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
林微吟轻轻地“嗯”了一声:“掰啦。不是因为这个事情,是因为别的乱七八糟的。说不出谁对谁错,反正就这么回事。”
闻人以谨没说话。
林微吟发现和他讲这种事情,好像是有点羞耻,试图给自己找回点面子:“反正就是这样啦!我说说而已,你也就听听而已,不要深究!”
闻人以谨没想深究:“你没错。”
林微吟没反应过来:“啥?”
“别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只论吃多吃少,你没错啊。”闻人以谨垂眼看着女孩单薄纤细的身体,“吃饭是为自己吃,不是为了别人觉得‘正常’而吃。”
“你这个说法,我竟觉得有一丝像是人生导师。”林微吟诚恳地评价。
闻人以谨无声地笑了一下,他抬眼去看别的地方,忽然伸手一把扯在林微吟手肘上。
林微吟毫无防备,手臂上一股拉力,脚下一踉跄,整个人往闻人以谨的方向栽过去,只来得及听见他说:“撞过来了。”
她来不及想是什么玩意撞过来了,她自己先结结实实撞在了闻人以谨胸口,闻到他衣领上浅浅的香水味道。
克制、自矜,标准的工作场合用男香。
林微吟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她听见滑轮咕噜噜滚过石板的声音,迟钝地想撞过来的应该是晚上玩轮滑的。广场够大,夜里轮滑选手纷纷出来造作,业务水平比较差的确实容易撞人。
下一瞬她听见水声乍起,余光瞥到陡然亮起的炫彩灯光,音乐里细细的水珠飞溅,落在肌肤上微凉。
作者有话要说:讲道理,我有一种断更跑路的冲动……(喂)
第18章 第十八天没复明
是音乐喷泉。乐声里水柱冲起,配合着节奏起伏,广场上的人涌到喷泉边上。水声和音乐里林微吟隐约听见一个女孩兴奋的叫声,好像是拉着男朋友说这次运气真好。
但她一点都不想转头去看这个幸运喷泉,耳边的声音开始模糊,她感觉到喷出来的水珠落在身上。在她面前的是闻人以谨,距离太近了,她清晰地感知到双方身高的差距,甚至视线下移时能看见他胸口均匀的微微起伏。
脸上莫名其妙地烧起来,林微吟捂住额头,低着头往后退了半步。
闻人以谨终于被久违的尴尬感觉制裁了,掌心里仿佛残存着握住女孩手臂的触感,他身上的是件标准的西装外套,实在没法把手往兜里放。他犹豫一会儿,舔舔嘴唇:“不好意思,手劲儿有点大。”
“……没事,我感觉到您开瓶盖一定很厉害。”林微吟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东西,她假装无事发生,扭头看着水柱,“这个喷泉……啊,这里应该没有吧,我记得在那种普通的小广场上,水池里经常有硬币。”
闻人以谨不太明白林微吟想表达什么,配合地说:“确实是。”
“我以前和秦娇娇——你知道的吧,就是秦修的妹妹。我和她瞎扯,说想干个每天趴着不动就能捡钱的工作。”林微吟继续说,“她和我说,那就只能许愿池里当王八了。”
闻人以谨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林微吟没话说了。
气氛忽然凝固。
其实闻人以谨不答,或者干脆嘲讽一下,林微吟都能把这个事情放过去,最怕就是他像现在这样配合,顿时让林微吟有种自己是个睿智的感觉。
她深吸一口气,捂住脸,就差当场蹲下去变蘑菇:“我和你商量个事,你失忆吧好不好?不要多,就刚才那段时间,求你失忆吧。”
这个反应有点过激,闻人以谨很想说没什么,想想又觉得不行,十分配合地点头:“好,我失忆了。”
“我就欣赏你这种能自觉失忆的人。真好。”林微吟放下手,闭了闭眼睛,“那就这样吧,我……”
“我饿了。”闻人以谨忽然说。
林微吟一愣:“啊?”
“饿了。”闻人以谨重复一遍,“火锅,吃不吃?”
