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那个贱骨头打我,妈呀,她,她打我的脸,啊——”
马金花松了一口气,对何德秋喊道:“德秋,去把那个死东西找回来,今天我要是饶了她,我就不姓马!”
何德秋慢腾腾走出来,轻声说:“孩子们打架,多大点事……”
“什么多大点事啊,打的可是你的亲闺女!”马金花伸出一只手指着何德秋,咬牙道:“何德秋!你要是不把她找回来,你也不用回来了!”接下来又是一通乱骂。
何德秋看了一眼爱宝,觉得打得是有点很,可他心里明白,要不是爱宝把美美惹急了,这么懂事的孩子,是不会轻易下这么重的手的。
平日里他也看在眼里,爱宝多多少少有些仗势欺人,欺侮美美,美美总是忍着,让着。
在他的心里,美美和爱宝是一样的,且他还要更同情一些美美,这可是大哥和大嫂留下来的唯一骨肉。
“定是爱宝惹事,该打!”何德秋走出院门,还是忍不住回身对着马金花说了一句。
他不敢在马金花面前说,他怕马金花跳起来揍他。
小宝见爸爸去找大姐,也跟在何德秋身后,他轻声对何德秋说:“爸,二姐骂大伯妈,大姐才打她的!”
何德秋听了,又回身瞪了一眼爱宝,嘴里嘀咕:“惯的,惯的!不学好!”
马金花看小宝也跟出去,叫道:“小宝,回来!不吃饭往哪里冲啊!”
……
何德秋是在大哥大嫂、何美美的爸妈坟上找到何美美的。
何德秋看美美坐在爸妈的坟前,用袖子擦着眼睛,就知道她是哭了。
可怜的孩子!何德秋站在离她几步远,想等她先哭一会儿。他也知道,爱宝这孩子被她妈给惯坏了,他都想打她几下。
何美美哭了一会儿,感觉有人在身边,一看,发现是叔叔,就叫了一声:“叔!”
“乖!”何德秋挨着美美坐下,对两座坟说道:“大哥,大嫂,我没用……我没用啊……”说得眼睛酸酸的。
何美美先忍住了,听叔这么一说,眼泪又止不住了。她扑进何德秋的怀里,嘤嘤哭起来。
何德秋搂着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好,只是抱着她,让她哭。
“叔,我想我爸我妈了……”何美美哽咽着说。
“叔也想……”
“可我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了,叔,你跟我说说。”何美美抽泣着说。
“唉……”何德秋叹一口气:“你爸妈都好看,你像你爸……”何德秋说话有点口齿不清,何美美还是能听得很清楚,在叔叔的话语中,一点点搜寻着脑海里少许对爸妈的记忆。
“小美,爱宝不好,该打!”何德秋看何美美两眼都哭红了,心疼她,想安慰她几句,替她出出气。
“叔,我想搬出去住……”何美美提出。她已经快13岁了,有那两块地,她养活自己没问题。
“不行!不行的……”何德秋听她这么说,有些急了,不断地摆手,说话就更不顺畅了。
“我知道叔是心疼我,担心我。叔,你放心,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我都长大了。再说,我想考上初中,离开你家,我会多出很多的时间来做作业。”
“那你住哪里?”何德秋问。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找德富叔去。”
何德秋听出来了,美美这是早就想好的。只是,他一听说美美要一个人过日子,心里就难过。毕竟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呢!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死去的大哥和大嫂。可是住在自己家,也真够她累的。搬出去,或许她还要快活一些。
何德秋拉过美美的手,看着她,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看叔叔这个样子,美美有些心疼,她扑进他的怀里,哽咽着说:“叔,以后那个恶婆娘要是骂你,你就来我家。叔,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第七十八章 出来单过
叔侄两人抱在一起,低声哭泣着。何美美没有跟何德秋一起回家,而是去找何德富,说自己要搬出马金花家的事。
何德富听说她要搬出来,就问:“怎么了?马金花那个恶婆娘又赶你了?”
