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叔摇下车窗想要拦,出言却被湮没在无边无际的雨夜。
大雨如注。
霍云琛正打了照明往发动机里看,被淋湿的大半侧身体上空忽而等来了雨停——另一把黑色大伞在右侧撑起干燥的一片空间。
侧首,一眼望到的就是小姑娘的脸,瓷一般的干净而白皙。
从姜茶的视角来看,男人却是在见到她的那个瞬间脸色就沉了下来,“快回去。”
她唇抿了抿,在他带着些薄怒的面色前难得地萌生出了退意,脚步踮起想往回退,退了一半却又顿了动作,两只手高高举着伞把让伞柄高过了自己的头顶。
霍云琛眯眸,像是有些好笑,声音被瓢泼大雨滤去几分也显得不怎么清明。
“行,那我也不看了。”
上了车,他的衬衫已经被雨水打成了深色的一片阴影。
四下沉默,等人来的过程很安静,全世界像是被雨水的外壳完全地包裹。
寂寂无声。
男人仍是闲适地坐着,举手投足没有淋湿的半分狼狈。
忽然就见一块手帕递到了跟前来,一偏首,小姑娘的眸子正朝他望过来。
霍云琛接下了,唇边染了笑,“谢了,小姑娘。”
看着他身上被淋湿的一大片,姜茶蹙了蹙眉。
然而聊胜于无,有总比没有要好一些。
她动了一下唇,“不……”
男人眼角微弯,“不谢?”
“……客气。”
这哪是客气,这是大喘气。
霍云琛嗯了一声,随手叠着手帕收起来,继而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那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手帕是用来擦水的不是拿来放口袋的……
姜茶想要出言辩解,却又顿时觉得头晕目眩——她太久没说话了,像刚刚说那么多已经算是极限。
男人的长手忽然递了一颗糖到她跟前,开腔淡淡,“礼尚往来。”
姜茶看着柠檬黄的糖衣,微微地发怔,并没有接过来。
——不是当年的那种糖。
见她只是看着不接,霍云琛不尴不尬地收手,剥了糖纸又塞进她素白的手心。
他声音不温不火的,“不是你说想要吃糖?”
姜茶摊开手心,低眉去看那颗躺在手心里的糖。
质地黏黏的,晶莹剔透的颜色在她瞳眸的倒影里闪闪烁烁。
不是当年的那种糖但是……应该也能吃的哦?
她看了又看,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似的一口闷了下去。
然后表情微妙起来。
臭臭的……有点甜但更多是臭得让人窒息……
这真的是糖?难道不该是毒药?
她刚想要吐到手心,一个咳嗽喉咙就自动地吞下了那颗糖。
霍云琛打量她那副情状,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吃的是毒药。
直至他低眸瞥见手中糖果纸上的文字。
榴莲。
第6章 六枚吻
霍云琛:“……”
男人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顺手把糖果纸叠好放进西装外套的口袋里。
回到老宅时雨已经停了大半,夏夜细雨拂面如微风,扑在面上密密匝匝的很是凉快。花园里不知名的花涌动着甜蜜的香气,不知名的虫声鸣叫得悦耳动听。
男人驻足停步,眸光侧落在她身上,嗓音低沉优雅如大提琴缓慢地响起,“姜茶。”
姜茶昂起首,“?”
霍云琛躬身,目光与她平视,瞳眸幽深,吐字低而清晰如自喉骨蹦出,“想跟我回家?”
平平淡淡的一个问句,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姜茶:“。”
她更多是莫名其妙。
姜晓生跟陆蔓枝把她丢在了这里,她能有什么办法。
就像当年被丢在怀柔的姥姥家那边一样。
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所以她不能拒绝,只能接受。
谈不上想,或者不想。
换句话来说,即使不想,又能怎么样呢?能跳起来把眼前这男人打一顿吗?
——显然是不能的。
然而蓦然的对视之间,他的视线不带有任何的逼迫,却令她油然而生出莫名的觳觫。
如猎物面对猎手时的颤栗,也似下位者站在上位者身前的不安。
姜茶站不稳般后退两步,然后抬起下颌,对着他点了点头。
“……嗯。”
霍云琛:“知道我是谁?”
她有几分的不明所以。
“不知道我是谁,你也敢跟我回家?”他抬起一边眉:“知道我叫什么?”
