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念真没有说太多赵世宁的家事,她一看应父的样子,便知道应父对赵家的事不甚了解,只强调道:“如果我们创业的话,峥嵘绝对不会帮衬,他们不插手就已经算大度了。”
应念真这话说的奇怪,却又格外认真,应父听了,便明白其中可能有些他不知道的情由,心中已经想好到时让助手去查,此刻却只道:“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做这个合伙人?”
应念真点了点头,赵世宁给了她一份简单的企划案,她回头翻了挺多资料,将这企划案从头到尾翻了好几遍,此刻脑海里有七八个用来说服应父的理由。应父认真听了,虽然不觉特别新鲜,但有可行性,胜在踏实稳健。对于赵世宁这个人,应父头一回有了些脱离于应念真口中所述的印象。
应父道:“你这么有劲头,我也不会泼你冷水。不过你要想好了,这笔钱我既然给了你,也会给你弟弟一份,可我不希望你们在真正学会自食其力前就挥霍太多,所以接下来的几年里,我都不会给你们太多零花钱,这笔钱就当是预支了。”
对于姐弟两,应父会尽可能地一碗水端平,可对幼年失母的应念真总不免要更顾惜一些。好在应念真虽不是活泼的性格,却也足够疏朗,一路自我开解着,竟也无忧无虑地长大了。
应父将钱划到应念真账户时,还不知道在赵世宁的企划书里,他们要先到南方的S城去建立第一家试点运营的健身房,等确认模式可行后,方才会将业务拓展,最后才重新回到A市。如果应父知道,也许这钱就不会划得那么痛快了。
好在他现在不知道,未来的一两个月里,也暂时不会知道。赵世宁既然请应念真当合伙人,且应念真自己也有要创业的意向,他就不会让应念真扔完钱就做个甩手掌柜,很多事情自然是要等应念真毕业以后再一起正式开始。
不过在这段时间里,资金已经到位,足够他做许多前期准备,比如,创立一个属于他们的公司。公司会建立在A市,虽然按照他们的计划,在创业初期,需要公司的步骤很少,但后续总归是要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公司,而他们的本部终究会回到A市来,提前建立只是要多花一些劳务费来雇佣可靠的人维持日常管理罢了。
应念真没有处理过这样的手续,赵世宁虽然有所准备,但到底是头一遭,最后跑齐所有手续时心里都松了一口气,找了个地方吃饭庆祝。
公司的名字是赵世宁起的,是一个他想了很久的名字,叫做攀越。将应念真彻底拉入伙了,赵世宁方才敢开口诉说打出品牌后的雄心壮志,他想在国内开拓高端户外运动的市场。不是户外运动用品,而是户外运动。这一系列的户外运动不仅仅是各类比较普及的登山运动,还有各类极限运动,为敢于冒险的年轻人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等户外运动的线站稳脚步后,攀越再考虑是否创立属于自己的户外运动品牌,还是选择合适的运动品牌合作,进行销售。
应念真抬头看他。赵世宁说着这些计划,面上倒未显得多么激动,只有几分成竹在胸的笑容,唯有那双闪闪发光的眼,暴露了那一点天真飞扬来。其实,在撞见他落魄难堪时,应念真也想过的,面对那样的家庭,他的出路是怎样的呢,他是会原谅,还是会报复,是会深陷其中,还是会全不在乎。没想到是这样,又或许,就应当是这样。
那些失落的过往难以全数抹去,赵世宁也没有奢望过会尽数遗忘,他选择了放手,不再期待,选择了放过自己,试图转身走出自己的天地。
赵世宁拿出的资金不比应念真少,应念真其实有些惊讶。赵世宁倒也不忌讳这件事,与她玩笑道:“看来我在公司里到底显得太过可怜,害得应总以为我这兜里没有一分钱。父亲虽然没有多么善待我,但要说太过亏待也不至于,这么一些钱,攒一攒还是有的。”
赵家这些年来给他的钱,都在这里。为了攒出这笔钱,他连处房产都没有购置,除了一辆用以代步的车,其实没有多少贵重物品。赵世宁并未玩笑,他从很早以前,便盼着这一天了。
赵世宁对应念真道:“其实我该感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仍会做出这个选择,只是那一天不能这么早,也不能准备的这样周全。”
应念真看着他连眉眼都弯弯,便知道他是真的开心,心里也变得酸软起来,给自己倒了点酒,举起酒杯,轻声笑道:“平常不喝酒,今天破例,喝一点,敬攀越。”
赵世宁想了想,笑了,也给自己倒了一点,和应念真碰了碰杯,道:“敬攀越。”
应念真喝了,脸都未红,又给自己倒了一些,她又不是要喝倒赵世宁,只是高兴,自然还是适量饮酒为佳,再敬道:“这一杯,敬赵总。”
其实她也觉得好玩,两个光杆司令你一个“应总”我一个“赵总”的喊着,好像真的有多厉害一样。
