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东西说来其实并不陌生。
所谓“为虎作伥”里的那个“伥”,就是此物,给野兽吞噬了之后灵魂也不能离开,反而帮助吃了自己的野兽去害别的无辜者。
李清宁握紧桃木剑,手心出汗,不知该不该动手,但这时侯伥灵已经附身在队友的身上,那队友蓦地站起身来,坚称自己要去撒尿。
大家竭力劝阻说外面危险,可是此人已经给伥鬼迷了心智,坚决要外出,已经将门打开了,另一个给伥鬼盯上的也蠢蠢欲动。
李清宁见势不妙,当机立断拍了一张符在掌心,假装劝对方的靠近身旁,却一巴掌打在了那人的头顶上。
才得势的伥鬼惨叫一声,被打出了躯壳,另一个心生畏惧,当机立断也撤退了。
只是被救的那个人还不明所以,反而拉着李清宁质问她为什么无故打人,倒是让李清宁哭笑不得。
要不是李清宁在车上果断出手,这一夜……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人间惨剧呢。
第二天黎明的时候总算有一辆车经过,一车人才重新获救,大家痛哭流涕,犹如新生。
此时李清宁回忆着自己唯一的一次进藏经历,看着眼前毛茸茸的小家伙,心情无法言喻。
其实这场无妄之灾本可以避免的。
只是机会给他们毁了。
在车子出事的前一夜他们在路边的旅店休息,晚上吃了饭后正要休息,店主从外回来,竟劝他们多留一天再走。
大家都不明白,店主指着外头说:“昨晚上正好十五,大耳兔只拜了两次月,今天一定会有事发生。”
原来当地有个习俗,在山脚下住着一窝山鼠兔,每到了十五月圆的时候就会拜月,起初大家都不以为意,后来看的久了,就发现了一个规律。
鼠兔通常都会拜三次月的,偶尔就只拜两次,但是在拜两次的时候,这条公路上就会出事。
可是这话在初来乍到的旅行者们听来,却俨然无稽之谈,甚至有人觉着这不过是店主为了多赚一日的房钱编出来的谎话罢了。
李清宁因为是天师世家出身,听到什么鼠兔拜月,她自觉好奇,当下按照店主所指出门查看,走了一段后果然见前方的山坡上有几道若隐若现的影子,其中一只像是人似的站着,昂头看着天空,像是望月的样子。
李清宁自诩正统,就把这些修炼的生灵看做是邪物,那时候也是年少冲动,不知禁忌,当下就飞了一道符出去。
朱砂符带着火光,直冲向前。
多年过去了,李清宁早就忘了这件事,没想到这些生灵如此记仇,居然不远千里地追了过来。
见她已经想起来,众鼠兔都露出了义愤填膺的表情,小眼睛里透着愤怒的光芒瞪着李清宁。
为首的鼠兔低头看着她:“我们并没有骚扰人类,只是自行修炼,你却无端出来伤害我的族类,当初你用道火符,现在就让你也尝尝这种滋味。”
李清宁魂不附体,如果自己也给道火烧一烧,那从此别说是逐梦演艺圈,在这世上活着也是艰难了。
正想求饶,忽然窗户旁有个人探头进来:“她做的当然不对,那你们做的就对吗?”
***
这忽然现身的居然是季明俨。
季明俨原本就没受多少伤,因为谷仓门给关着,这时侯就从窗户上爬了进来。
鼠兔们见他来到,如临大敌,却并不动手,只是人立而起盯着他。
为首的鼠兔顿了顿,才说:“你指的是什么呢?”
语气居然有些客气。
季明俨说:“你们在这里胡作非为,还差点害死了我,连累无辜,这难道就对吗?”
老鼠兔露出惭愧的表情:他们千里追踪李清宁,来到这个地方,却因为人多难以下手,只能从中搞搞破坏,指望着剧组解散,好去别的地方报仇。
“的确是我们冒失了,可是,可是真的没想过伤害人命。”鼠兔低头说。
季明俨见鼠兔居然彬彬有礼,比很多人类都讲道理,心里的那一点点怯意早就不见了:“那……给李姐姐伤害的那只……怎么样了?”
鼠兔难过地说:“她给烧的皮毛皆损,容貌也毁了,这么多年来一直遁居地下,连月的精华都不去吸收了。”
原来爱美之心不止是人有啊。
季明俨责备地看向李清宁:“李姐姐,这就是你的错了,你干吗要这么对待可爱的鼠兔?而且还是国家级保护动物!哼……别的不说,要是有人无端的把你毁了容,你怎么想?”