姜茶默了默,颇为艰难地想要启齿。唇一张一合却如在深海里的鱼般,开口除了吐泡泡就是吐泡泡,没有半点声息。
她越是说不出话,就越是着急地想要说话,然而越是着急就越是欲速而不达。
好半天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小姑娘眼底的明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去,人也如被阳光暴晒过的阴生植物般蒸干了水分低垂着脑袋。
——蔫了。
霍云琛也没有太多的表示,挪开视线淡声地道:“你不知道我是谁没关系,我知道你是谁就行了,”
他顿了顿,声音落下如薄雾:“走吧。”
男人转身迈开两条长腿径直往前方走,姜茶在他身后立定原地几秒,这才又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前花园的喷泉晚间被关掉了,只留下微蓝的装饰灯朦朦胧胧地闪烁,中央是美人鱼的汉白玉石雕。一共三座像漫画的分镜般的立体,左边是深海里美人鱼托着腮凝望远方,表情忧郁,鱼尾鱼鳞盘坐身下雕得极细腻精致,到了最右边不见鱼尾,只有托生而出的两条腿,从海浪的翻卷中款款地走出,修长而细洁的美丽。
中间那一座里,尾巴的轮廓漫漶模糊,美人鱼捂住如玉的脖颈表情痛苦。
从此刻起她得到了人类的双腿,却永久地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见识过那样的痛苦是怎样的痛苦,便不会觉得那样的美丽是值得的美丽。
霍家的前花园布置设计出自霍云姝之手,走的是蒂姆·波顿的风格,连灌木都被修剪成各式各样的童话人物,东方的西方的参差错落,像爱德华双手剪出的那个世界,深夜走近让人只觉迷离,又透着股森森然的美丽。
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姜茶一边走一边看,说起来这些她从前来的时候也见过,只是两年没来,像是又加了一些新的进去。有一整片灌木剪的都是僵尸新娘和维克多两个人,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再转身要往前走,蓦地就对上了对她望过来的男人。
在夜里迎风玉立。
看她一眼,又转过身径直地往前走去。
——就像是在等她似的。
继续往前走就是正门,远远地就看到霍爷爷拄着金丝楠木的拐杖候在那儿,瞅着不远处的长孙和小姑娘嗓门洪亮,“霍云琛你把茶茶丢外面是几个意思?你当茶茶是秧苗放着淋雨会长高?”
霍·不知道几个意思·云琛:“……”
姜茶抬着头瞧他忽然黑下来的脸色,就,没来由地觉得有趣起来。
在外面看着那么盛气的一个人,刚刚在商场把那群人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喘的,怎么到了霍爷爷这里就吃瘪。
唇角不经意就微微弯起。
然后,视线上挪,男人好巧不巧地也朝她望过来。
四目相对。她又秒秒钟收回笑意。
耳边跟着就响起了男人散漫不经的笑,落在夏夜的细雨和风里,淡淡的不明朗。
“真看不出来,现在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他吐息悠长,“还有两幅面孔啊。”
寿宴费了老人家不少精力,等自家孙崽跟姜家小姑娘回家,霍老爷子就歇下了。
霍大少跟霍二小姐也一前一后地离开了。霍老爷子土生土长在京城,起家也在京城,膝下儿女事业重心却全都在魔都。
霍二小姐在娱乐圈白手起家,因为老爷子不看好戏子,所以也没能从父亲这里得到资金上的直接支持,在京城在魔都实际都是一回事。这就不说了。
至于说霍大少,则完全是因为媳妇不讨老人家的喜欢,所以被推到了财团在魔都的分部。
说的好听是锻炼,说的难听就是流放。
入夜后厅里的灯也减了半,只余下星星点点的小夜灯跟暖黄的壁灯发着光。
除了厨房里忙碌的张嫂,厅里就只有姜茶一个人。
张嫂端来一杯热腾腾的姜汤到她跟前,转手端着另一杯要往楼上走时脚步忽然一顿,继而一拍脑袋半是自言自语地道:“看我这记性,拉拉还在外面呢……”
拉拉是霍家的家养犬,一条黑色的拉布拉多。
说完张嫂就把另一杯搁在了桌上,转身先去外面收狗去了。
姜茶捧着自己手里这杯姜汤,目光虚落在滚烫液体泛起的白雾里。
然后对着杯面吹了吹气,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
方助理的动静很快,到书房时有关小姑娘的资料已经发了过来。
家庭背景,求学经历……甚至案发始末的内部资料都包括在内。
霍云琛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资料很齐全,但是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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