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巧也无心吃了,干脆把没吃完的打包带走,一直回到家,想到历史上的一个大事,她才问曾思源“是不是领袖去世了?”
“没错。”
这是一个见证历史的时刻,两人都无心做别的事,等到下午四点,打开家里的收音机,收音机里准时传来了播音员沉痛、比平时更慢的声音,念了对全国各界人民书,然后放了哀乐。
两人一起站着听着哀乐,对着安安门的方向深深鞠了躬。
接下来几天,整个燕京城都陷入了一片哀痛中,单位里人人都在袖子上戴上了黑纱,
大家都是一脸肃穆,脸带戚容。
乔巧甚至见一个老工人痛哭流涕地喊,“领袖啊领袖,您走了我们可怎么活啊!”
明显大街上也开始戒严,走在路上,大家都行色匆匆,低头疾行。大概因为这个原因,曾志国有两天没回家了。
乔巧送曾思源去幼儿园前,吩咐他,“你们是小孩子,没多少人关注你们,但在幼儿园里,仍是要少说,别的孩子怎么样,你也就怎么样,这时候平庸是最好的。”
两个人说透之后,有种朋友相处的感觉,曾思源很享受这种关怀,看乔巧一眼,“是,乔巧妈妈。”
乔巧白他一眼,“怎么叫的?”
“嘿嘿,我说你好像一个护着小鸡崽的鸡妈妈似的。”
“曾思源,你真是皮痒痒了啊!”
两人斗了几句嘴,把自行车搬到楼下,曾思源说“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就可以去幼儿园。”
“那可不行,做戏做全套,再说小鸡崽要被狼叼走了呢?”
“那好吧。”
把曾思源送走,去自行车厂工作了一会儿,胡斌带了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过来,乔巧正忙着,就冲两人点点头,继续画她的画。
她这次画的是一幅自行车厂宣传画,在一边写上“大干一百天,创自行车产量高峰!”
虽然只是幅宣传画,但乔巧用色妙巧,画技传神,给人一种积极、昂然向上的感觉。
胡斌想要对乔巧说什么,男人摆摆手,站在桌子一边看乔巧画画,待乔巧放下笔,胡斌说“乔巧,这位同志找你。”
来人一脸和气,率先伸出手来和乔巧握手,“乔巧同志,你好,我是燕京邮电总局的,姓黄,是这样。”他一脸悲戚,“领袖去世了,我们心情无比沉痛,无比难过,为了纪念伟大的领袖,好让大家能更深刻地缅怀他老人家,继承革命遗志,我们决定发行一套有关他老人家的邮票。”
乔巧不知来人意思,只得说“这样的事非常有意义,如果有这样的邮票,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的。”
黄同志眼睛一亮,“你也能认可这件事的重要意义就太好了,我看了你发表在报纸上的画,觉得你的画人物生动传神,想由你来设计这套邮票,乔巧同志,你愿意接下这个光荣的任务吗?”
胡斌在男人身边冲乔巧猛点头,意思是快答应啊。
乔巧知道这个机会难得,如果她能画出这套邮票,可就青史留名了,不过,她仍是沉静地问“我当然非常乐意,为纪念领袖他老人家尽一份心力,我想问下您有什么要求吗?”
就冲乔巧这不骄不躁的样子,来人又高看她一眼,“邮票一套四张,最好分别反映不同历史时期的领袖。”
乔巧想了下,“青年、中年、建国后,开国大典时各一张可以吗?”
“你先画出来看看吧。”
“那我需要一些领袖不同时期的照片,好能更好地表现出领袖不同时期的风采。”
黄同志表态,“这个不成问题,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两人又交流了一番,黄同志告辞走了。
胡斌不由说“我觉得自己运气真是不错。”
能在这场运动中毫毛无损,生活得好好的,胡斌运气自然不错,乔巧深以为然,“你真是运气不错,工作得体,家庭和睦,生活和顺。”
胡斌笑着叹息一声,“你们都没理会到我的意思好不好?”
侯华则像个专职的捧哏,问“为什么这么说?”
胡斌嘴角上翘一点,又忙收了起来,“那是因为我们第一次出去干活,就遇上了乔巧这个高手啊,你看,现在连邮政局的人都来找乔巧画领袖像了,以后这是要画史留名的啊。”
“哎,真是,恭喜乔巧!”