李清宁正在诧异鼠兔居然也会为容貌毁了而自卑,忽然听季明俨义正词严地训斥自己,隐隐好笑,可最后一句倒是感同身受:“呃、呃……对不起……”
她终于低下头。
“对不起就算了吗?”其他鼠兔大叫。
季明俨回身:“大家稍安勿躁,李姐姐出身天师世家,想必有很多有助于修炼的丹药,兴许还有什么可以恢复容貌的法子呢?”
鼠兔们听了这个才又转怒为喜,为首的老鼠兔问道:“是真的吗?”
季明俨瞪向李清宁。
李清宁倒也是个敢作敢当的,知道自己年少轻狂在前,此刻就说:“我一定多找一些好东西来赔罪。”
之前踢李清宁的那只鼠兔欢天喜地的叫起来:“要是族姐能够重新出洞跟大家一起拜月就好了。”
季明俨见两方都松了口,这场官司大概也能和平解决了,他笑嘻嘻的回头看向鼠兔:“请问之前救了我的是谁呀?”
鼠兔族长指向旁边一个比较胖些的,季明俨向着它点了点头:“多谢救命之恩。”
小鼠兔有些羞赧地撇了撇耳朵。
季明俨又对族长说:“可是之前我隐约听有人叫‘少君’,‘出入令’之类的,不知是什么意思?”
他见鼠兔族长忐忑的样子,便又说:“你们指的一定是俞听姐姐对不对?俞姐姐跟我关系非同一般,要是知道你们害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的,但是假如你们替我解开心里的结,那兴许我会帮你们保守秘密。”
鼠兔族长先是眼睛一亮,继而摇头肃然地说:“没有用的,凡是三界之中发生的任何事,只要少君愿意,一切都瞒不过她。”
季明俨心中大为震动:“你、你说什么?”
族长却又捂住嘴巴,他支吾着说:“少君的身份尊贵,不是我们可以随便在背后说起的,您要是想知道,或许可以用别的方式。”它看向李清宁。
李清宁正给几个小鼠兔围着,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虽然大仇已经解开,但是毕竟还有些许利息,小鼠兔们翻看她随身带着的东西,只是不敢碰那桃木剑跟朱砂符。
***
季明俨从苏市回来之后,马不停蹄赶往姑妄听。
在进门的时候,季明俨意外的发现店内居然有客人。
那是一个看着很优雅的中年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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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入侵者(3)
这位再度出现在姑妄听的, 自然正是上次离开的滕女士。
季明俨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蠢蠢欲动,可是看到有客人在——而且他也知道能够出现在姑妄听的多半都不是普通客人, 所以很识趣地闭了嘴。
滕女士看到有人进门, 回头瞧了眼,见是名叫人眼前一亮的少年,青葱明俊, 就只当做是寻常的客人, 并没在意。
季明俨则默默地走到吧台旁边,双眼紧紧地盯着俞听。
之前他跟鼠兔打听俞听的底细, 何为“少君”, 那些口没遮拦的鼠兔们却对这个解释讳莫如深。
在鼠兔族长的示意下季明俨放过他们, 转而去问李清宁。
谁知看似可爱的鼠兔们也有精明之处,这一招不过是祸水东引,让季明俨别来缠着他们追问而已, 李清宁虽出身天师世家, 可到底也不过是个冒失莽撞的后起之秀,又哪里会知道那些三界之中的隐秘,别说是她,就算是淮南李家大部分人只怕也不知道俞听的来历。
这让季明俨很是颓然,心里的好奇却更加了倍。
在回来苏市的路上,他心中反复想着鼠兔那句“三界之内的事情没有她不知道的”,心中惶惶然,似乎有点不安。
虽然知道俞听的来历非凡,——这也是当初吸引他拼命靠近姑妄听的一点, 可是听到鼠兔这样说,知道俞听似乎真的大有来头,而且这个“大”,是令人无法想象的那种,却反而给季明俨一种莫名的恐慌。
所以才不顾李清宁跟陆涛等人的劝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苏市。
当看到俞听安安稳稳在店内的时候,他那颗流浪颠簸了一路的心才重又安定。
季明俨悄悄地走到离滕女士稍远的地方,假装打量玻璃鱼缸的。
虽然脸对着鱼缸,耳朵跟眼睛却一概地向着俞听的方向倾斜,直到他后知后觉地发现鱼缸中的那只黑金兰寿俨然正贴在玻璃的内侧,几乎跟他面对面的时候,季明俨吓了一跳,差点往后蹦了出去。
倒是里头的玄灵,嘟嘟的鱼嘴里吐出一串泡泡,小尾巴一甩,转身游走了。
季明俨看着那细碎的鱼吐泡,以及金鱼那个仿佛鄙夷的表情,一刹那似乎心有灵犀地解读到那鱼泡里满含着某些属于鱼类的鱼身攻击性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