伴吐了吐舌头,找到了两个杯子,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
“发什么呆呢,傻丫头。”
裴伴胳膊肘撑在流离台上,看着身旁将长卷发简单笼在一起的中年妇人将刚煮开的热水倾倒在透明玻璃杯里,道:“妈妈,我想去看演唱会。”
“什么时候?”
裴伴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妈妈笑她:“那你说什么?”
裴伴弯了弯眼睛:“就,随便说说了。”又弯了弯唇角,她将手从流离台上移开,双手反扣合十,在胸前晃了两下,目光投射在很远很远的窗户之外。
下一秒,一只手将耳机重新塞回她的耳朵里:“好了,会有机会的。”
“嗯。”裴伴重重地点了点头。
也许圣诞愿望不应该许“今年冬天不要下雪”,而是“想看一场五月天的演唱会”的。
事实上,裴伴在两年后实现了这个愿望。
追星路上,她影响了几个人,陆陆续续也喜欢上了五月天。
夏芜伊是其中一个。
大二那年的春假,夏芜伊去了冰岛,发微信告诉裴伴现在冰岛的巴士电台上正在播放五月天的《离开地球表面》,还录了一段小视频。
小视频里是随着车子颠簸而不断晃动的巴士车窗玻璃,混合着微弱的五月天的音乐声的还有夏芜伊跑了调的应和,最后一个镜头裴伴看到了自然卷的夏芜伊依然留着短发。
然后,夏芜伊对她说:阿摆,五月天什么时候有演唱会啊?我想去看。现场肯定很棒!
彼时,裴伴正在上着枯燥无趣的概率统计学课程。
给出回答之前,裴伴查了百度。
她已经脱坑很久了,也很久没听五月天了,霎时间,内心生出无限多的惭愧和遗憾。
就像,初三那年她对程清嘉说以后一起去看五月天的演唱会吧,但最后还是没有做到。
演唱会一生里可能就那么几次,错过一次可能就要等很久很久了。
裴伴不知道程清嘉是什么时候接受她的碎碎念和永不放弃的安利并开始听五月天的。
只记得是有一次语文作文里,程清嘉提到了五月天的歌词。
那一刻,裴伴觉得,这一切都很神奇,她甚至觉得任何人都是可以被打动的。
第12章
当初说着不想再做语文课代表的程清嘉却从六年级一直干到了初二。
作为同桌的裴伴就要帮着程清嘉收语文作业。
从教室到语文办公室要上一层并走一个拐角。
语文办公室外的过道没有封上玻璃窗,冷风叫嚣在耳畔,裴伴不禁将下巴更往围巾里埋了埋。
干燥的冬风吹得她嘴唇发干。
身旁的人停下脚步的时候裴伴也随之停下。
女生转头的那一刹那视线正好对上男生的后脑勺,修剪得齐整利落的短发堪堪和灰色的高领毛衣打了个照面。
又见他用一只手支撑着怀里那一沓作业本的重量,随后抬起另一只手——
咚咚咚。
办公室的原木色门板发出了三道声响,回音很快溶在了周遭的风声里,与此同时也想起了模模糊糊的从办公室里传来的声音——
“进来吧。”
程清嘉下按门把手并将门往前推之时,丝丝暖风从门缝里如同隐形的小精灵一般钻出来,化在周围冰凉的空气之间。
实际上,不仅教师办公室,教室里也配备有立式空调,但冬季时却鲜少被允许打开,更多时候学生们只是尽量穿厚一点多穿一点,而夏天时的空调却总是调至22度,据说在这个温度下学生的学习效率能达到最高值,而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