原来怎么没发现胡斌这么贫呢,转了一大圈,就是为了表扬她一句。不过,真心的赞美总让人愉悦也就是了。
第40章
过了一天, 黄同志,即黄处长就让人把和领袖有关的两大纸箱子材料运了过来, 乔巧拿了一些回了曾志国家。
曾思源见她拿这么多,就问她是怎么回事。
“邮政总局要出一套领袖的纪念邮票,他们的人想让我设计, 所以我就找他们要了这些材料。我还要看下领袖不同时间段的主要文章,才能更从思想上贴近他老人家,反映出他的特质。”
曾思源给乔巧伸了个大拇指,“你在现代也是有名的画家吧, 不然不会这么厉害。”
“有名算不上,也不过卖出过几幅画罢了。主要是现在的技巧与那时有些区别。”在形象逼真上,自然是西方流派的更有优势, 她更多了几分西方画派的技巧罢了。
乔巧有正事要忙, 曾思源也不打扰她, 也找了些书看,两人各据饭桌一端,气氛极为静谧安宁。
杨利娟进来的时候,看到摊在外面过道饭桌上的书,不由问他们在忙什么。
“我在画画,思源在看书学认字。”
曾思源极为自豪地替乔巧说“邮政总局想出关于领袖的纪念邮票,请乔巧阿姨来画呢。”
杨利娟虽然知道乔巧画得好,但一般画得好与画领袖邮票, 这又不一样了,不由对儿子眼光满意得不行, 也庆幸上次她及时发现自己错误并弥补了,不然因此让乔巧对儿子有了不好的看法,那该多麻烦。
她一心想和乔巧处好关系,既然要讨好,就要投其所好,杨利娟说“上次你去家时,我看你注意了家里墙上挂的潘教授的画,你喜欢他的作品吗?”
乔巧忙点头,“很喜欢,潘先生融中西画技于一体,形成自己流派,是一代大家。”
“他听到你这么说肯定会高兴的,你看你哪天有空,我带你去见他。”
“真的可以吗?”乔巧惊喜不已。
“这个还是没问题的。他老婆是商务部的,大家也算比较熟悉。”
后世,不光潘教授,连他的徒弟都是一代名家了,外人想见一面都不易,没想到了这个时代,竟然有了机会,乔巧迫不及待地说“看您和潘先生时间,我都可以的。对了,您过来有什么吩咐吗?”
杨利娟自然有满腹的话,乔巧这么好,又住在一套房内,她就怕儿子血气方刚,把持不住,但这话她又不好和乔巧说,想起另一件事,她说“我这几天忙,也没顾上你们,看你把思源带得很好,我就放心了。开追悼会之前这段时间,大家都谨慎一些,思源尽量也不要去外面玩了,放学就回家好吗?”
曾思源点点头, “放心吧奶奶,我本来也不喜欢去外面玩的,我更喜欢看书。”
他这话把杨利娟希罕得不行,“乔巧,感谢你啊,你看你把这孩子带得多好。”
虽然便宜爸爸很喜欢乔巧妈妈,便宜奶奶看起来也喜欢,曾思源仍是替乔巧说好话,在杨利娟那里刷好感,“乔巧阿姨是非常棒,我跟着她就觉得自己懂的东西更多了。”
乔巧听得有些脸红,那是因为曾思源是穿的,里面装了个成人的灵魂呢,自然比一般小孩懂事。可她没法解释,只得冒领了这个功。
杨利娟看她脸微红,更觉得乔巧人品出众,看,这一点都不倨傲,吩咐曾思源, “那你就好好听你乔巧阿姨的话啊。”
杨利娟又说了几句话,送了他们5斤粮票这才走了,想想不放心,出来后还是去找了曾志国。曾志国要维护治安,已两天没好好睡觉,下巴上的胡子都露头了,让杨利娟心疼不已。
“妈,您怎么来了?”曾志国声音都有些哑了,看到杨利娟不由问。
“你要保重身体啊,别累着了,有空能休息了就休息一会儿。我回头给你煮些饭带过来,补补身子。”
“乔巧给我送饭了呢,您放心吧。”
看到儿子说起乔巧时忍不住的喜悦,杨利娟又拉着他叮嘱一句,“在这个特殊时期,你们两个一定得注意分寸,别过界了啊。”
曾志国被自家妈的话说得脸一热,“您想到哪里了。”他连亲都没亲过呢,妈妈想得实在是太远了。
“反正你知道就好,有乔巧给你送饭,我就放心了。”
杨利娟回去后和曾雄说起了拜访潘教授的事,曾雄极为支持,杨利娟就打了潘教授的电话,和他约好到了追悼会后见面。
9月18日,自行车厂整个停工,全体群众胳膊上戴着黑纱,胸前戴着白花,共同参加了追悼会。
直到9月19日晚,曾志国终于回来了,可和乔巧说了没几句话, 他头一低,没了声息。
乔巧吓了一跳,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微微的热气打在她的手上,还好,原来曾志国只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