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翻了个白眼:“我是岑先生请回来做饭的,又不是管家,哪知道这回事。”
岑念站在齐佑身后,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事态发展。
从眼前这个中年女人的态度不难看出,原身在岑家的地位堪忧,而眼前的齐佑虽然能自由进出岑家,但地位显然也是处于底层,连一个煮饭的老婆子都能对他甩脸色。
齐佑脸色有些难堪,想说什么最后忍了,转而从柜子里拿出了鞋套递给岑念。
齐佑:“二小姐,你先将就一下,我会尽快和岑董提的。”
岑念刚要伸手接过鞋套,一个充满磁性的低沉声音从客厅中响起:
“张嫂,储物室里不是还有全新的拖鞋吗?”
岑念下意识循着声音望去。
一个西装革履,将头发整整齐齐抹在脑后的儒雅男人走了出来。
他的面部轮廓比大部分亚洲男人更为鲜明,配合着恰到好处的浓眉大眼和高大身材,外形英俊又有辨识度,再加上那双带笑的桃花眼,显然身边的桃花也不会少。
“侯先生……我、我一个做饭的阿姨,哪里知道……”张嫂说。
“你现在知道了。”侯予晟微笑着说:“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张嫂不情不愿地转身走向屋里。
岑念的目光从张嫂的背影落到忽然出现的男人身上,姓侯——她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
侯予晟对她露出彬彬有礼的优雅微笑。
“不好意思,佣人疏忽,还要麻烦你等一下。”
岑念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我是你爸爸的内弟,你要是愿意,可以叫我一声舅舅。”侯予晟露着春风般和煦的微笑:“你初来乍到,要是遇到什么困扰,随时可以找我商量。”
面对侯予晟的示好,岑念不置可否地微微颔首,让人摸不清她到底是在表达“好的”,还是“知道了。”
正当气氛有些尴尬时,张嫂拿着一双崭新的鹅黄色拖鞋回来了。
在侯予晟面前,张嫂不敢拿乔,亲自弯腰把拖鞋放到岑念脚前,小声说:“二小姐,换鞋吧……”
张嫂放好拖鞋后退到几人身后,狐疑地看了一眼侯予晟。
刁难这个竟敢入住岑家的私生女,不是太太的意思吗?怎么侯先生反而还站在对方那边?
张嫂看向默默换鞋的岑念,少女乌发及腰,随着她弯腰的动作,一头柔顺的长发顺着从肩头落下,衣领微微垂开,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她垂着眼睛,那睫毛又黑又长,像能把男人心勾得痒痒的小刷子……
龙生龙,凤生凤,狐狸精生的小狐狸连换个鞋都能勾人!
张嫂酸溜溜地感慨完了才想起自己的立场,她连忙收回目光,为了避免接到提箱子的任务,趁人不注意飞快闪了。
她溜得很及时。
齐佑刚想把行李箱交给张嫂,一抬头就没见着人了,他尴尬地握着行李箱的拉杆,拿不准自己要不要跟着进去。
侯予晟解决了他的尴尬。
他伸出手,微笑着说:“给我吧。”
齐佑松了口气,把行李箱交给侯予晟后,说:“那我先走了,岑董那边还等着我回话。”
“你去吧。”侯予晟说。
齐佑看向黑发少女,说:“二小姐,我走了。”
硬朗的男人对她略一低头,转头走出了胡桃色大门。
咔嗒一声,门轻轻关上。
侯予晟笑道:“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吧。”
岑念从门上收回目光,神色平淡地点了点头。
侯予晟拉着她的行李箱,带她走进客厅。
“一楼是公共区域和佣人房,平时我们用餐都是在一楼的餐厅,家里有三个佣人,刚刚那是张嫂,负责厨房事务,还有大许小许两位姐妹,她们负责家中的日常清扫和杂事。”
岑念冷静地扫视着目之所及的东西。
走出玄关之后,进入视野的名家画作和雕刻不少,但混乱的搭配不仅没有提升房子的品位和美感,反而让人质疑房子主人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暴露了真正的文化水平。
人只会炫耀自己缺少的东西。
这个房子的主人岑筠连——她这具身体的父亲也是如此。
两人走到一个全透明的室内电梯前。
“一般情况下,主人们使用家里的电梯,佣人们会走旋转楼梯,所以不用担心遇上电梯使用中的情况。”
侯予晟按下了向上的按钮,红色的灯光从按钮下亮起后,原本就停在一楼的电梯缓缓打开了外层的防护门。
他扬起嘴角,侧头看向岑念,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目不斜视的侧面。