“那到不是。”何美美淡淡一笑:“是我自己想要出来。我现在读五年级了,每天做不完的事,我都没时间做作业。我还想考初中呢,搬出来就有时间写作业了。”
“要不,你就住到我家来吧!或是,湾里这十几家,你看你想住谁家都行,没人不会收留你的。”何德富说。也对,搬出来的确是好事。
何美美摇摇头:“叔,我谁家也不住。要是住下了,马金花还不得天天骂大街啊。到时候不只是我一个人不安宁,只怕是全湾子的人都不得安宁。”
何德富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就想着,村里以前的旧仓库一直空着,找人隔出一间来,再往他们家这边开一个门,先让美美住下去。
要说让美美在他家或是湾里任何一家里住都可以,只是,何美美不答应,湾里的人也怕到时候马金花天天骂骂咧咧的,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找到可以住的地方,何美美就直接去了学校。难得的是,何爱宝下午竟然没去。小宝说,她怕何美美再打她,吵着不去上学,马金花就依了她。
晚上放学回家,马金花因为下午听何德秋跟她说了,美美要搬出去的事,又跟何德秋闹了一场,把何美美的东西都仍到了院子里。
其实,美美也没有什么东西,也就只有几件破衣服。
看到衣服丢了一地,何美美心中一惊,她种地卖黄豆攒下的钱还在爸妈留给她的绣花枕头里呢。
她扑向正反面扭曲在一堆衣服上的绣花枕头,这是妈妈嫁给爸爸时绣的,那晚搬到外面搭篷子的时候,妈妈拿出来的,后来叔叔就帮她留了下来。
她拿起枕头,把手伸进夹层里摸了摸,什么也没有!
这可是她攒的上初中的学费钱,如果没有了,除了马金花和何爱宝两个人拿了,还能凭空飞了不成?
何美美心中冷笑,赶自己走可以,把自己的东西全都丢出来也行,可想把自己的钱留下,没门!
何德秋坐在小凳子上,一口一口吸着水烟袋。马金花把何美美的东西丢到院子里,何德秋捡过一次,被马金花骂了一顿后,不准他再捡了。
他心中有气啊,可又不敢发,只有坐下来抽闷烟。
马金花和何爱宝两个像没事儿人似的,一个在灶房忙着,一个在灶下坐着。何小宝跟在何美美的身后进来,一看这情形,忙蹲下帮美美捡东西。
何美美把枕头往地上一放,大踏步冲进屋内,冲进灶房。
“把我枕头里的钱拿出来!”何美美对马金花说。
她声音不大,却是铿锵有力,双眼直视马金花,目光里像要喷出火一般。她最恨别人动她的东西,更别谈偷了她的东西。
马金花正炒菜,听她说这话,把锅铲往锅里一摔说:“什么钱?谁动你钱了……哦,你的钱藏在枕头里呢,我说你天天把一个破枕头当宝贝似的……”
锅的菜快烧干了,马金花说到一半忙拿碗去盛菜。何美美听她这口气,便知道了,那钱不是她拿的。
那么,就只有是灶下正把脸歪向一边,不敢看她的何爱宝了。
何美美心想:还真是死性不改啊!看来上午是打轻了。
她上前就抓住何爱宝,一把将她提了起来,咬牙道;“把钱拿出来,要不然,我把你丢进这灶里去!”
何爱宝刚想赖账不承认,一看何美美脸色,阴冷得可怕,眼睛里面像有把刀子似地,直刺得她心肝一颤。
本来张口要说的:“我没拿”,一哆嗦换成了“我,我给你!”
何爱宝颤抖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钱,何美美快速抢了过来,手一松,爱宝便摔倒在柴堆里。
“何爱宝,你小心着点,以后再动我的东西,我剁了你的手!”何美美指着吓得不轻的何爱宝,狠狠地警告她。
马金花这才反应过来,上前一把将何美美拉开,挡在何爱宝面前,冲何美美大声吼道:“你个贱骨头,你打了她老娘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又动手?”说完举手就要打何美美。
何美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一只手捏住马金花的手说:“马金花,从今天起,我没你这个婶儿,也没何爱宝这个堂妹!记住,别再惹到我手上,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何美美转身往大门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对马金花说:“对我叔好点,不然,我会替他出头的!”
她看了一眼何德秋,一咬牙,转身走出了院子。
她先在何德富家里住了三天,仓库隔了一小间出来。湾里人听说何美美从马金花家搬出来单过,全都送东西过来。只一天时间,她这小屋里什么都有,一应俱全。
床是方大建的妈齐婶给的,虽然是个旧床,但还是很结实的。
床上垫的盖的就是东家一样西家一样给齐了,刘寡妇和五婶还给了美美一些女儿们穿小的旧衣服。以前她们不敢给,马金花那个恶婆娘不收不说,还会骂人的。
就这样,何美美算是有了自己的家了。虽然简陋,可她却是很开心,耳朵根子也要清静不少。
十一月中旬,二奶奶走了。
下午放学何美美得到这个消息,趴在二奶奶床边上哭了半夜。又一个疼她的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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