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这个当儿,李天王的车一声轰鸣,出了园区外围,融入主道车流不见了;与此同时,冲着他车尾高兴挥手的人们一扭头,目光聚到了戴巧珊他们这辆车。
这辆车和司机一样,都是到了华东市临时租用的,车牌看不出什么名堂。
车窗三面贴膜,内外透亮的,就剩贴了半膜的挡风玻璃;蔚晓柔虽然坐在副驾,但她每当跟戴巧珊同框时,总有至少一方戴着口罩,这样避免被人轻易对标。
可就这样,还有眼神如炬、记忆如硬盘的好家伙,突然大喊了一声:“戴巧珊的助理!”
戴着口罩的蔚晓柔:“……”
刹那间,路面上刚还笑着的脸唰地变回战斗状态,统一一个动作:红包往口袋里一塞,接着竖话筒的竖话筒、扛机器的扛机器,从四面八方朝他们这边奔过来。
段正业:“师傅,咱们能快点儿吗?”
司机兴奋,还硬绷着,说:“哦,你们不用回答他们啊?不会得罪人哇?”
没人回他,他从中央后视镜里看到段正业的脸色,立刻敛了一脸的兴奋劲,冲着方向盘做出一副要力挽狂澜的架势。
然而就因为他之前那几秒的松懈,小小一条街,几乎所有在场的媒体都赶到了他们面前,把车围得水泄不通。
车当然不能“飚”了,可以说是动弹不得。
不少人伸手拉门,吓得戴巧珊四处看,确认锁都下了后,才松了口气;然而接着,人们又开始拿手拍打车窗。
这种情况下,硬冷着脸走是不可能的。
于是,段正业把车窗按下细细一条缝——就那么一点点动静,还有人试图把手指插进来!看得车里的人个个胆战心惊,生怕出事故。
段正业皱着眉说:“当心啊姑娘!”
与此同时,戴巧珊好声好气往前排递话:“师傅,您悠着点开;要可能的话,咱们尽快走。主要是怕航班来不及……”
她说着一捏自己手里的包,蓦然发觉是今晚用来配礼服的手包,为了造型,里面什么都没放。
蔚晓柔看出她的意图,二话不说抽出一只红包递给她,她立刻转交给司机,接着刚才的话说,“劳您驾!”
司机的脸色一时间相当丰富,他嘴上推挡,说:“哦哟,那怎么行!不好的!违规的!”手里已经捏了捏红封,刹那笑开了,还恋恋不舍地虚推了一把,“这个不好意思的!”
蔚晓柔帮腔:“不会不会!这是我们的额外需求,是您该拿的,只要您加把油就行……”
外面的记者各种声音往里问,段正业忙着对付,车里还在推另一条线。一时间倒也谁都顾不上别人,能把眼前的信息接住就不容易。
就在这么忙乱的当儿,忽然,挡风玻璃前面围的那群人里,有人往身后的地上看,紧接着又有好几人同时往地上看。
“出车祸了!你们撞人了!”
不知谁先喊的,戴巧珊头皮一麻。
司机:“啊?不可能吧!”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忽然静得可怕。
车头前被灯打亮的那群人渐渐退散开,相互对过眼神后,什么表情都有。但这时候,连戴巧珊也看出来了——哪有紧贴着车头的人毫发无损,隔着人的人反而“被撞”的道理?
“真撞啦!人在地上起不来!段导你们还不下来看看!”
前面的人围成一个圈,车里的氛围气不打一处来。司机回过神,骂道:“怎么还有这种碰……”
他话没说完,段正业打断:“师傅!”他压低声音,“别介!”
司机:“那我下去看看!”
段正业顿了顿:“不用。”
说着,他忽然一开车门,下去,再嘭地一声把门关上,蔚晓柔眼明手快撑到驾驶座,重新揿下总控的锁门键——众人这时候还没反应过来段正业怎么明知是局、还一个磕巴不打下车了呢,好不容易出现的、“活捉戴巧珊”的机会就已经过去了。
众记者:“……”
现场一时没乱,甚至没声儿。大概同行的这种即兴发挥,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配合,干脆统统回到了“看客位”。
段正业蓦地出现在车头众人包围圈里,明晃晃的车灯打在他身上,戴巧珊看到他被人群挡住大部分.身体,但能看到他低头担忧地看着地上:“真伤着了吗,姑娘?真伤着,我们可不敢随便动您、但马上给您找救护车,啊?”
话音未落,围着的人们散得更开了些。戴巧珊得以从人缝里看到一个女孩儿一骨碌爬起身,一把拉住段正业,喘着白气笑道:“哈哈!逮着您啦!段导!”