鱼竹轮不顶饿,走了这么一段路,林微吟心里憋着的气逐渐消退,隐隐有被饥饿打败的趋势。火锅奶茶是无法被抗拒的东西,她差点就想点头,话快出口硬生生换了句:“算了吧……”
闻人以谨看了她一眼:“放心,我的失忆状态可以一直保持。”
“……饭还是要吃的。”林微吟果断接话,“这回给你选择权,你说吃哪个我吃哪个,我不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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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最近的观察,林微吟觉得闻人以谨会吃个类似海底捞之类的,然而他挑了家主打牛油锅底的老式火锅,虽然是本地过滤过的鸳鸯锅,林微吟看见一边翻滚的红汤时还是很慌。
她吸吸鼻子,辣味直冲鼻腔,呛得她差点打个喷嚏:“不是,这个也太刺激了吧?看着就好辣啊。”
“你不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吃辣吗?来,给你表演的舞台。”闻人以谨从清汤锅里捞了一筷子,漫不经心,“我不吃,把这个广阔的舞台让给你。”
林微吟看着红汤面上厚厚一层红油和翻滚的辣椒:“我觉得你是谋杀。”
闻人以谨看都不看她,自顾自开始吃。
林微吟估算了一下接受能力,选择不和红汤锅作对,开始往清汤锅里下食材。经过上次寿喜锅的教训,她不敢放飞自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闻人以谨,努力和他错开,及时补充食材。
闻人以谨不开口,她也不说话,两个人沉默地吃吃吃。吃到差不多,饱暖思作死,林微吟又忍不住往红汤那边伸出了试探的筷子。
她意思意思下了个丸子,看着翻滚的辣椒和红油吞没丸子,捞起来的时候特地在油碟里涮了涮,然后低头咬了一口。
事实证明死这个东西不能乱作,虽然她来了这么一套前期准备,丸子入口的瞬间还是像爆炸一样,她瞬间觉得关东煮的三勺辣酱是让她脸接暴雨梨花针,这个丸子是让她脸接二向箔。
这玩意不能嚼,她赶紧把咬了一口的丸子吐出来,眼泪汪汪,吸着气说话含含糊糊:“你说句实话,你点的到底是什么玩意?”
“鸳鸯锅啊。”闻人以谨抬眼,“哦,选锅底的时候我顺手点了特辣。”
“你是人吗?!”林微吟惊了,“你点这个,除了把我辣出眼泪和浪费鸳鸯锅的这一半钱以外,还有什么意义吗?”
“辣出眼泪了?”闻人以谨说,“去卸个妆吧。”
林微吟服了:“礼貌询问,您是什么品种的直男?”
“然后可以顺便哭一会儿。”闻人以谨不接林微吟的话,“反正你是被辣哭的。”
林微吟一怔。
闻人以谨像是丝毫没发现,仍然在吃东西。他吃相很好,腰背挺得笔直,捏筷子的位置恰到好处,吃东西的时候微微垂着眼帘,隔着火锅的热气,他的脸模模糊糊,眨动的睫毛却分外明晰。
那句话里隐藏着的体贴让林微吟手足无措,她能和现在的闻人以谨自然相处,就是因为把他和那个臆想中的小甜心割裂开来,但现在她忽然发现,在过去的记忆里追溯一下,闻人以谨的举止背后还是隐约藏着一点奇异的温情。
她觉得不对,憋了一会儿:“我怎么感觉,我和你最近,就一直吃吃喝喝的关系?”
闻人以谨的筷子一顿,抬眼:“你还想和我发展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问得好,林微吟答不出来,她说:“我不敢和你发展什么关系,告辞。”
她不等闻人以谨答,火速从红汤里捞了片白菜。白菜吸油,满满的红油带着辣椒碎填进嘴里,林微吟嘴里顿时麻了,然后就是剧烈的刺痛。
眼泪一瞬间就逼了出来,她放下筷子,匆匆跑出去。
火锅店里的音乐飘飘渺渺,煮沸的汤咕咕嘟嘟,闻人以谨再度垂下眼帘,轻轻地说:“我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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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锅的妙处在此处体现出来,林微吟去洗手间的时候正好没人,她真的在洗手间里小小地哭了一会儿,抬头时眼妆花得一塌糊涂。她琢磨一会儿要不要补个妆以示礼貌,想想闻人以谨分不清手链和发绳的笔直程度,果断选择把妆卸了。
卸妆是一时冲动,坐回去的时候林微吟就后悔了,忐忑得筷子都拿不稳,生怕闻人以谨用异样的眼神看她。然而一直到吃完火锅,她坐在闻人以谨的车上,这男人都没有发表一点看法。
林微吟先是松了口气,然后不知为何,有一点点微妙的失落。
吃饱了容易犯困,何况还哭了一场,她不想说话,斜斜地靠着车窗玻璃,看着窗外的车一辆辆过去。
这个景象越看越困,林微吟揉揉眼睛,揉了几下发现没用,她忍不住靠在椅背上,含含糊糊地说:“我好像有点困,稍微眯一下。如果我不幸睡着了,麻烦你把我叫醒。”
闻人以谨应了一声。
林微吟放心了,缓缓合上眼睛。
车程总共也就二十分钟,闻人以谨以为林微吟是说说,但等他停稳车,转头去看林微吟,发现她还真的睡着了。
她一开始是把头偏向车窗那边,估计是姿势太扭曲,靠着靠着就偏到了闻人以谨这边。没了底妆的遮掩,林微吟的脸在闻人以谨的视线里暴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