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英忙说:“要不今天晚上就在我家睡吧,跟我们挤一挤也行。”她是跟妹妹小英睡一张床的,要是再加一个人,还是有点挤的。
文英妈却说:“不行,让美美回去。要是今晚她不回去啊,以后就不好再进门了,马金花也会有话说,说是她自己不回那个家的!”
何美美点头,对文英妈一笑说:“婶儿跟我想的一样,我今晚是一定要回去的。那是我叔的家,又不是她马金花一个人的。”
她跟何文英一家告别,就往家里走。她家住的地方是湾里地势最高的,离湾中心有十来步,屋后就是山,所以快到她家时,她不由有点害怕。
何德秋站得高,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往这边来,想着这么晚了,肯定就是何美美,忙往下走了几步。
“小美?”何德秋轻声叫道。何美美听到了,知道是叔叔,就小跑起来。
“叔,你在这里等我呀?”何美美问。何德秋点点头,小声说:“小声点,别把你婶儿吵醒,我们先回家。”
何德秋拥着何美美,何美美感觉暖暖的,不由把身体往叔叔身上靠了靠。自己还是要好好读书,就算考不上大学,也一定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再把叔叔带在身边,跟自己住,自己要对他好,要养他。
叔侄二人蹑手蹑脚地进了屋,何德秋怕马金花发现自己不在身边,就让何美美去睡觉,自己又悄不声地回了房。
何美美一身的汗,不洗澡可不行。她到灶屋烧了水,洗了澡,这才上床。
爱宝跟小宝睡,何美美的床就在灶屋的上面,一间通屋隔开的两间。中间是堂屋,另一边就是马金花一家睡觉的地方。
还好隔着堂屋,要是让马金花或是何爱宝听见了,这一晚上可就别想睡觉了。
何美美睡得很香,天不亮就醒了。她洗了口脸,拿了书包就出了门。说不给马金花做事就不给她做,何美美知道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起床,就悄悄来到后山,拿起语文书背起来。
昨天文英的妈说了,让文英上学时带苏打粑给她吃。她最喜欢吃苏打粑了,就是在面粉里加一点苏打,做成月亮那么大的粑。因为有苏打,粑就有点黄黄的,吃起却是又软又香。
她只记得小时候妈妈给她做过一次,后来就再也没吃到过了,她还是挺怀念的。
天边慢慢变成淡红,太阳冒出半截头来,湾里有的人家房屋上已有袅袅炊烟升起,都在做早饭了,上学的时间也快到了。
何美美有点高兴去学校,又有点担心,担心一上课老师又问学杂费的事。
她正想着,一串骂声从下面传了上来。不用多听,就知道是马金花的骂声。何美美听了不由笑了起来,她准是早上起来,发现自己回家睡过,开骂系统就启动了。
气不死你!何美美心中暗叫,自己还没这么轻松过,早上起早不用做没完没了的家务事,还能背背书,感觉真好!
她一高兴,就想唱歌,站起来,扯起嗓子,唱了起来。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她将声音提到最高,回应着从她家传出来的马金花的骂声,一唱一骂,到像是在对歌。
马金花早上起来,第一个就是去灶屋的水缸里舀水洗口洗脸。她发现何美美的床上弄得干干净净的,就知道她回来睡过了。
昨天何美美没回来,爱宝在她床上去翻过,床上是乱七八糟的,这一看就是那个贱骨头回来过。马金花能猜得出,放她进来的只有何德秋了。
对何德秋一通骂后,她得先去喂猪,再做饭。吃完又要匆匆洗碗,洗完还要三下五除二地把昨天换下来的衣服给洗了。
上工的时间到了,衣服还不能去塘里涮。马金花感觉自己一早起来像个陀螺似地转过不停。交待爱宝和小宝几句后,她又在村长的催促之下,扛起锄头出工去了。
在路上,文英的妈开始向湾里人说何美美的事。
“马金花,你昨天把美美赶出来,不给她饭吃,这也太要不得了!”文英妈只是想说给湾里人听。
马金花听了脸一拉,说:“可不是我赶她的,是她自己说不再帮家里干活儿的。文英妈,你要是喜欢她,就收她做女儿呗,让她就住在你家!”
文英妈刚要再怼她,快人快语的五婶接话了:“我可听说了,是你不给美美交学杂费。你说你啊,好歹也是她的婶娘,是长辈,咋就没有长辈的样儿呢?美美这孩子能干,又聪明,将来肯定有出息。你好好把她养大,她好了,会亏待了你?”