段正业苦笑,她还乐呵呵一回头,冲人群中一挥手:“那谁,愣着干嘛?快来呀!”
一扛着机器的哥们立马凑上去。但也因为她这一招手,其余记者统统回过神来,本来静止的看戏现场,忽然变成了“看看谁是最佳娱乐挖掘机”的竞赛。
段正业:“不急不急,当心拌蒜摔了!”
他主动招呼他们到一边的人行道,登上路边梧桐树高出路面一尺的花台:“大家这么敬业,佩服!来吧,一个个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大群人,就那么乌泱泱的跟着他到了路边,前后左右围着。
话筒林立,灯光耀眼,人们并没有一点客气。
“段正业导演,今晚8点网络上新出现的一波舆论您看过了吗?关于戴巧珊小姐精神崩溃,请问是真的吗?”
段正业:“今晚她获得‘优秀女演员提名’,直播镜头里,您看到她的模样儿了吗?有没有崩溃?”
有人笑。
“段导,这边!请问我们能不能直接采访戴巧珊小姐?”
段正业:“谢谢您的关心!不过今天她确实不方便——刚才穿那么点儿,上车就给我来了个喷嚏!现在这天寒地冻的,她要再把你们各位给弄成流感了,多不好!”
“段导,你把戴巧珊看这么紧,是不是因为她精神状态不稳定?”
段正业朝那人一笑:“您哪个单位的?咱俩加个好友,立马儿把律师函发到您手机上您信不信?”
“那怎么解释‘白花’事故?”
段正业:“我们早就解释过了那是个意外……”
“请问如何解释她在‘向阳’剧组拿魔术腿打伤副导演?”
段正业一愣。车里,戴巧珊也一怔。这个事故,发生的时机特殊,没人跟段正业提过;刚才在后台“强占”李天王休息室时,那位工作人员倒是提过一嘴,但当时她那副模样,他肯定没逐字听。
“您不知道?那您又怎么解释戴小姐在‘向阳’剧组里‘跳楼’?”
“啊???真的假的?”
“有个透明号爆的……”
记者群哗然,居然现场开始交换这个新情报。
车外的段正业咽了口唾沫,车内的戴巧珊眼看着他开始难过,因难过而显得局促,从而也显得“心虚”起来。
段正业:“那是因为她入戏……”
“‘入戏’是指那段剧情里有要她‘跳楼’的要求吗?”
段正业:“……”
“段导,早期戴巧珊生日、学历的‘撒谎门’,官方解释说是资料填错,真实原因是不是因为她‘入戏’到不知道自己是谁导致的?”
段正业脸色难看:“诶,您……”
“又来律师函那一套吗?这一套您打算用多久?”
段正业:“……”
司机因为明摆着走不了,落得个轻松,瘫在驾驶座上拿手抚着下巴,偷乐着看白戏。而戴巧珊目睹段正业的无奈和委屈,她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两手揪在胸口相互揉,眼泪就在眶里憋着。
她说过了不再哭。记者们的问题,不论她记不记得,每一个都像扎在心口上。就像伤疤一再被人挑开,暴露在刺骨寒风里。她浑身打颤,脑仁儿疼得有些糊涂,但她不哭。
不知道段正业从车里出去了多久,戴巧珊好容易透过一口气,听到外面的问题换了新的方向。
而新的问题,貌似是她更不能容忍的。
“因为您和戴小姐的‘那个门’——就是不雅照、不雅音频、不雅视频那个——有人认为您二位合作的《此情可待》也透露出三观不正,请问您怎么解释?”
段正业:“三观不正还那么多观众喜欢,刚还拿了‘优秀电视剧’,您是想说明什么?”
“可不得不说,戴巧珊饰演的第三者角色,的确俘虏了千万量级的粉丝——这是不是说明您利用职务之便,有意洗白了这个第三者的形象?”
段正业还没来得及回答,戴巧珊手动掰开门锁,“哗”地打开车门。
本来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段正业那头,而段正业则正对着这边,也因此,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戴巧珊的动静。
戴巧珊:“各位!”
众人茫然回头。
寒风从大开的门洞灌入,她斜倚着车座靠背,有意展示出她低胸礼服所强调的光景,妩媚一笑:“有没有洗白,大伙儿再看一遍不就知道了吗?”
话音未落,眼前一道黑影,伴随着一声“我去”。段正业趁人不备,两大步就冲了回来。
戴巧珊感到他衣服的质料包覆着她裸露的手臂、肩膀,把她整个人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