黑发少女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的礼让,自然而然地先一步踏进了电梯。
仿佛本该如此。
少女在玻璃电梯中站定,抬起眼皮,冷淡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神色平和漠然,她的身材纤瘦,又白又细的脖颈美丽而脆弱。
明明是柔弱的天鹅,她脸上的神情却像是出自一尊凛然不可侵犯的圣像。
王尔德说:“美是一种天才的形式。”
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个少女,是天下无双的天才。
不见鲜血,即可诛心。
她默不作声地望着他,连询问一句不进来吗都不愿开口,高高在上,仿佛独自开在悬崖的高岭之花。
侯予晟带着加深的微笑走进电梯。
这个名义上的外甥女,比他想得更有趣,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她会给这个暗潮涌动的家里带来什么改变了。
岑念看着他伸手按下四楼的电梯按钮。
电梯门合拢后,两人所乘的电梯缓缓上升,贝尔加德的兽头雕刻和很大概率是岑筠连被人哄骗买下的巨幅涂鸦逐渐匍匐于他们脚下。
侯予晟说:“别墅共有四楼,你爸爸和侯阿姨使用二楼,你姐姐岑琰珠使用三楼,你哥哥之前一直在英国读书,但四楼一直被保留为他的使用区域。”
也许是刚刚穿越过来的原因,岑念的记忆在刚开始时是零零碎碎的,好在通过倾听和回忆,一个个似曾熟悉的人名开启了她记忆的钥匙,让脑中的故事越来越完整。
岑念终于和侯予晟讲了第一句话。
“我的房间也在四楼?”
“四楼的风景最好,也最清静,我相信你会喜欢的。”
电梯抵达四楼,随着叮的一声,防护门打开,侯予晟握住了行李箱把手,笑看向岑念。
这一次她也是毫不犹豫地率先走出。
侯予晟拉着行李箱走在她身后稍微一步的位置,为她介绍路过的区域功能。
她的房间不算好也不算坏,从简单不出错的装修来看,这里原先应该是一间客房。
岑念对她的房间没什么关心,连客厅的内装都能做成那样,她能对客房期待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她对面的那间房上。
这一层楼的所有房门都打开着,只除了两道门,一道就在她卧室对面,还有一道在走廊尽头,紧紧闭着,连一丝光都没有透出。
看见岑念的目光落在对面,侯予晟说:“那是岑溪的房间,之前都上着锁,今天之后就会打开了。”
“我平时住在自己家里,工作需要的时候也会过来小住,我的房间就在前面第三间。”侯予晟说。
岑念对他的话视若未闻,她走进卧室,对他说:“箱子放在这里就可以了。”
好像他只是一个酒店服务的小童。
侯予晟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将行李箱放到她指定的位置。
“你平时就不爱说话吗?”
黑发的少女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侯予晟之前就听闻这位新成员不善言辞,但他没想过是这种“不善言辞”,不同于口笨舌拙和害羞难言,眼前的少女更像是不屑和他交谈。
除了那惊人的美貌,就他了解到的事实来说,从心智、家世、财富、人脉、性格上来看,她没有任何值得骄傲的地方,但就像他说的那样,她拥有着独一无二的才能,拥有这种程度的骄傲虽然让他吃惊,但也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
侯予晟放下行李箱后没有立即离开,她越是表现封闭,他就越想撬开那心防看看里面的美景。
猎人秉性都是如此,乖乖露出脖颈的猎物反而让人乏味。
侯予晟看了眼手腕上的金属腕表,说:
“你爸爸他们还有一会才能回来——你先看看这房间里还需要什么,我让人给你添置。”
少女乌黑透澈的眼眸直视着他,毫不犹豫地说:“新书桌。”
这间由客房改造而来的卧房里没有书桌,只有梳妆台。
对一个还在读书的学生来说,书桌的确是必需品。
侯予晟笑道:“还有其他需要吗?”
她幅度微小地摇了摇头。
“不需要书柜吗?”侯予晟问。
“……有的话更好。”
“我知道了。”侯予晟笑道。
十五分钟后,一个圆圆脸的年轻女佣在侯予晟的帮助下,将一张崭新的烤漆电脑桌搬进了岑念的房间。
“家里正好有个闲置没用过的电脑桌,书柜还要等明天,家里没有新的柜子了。”侯予晟在窗边放下书桌后,对岑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