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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鸽子 (赵吴)


  他要求魏长生立即将功臣请来餐厅,他要为他们洗尘,让二位演奏家近身感受一下英雄气息,必定能为演奏增色,增添一种豪迈感。
  十音是最后一个到达餐厅的,她还是换了身衣服。大家都念在她是个好看姑娘,自然注意形象,没人计较她。
  还没进门,十音就听江之源在介绍:“湖畔这个地点还是孟冬挑的,他说来南照没去别处玩,惟独沿湖转了转,特别喜欢这附近,有眼光。”
  十音入了坐,和梁孟冬隔了一堆人。她后腰有伤,不能靠着椅背坐,只能直着身子坐,一边偷眼看他,他当然不理,眼风都吝啬,不肯轻易扫来。
  她看白云上在和他低语,孟冬撇一撇唇,唇角的讥诮掩饰不住。小白却冲十音做了鬼脸,十音很无辜,给小白打着手势,意思是自己伤得真不重,无碍的。
  吴狄低声告诉她:“我刚知道,原来白大师是云队的朋友。”
  十音一愣,这是哪一出?吴狄又解释:“白大师说的,你和云队,前年去波士顿出任务的时候。”
  十音恍然点点头,也不知云队当初给小白作过什么培训,又洗了什么样的脑。
  饭桌上,江之源与他爱徒厉锋对话最密。
  就听见厉锋一直在自责,说自己什么都没做,能取得胜利都是626队的功劳,直接请罪自己带队不严,四队内部甚至还出了异常状况,差点扰乱了大案破获的节奏。
  接着捧十音,如何英勇机智、奋不顾身……如何掩护自己,连同吴狄都一同被他捧上了天。
  吴狄同十音嘀咕:“厉队今天戏精上身,呵呵,我们又不见得领情。”
  十音就不是领不领情的问题,她如坐针毡,干嘛非围着她和枪战说?她还从没那么烦过厉锋。
  吴狄大概也听烦了,总算冒了头,结果他说的是:“哪里,伤最重的是厉队,今天要没有四队,我们几个连那养殖场都未必出得来,要当烈士了。厉队,兄弟们敬你,谢救命之恩。”
  烈士……
  厉锋赶紧举杯,口中全是谦词。
  吴狄向来真性情,内心大约是很看不上厉锋的,他话锋一转,言辞慨然:“不过厉队,现在不是我们谦让功劳的时候。此刻我们的大部分队友,已经回了市局,还有那么多嫌疑人要审。他们还有没有其他的制毒窝点?原料出自哪里?成品销往何处?至少余队和我,我们从走上这条路那天起,就没想过要庆功。因为无功可庆,只要那些东西还在暗中肆虐、泛滥……这从来是一条不敢妄议胜利的暗河。”
  掷地有声,掌声四起。二位领导听得欣慰,几乎拍热了手掌心。
  厉锋听得惭愧,不说话只喝酒。吴狄怕他面上挂不住,反一臂揽住他肩头,夺了他的酒杯:“哥,我替你喝,对伤口不好。”
  江之源、魏长生最爱看兄友弟恭,觉得二队冰释,不外于双喜临门。
  十音不看梁孟冬的时候,只觉得身体早就被那双眼睛凿透灼穿了……
  她只想赶紧吃完散场,或者有个地洞,她立马就钻。
  吴狄啊,你确定你是自己人?铮铮之言,放在大会上说效果岂不好得多,非得今天图口舌之快,用来教育厉队。
  耳热酒酣之际,江之源喝得畅快,非得提问:“二位演奏家,近距离接触我们的缉毒英雄,有何观感啊?”
  十音一愣,领导爱总结,桌面上自己说两句就行了。小白能言善道还能混,让孟冬说……这就比较尴尬了。
  钢琴家张口就是:“我真切感受到了那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由衷敬佩,为我们负重前行的诸位。”
  这个小白,十音还是服的。够能煽情,说得席间再次掌声雷动,连吴狄都在吸鼻子。
  她暗松一口气,江厅听了那么感人的话,估计可以饶过孟冬……
  十音在走神,市局今晚值班人多,她不用过去,已经安排了明早再回。一会儿散场后的路线,大概得略作迂回,那么多人,她得自己先回,再开车过去看他。
  幸好夜市花店不少,也不知他会喜欢什么花。红玫瑰俗套,但夜市里物美价廉,她可以斥巨资给孟冬买一大捧!
  并且,花语准确。孟冬不喜欢绕弯子,她也不喜欢,直白一些很好。
  猛然间却听梁孟冬居然在和她说话:“余队长多指教。”
  指教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十音:觉得要被坑


第22章 不眠之夜 二十二
  《保卫黄河》?!