马金花一个冷笑:“哈,她要是能出息了,我马金花倒着走!再说,我有儿有女,不用她待我好!”
村长何德富有点听不下去了,说:“马金花,你答应过我和二奶奶的,美美的学杂费你出,怎么?你又想说话不作数了?”
“我,我没有说不出啊,只是那个贱东西的态度太臭了,我还没说几句,她就甩门走了,还说再也不吃我家饭,也不给家里干活儿了……”马金花有点理亏,只得强词夺理。
文英妈知道所有的经过,并不是她说的那样,也不想跟她多争了,就说:“你要真是这样,那美美这孩子我们湾里的人一起养了。只是,她要是跟谁家干活儿,你可别说三说四的不舒服。”
“是啊,我看那孩子一个人可以干两个人的活,利索得很,力气又大。马金花,你家的水就一直是她挑的吧?”七婶也说。
一时,众人七嘴八舌都数落马金花来。别看她在家里横,可在湾里众人面前,她还是不敢太厉害的,她也懂得群起而取之,墻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敲的道理。
第六十三章 要自己种地
马金花听着所有人夸何美美的好,再想着自己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忙得四脚朝天还没忙完的家务事,心里不由想道:这个死东西,做事到还真是一把好手!再说,现在放学比她们放工要早,家里还真是缺不了这么一个人。
要是让她去给别人家做事,岂不是白白送给别人家一个好的劳力吗?一块钱就一块钱吧,学杂费就给她交了,家里的活儿她就可以全干了,自己也就轻松多了。
这么一想,马金花也就觉得还是替何美美交学费划算。于是,中午回家吃完饭,马金花就从口袋里搜出一块钱来,往何德秋怀中一丢说:“叫那个贱骨头回来,家里一堆的活儿。我去躺会儿!”
何德秋没想到,半天没反应过来。还是何小宝机灵,跳着就冲出大门,喊道:“我去叫大姐回来!”转眼就没影儿了。
“呵呵,呵呵……”何德秋明白过来了,高兴地笑起来。他把钱往自己口袋里一放,就起身去洗碗。
这场对弈战,何美美获得了胜利。只是,自这以后,下午放学得早,做饭也成了何美美的事了。马金花一放工,就挺在椅子上喝着茶,半点忙都不帮。
何德秋心疼小美,知道马金花这是故意的,可又拿她没办法,只有到灶下去给何美美把把火。
我忍!我忍!何美美提醒着自己,先忍到把这书读完,终有一日,她是会离开这个破家,离开猪狗不如的马金花!
国庆节到了,何美美她们放了五天的假。刚好,这五天里何春梅要上门。先是汪二喜来她家,再是汪二喜带着何春梅去他家。
从汪二喜家回来,何春梅第一个就去找何美美,告诉她,二喜说过两个月他爸就来要人,把日子定在过小年的那一天,腊月二十四的。
何美美听了也替她高兴,总算在自己的努力下,这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
何玉桃八月就嫁去了刘家冲,她一嫁走,老二何月桃的婆家就来上门要人了。马小青看月桃也不小了,就应下了。
但一个湾的,不能把出嫁女儿的日子定在一起。何春梅定的是腊月二十四,马小青就决定,让月桃再迟些,就定在了第二年的三月,这样,湾子一下子嫁走了三个姑娘。
就这么“磕磕碰碰”上了两年半的学,何美美在三年级的上半年期未考试时才发现,自己还真的不是读书的料。
她语文和数学都只有八十分左右,而跟她一个班的湾里的几个同学,都比她考得好。在班里,她的名次是倒数第五名。
这两年多,她基本上总要迟到。湾里的孩子们先还会等她,后来就不等了,因为何美美每天上学前,总会有家务事要干,得干完了才能上学去。
马金花也不说不给她交学费,但是她要是不把自己的活儿干完就去上学了,那学费就会一直拖着。每回老师都会在教室里点何美美的名,只有她一人欠学费,这让她很是难堪。
所以,为了先哄着马金花帮她交学费,她只能这么“磕磕碰碰”地坚持着把学上完,她不怕苦,也不怕累,就怕没学上。
年一过,村长何德富就招开了村大会,说趁孩子们都在家,开个全村大会,让孩子们也听听,国家的好政策来了!
何美美完全听懂了,就是说,以往的田地都是以大队为主计工分种的,现在可以承包给一个村,或是一个组,再或是一个家一户。
也就是说,你承包了这块地,这地就是你家的了,你就是这块地的主人,你自己爱怎么种就怎么种,每年给国家上交一些粮食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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