赵世宁喝酒上脸,神智虽清明,脸却红了,但也给面子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回道:“敬应总。”
赵世宁的面颊是红的,眼里却仍是黑白分明,眼波悠悠。应念真听了那温柔一声,在接下去的一瞬,再听不到别的声音,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突然发现,自己沦陷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赵世宁甚至没说什么亲近的话,喊她的名字,只是玩笑一样的“赵总”与“应总”,她便动心得厉害。
她对赵世宁了解得越多,便越忍不住喜欢,既仰慕他的能力与才华,又怜惜他所遭受的无视与委屈。应念真曾对应念生说过,要慢慢地去了解一个人,知道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要慢慢地去了解自己的心意,确认这不是一朝一夕的心血来潮。
而在那之后……兴许也就是此时此刻。
或许她该述说自己的心意。
雨果曾说,真爱的第一个征兆,在男孩身上是胆怯,在女孩身上是大胆。
应念真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她只知道,这句话似乎在她身上一点点应验了。在此之前,她虽已渐渐喜欢上赵世宁,可大多数时候,都是守礼而克制的,她不愿意随意深入他的世界,怕惊扰了他。这何尝不是潜意识里对自己的一种保护,不愿惊扰对方,也是害怕惊扰对方后可能受到的排斥。
可现在,她竟生出了一点想要述说心意的愿望。
第19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二十)
应念真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就算心意发生了转变,也不会立刻就怀揣着这样激动的心情去做些什么。她按捺着,压制着,冷静地处理完自己的五月答辩,将学校的琐事都彻底处理完后,耐心等待着应念生完成他人生中最盛大的一场考试。
在那之后,应念真开始向弟弟寻求主意。她听说女孩子间交换意见容易放大细节,从而导致无中生有,而身边能够诉说这事的男性,比较合适的便是应念生。
于是,在应念生考完试接连浪了三天,一觉睡到下午三点钟后,醒来便发现应念真坐在自己书桌前看书。应念生愣愣看了会儿,似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用被子盖过头,想要继续睡。应念生扯被子的动作太大,发出了一点声音,应念真回头,走到他床前,把他的被子往下拉了些,露出了头。
应念生这才发现,原来不是错觉,应念真真的在他房间里。应念生用手盖住眼睛,稍稍遮挡住对他来说有些刺眼的光,嘟哝了一声,气道:“我这都几岁了,你怎么还随便进我房间,我没锁门吗?”
应念真将椅子移到他床边,坐下,道:“第一,你玩得太浪,回来的时候人都迷糊了,自己没有反锁。第二,老爸看你这样有点生气,本来一大早就要让李婶叫你起床,是我替你说情了。第三,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家里只有李婶,我让她给你热点粥,你现在给我起床吃饭。”
说到最后一句时,应念真已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多少有了点作为姐姐的威严。应念生从手下偷偷看了两眼,还挺像那么回事的。等应念真转身离开,他哼了一声,把被子重新盖过头,可翻来覆去几次,最后还是把被子踢开,顶着一张臭脸洗漱,最后下楼吃饭。
应念真在饭桌上等他,她三餐都是按时间吃的,此刻只是为了陪应念生吃饭,在面前放了一小碟凤梨酥,切开了用牙签插着吃。
应念生看着面前的海鲜粥,抱怨了一句:“饿死了,怎么给正在长身体的人吃这么少。”
应念真瞟了他一眼,道:“待会还要和老爸他们一起吃晚饭的,你现在吃太多,待会吃不下,是又想被老爸骂么?”
应念生还是有些不满,但好歹不再出声抱怨,只是他看着应念真,还是觉得有些奇怪,睨她一眼,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殷勤,有求于我?”
应念生这话与其说是猜测,不如说是找茬,没想到应念真还真点了头。应念生差点被粥烫到,狼狈地咳了几声,狐疑地看向她。
应念真开门见山道:“我发现我喜欢赵世宁。”
应念生道:“你不是早就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