  为明年省厅禁毒总队的三十周年庆典,省文化厅请著名作曲家专门改编了两首曲目,《黄河颂》、《保卫黄河》。其中,后者将是一首双钢琴与小提琴协奏曲。
  双钢琴,领导们早就瞄好十音了,自己人一定要出一个。要让大众领略一下,我们队伍的素养和风采。
  十音都傻了:“江厅,我的水平怎么可能和演奏家同台,平时又不练琴。”
  “老魏,你不是说,十音每周都练琴?”江之源拆穿,“今年一个春节都找不到你,江岩说你都在练琴?”
  十音求助着望向魏局,魏长生帮腔:“难道不是?”
  她不方便解释,总不好公开说兼职的事情。魏长生明知她不是去练琴的,她是汇报过的,除开春节,她偶尔接的是在线陪练课。
  十音只能表示,她的工作性质,不宜抛头露面。
  结果江之源也替她想好了,穿制服戴禁毒吉祥物小狮子的卡通头套,谁能认出?
  “盲……弹?”
  “你多练练。”
  “……”
  十音想想那个场景,也是真够酸爽,她哭笑不得。
  “不许推脱,你也是总队出去的人,出点力怎么了!昨天我就和总队长商定好了,三十周年庆典,你的演奏就是总队门面。工作的问题,吴狄多担一些,实在不行还有你魏局。你的能力用担心什么?多抽空,勤练习,争取早日和二位演奏家一起排练,不许滥竽充数。”
  十音愁肠九转,怎奈大局已定。
  白云上在不怀好意地笑:“余队加油,你没问题的,明天我找个严厉的人,专门监督你。特别严厉。”
  十音再次偏头去看那张依旧不苟言笑的侧脸,他唇角悄悄勾起那抹,不是狡黠又是什么。
  她恍然大悟,倒有些释怀。
  白云上性子爽朗健谈,席间江之源问起,他是否与孟冬在S音院附中同过学,小白笑说,何止附中,他俩从附小就开始同学了。
  十音下意识扫了眼江之源。
  关于她的过去,魏局只知道她从小学琴,其他也许都并不完全清楚,但江之源,却是对她简历了如指掌之人。凭江厅日常的记忆力,她和孟冬、小白曾是同学的这段历史,就算简历上不写,他也可以大致推算出来。
  江厅没当众点穿,这很正常,可他偏偏笑得别有深意。
  江岩看来什么都不知道,正聊梁孟冬与自己的童年趣事。白云上讶异江岩竟在S市读完小学,提及当年那些街机房小卖店,二人都有些印象。再聊,二人发现彼此根本是见过的,江岩脱口而出:“笑笑三周岁生日那天,在台上把生日歌弹出花儿来的天才儿童居然是你?”
  十音心脏骤然一紧,上头如遭利爪狠狠挠过。
  白云上皮薄,乍一听本羞红了脸,过了一瞬也是色变。
  从前好到无话不说,十音当然知道那件事。那件让孟冬永生无法释怀的事情。
  孟冬八岁那年,母亲生了一个极可爱的妹妹,大名梁孟眉,小名叫笑笑。笑笑生来就爱笑,长得像妈妈,小时候极黏哥哥。孟冬也是疼得不行,本来四岁就想自己教着启蒙拉琴,心疼她细嫩的手指头,就说再过两年。
  事故发生在笑笑刚过完五岁生日不久。
  那天是周末,父母临时出差,家中阿姨放假,要去乐团排练的哥哥只能带了妹妹同去。排练前笑笑还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排练快开始时,孟冬把她带到了隔壁的小排练厅,让她自己弹会儿琴。
  排练完,笑笑琴谱还在,人不见了。
  那天他一个人发疯似地找,那时的排练厅没有监控,人来人往,猜测是有人把妹妹带走了。天黑前,孟冬给父母打了电话,自己找到夜深,再没见笑笑的小影子。
  孟冬的父亲是法医出身,转岗行政后,在系统内职务很高;母亲是潜心课题研究的医学博士;他的祖父已故,是当代知名的音乐教育家,除了孟冬父亲,几位姑姑都从事音乐演奏和教育事业;外祖是富甲江南的显赫家族。
  这样的家庭,好像没什么理由与之为敌,又充满了令人嫉妒的理由。那一年,报案、领导、同事、各地人脉、悬赏……他们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与关系,认赏者络绎不绝,然而都是些无用的假消息。
  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是那个年头,天眼的发达程度远不如今,更或许,是有人故意藏起了妹妹。
  笑笑再也没回到家。
  孟冬的父母都知书达礼、情绪内敛,确认笑笑找不回后,从未责怪孟冬一句,反而极尽安慰,仿佛生怕孟冬难过、内疚、为此背上枷锁。可他们愈如此,他便愈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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