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晁神色微动,转过身,和他并肩远眺,“是吗?楠都一向很美,这里的景致不算什么,之前带时安她们去过金陵山,那儿俯瞰全城才是真的人间仙境。”
荆屿手里还拿着只空了的酒杯,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是么?那下次能不能也带上我一个。”
“当然,”华晁偏过脸,看了他一眼。这新人的侧脸,有三分眼熟,“听说你是刚刚回国,在这之前,我们见过吗?”
荆屿转过脸,正面与他相对,嘴角轻勾,“华总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是正常的,毕竟我又不是清纯漂亮的小姑娘。”
“荆屿!”鹿时安越听越觉得他话里带话,忍不住低声阻止。
这一声,终于帮华晁找回了记忆。
“是你——”
“是我。”
华晁看向他身后欲言又止的鹿时安,眉头微蹙,“几年不见,差点没认出来,不像小男孩了。”
荆屿仍是那个浅笑的表情,“您认识我的时候,我已经不小了。”
“是吗?在我眼里,你还是个孩子呢,”华晁语气和缓,“毕竟那会儿还要听你妈妈的话,不是吗?哦对了,那会儿不是说你妈妈身体不好,要出国治疗吗?现在呢,康复了吗?”
“劳您记挂,”荆屿脸上的笑容渐敛,最终凝成嘴角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她已经去世了。”
鹿时安一怔,看向荆屿,刚好看见他眼底一闪而逝的黯然。
华晁:“……节哀。”
荆屿挑眉,“她解脱了,我没什么可哀的。”
华晁:“……”
聊天最怕遇见三言两语就把天给聊死的。
蒋格格签下的这个新人,显然就是个中翘楚。
就连华晁这种长袖善舞的,在他面前也得甘拜下风,一时间天台上的三人相对无语。
只听宴会厅忽然传来那位宋董浑厚的声音,“Kiyu呢,喝了一半,人呢?”
有人说:“在天台呢!”
于是一群人簇拥着那位大腹便便的董事长来到天台上,一见到荆屿,宋董立马眉飞色舞地举杯,“怎么喝一半人跑了?这么多年了,我还没跟人喝这么投缘过,过来过来,今儿个咱不醉不归啊。”
说了一半,他忽然看见了荆屿背后的鹿时安,顿时眼睛一亮,“小鹿鹿也在,快,再拿个杯子过来,一起喝。”
鹿时安刚想找托词,只见面前的荆屿已大步走上前去,拿自己的酒杯从宋董的杯子里接了半杯酒,一饮而尽,“她个小姑娘会喝什么酒,不尽兴。还是咱俩喝,一醉方休,我还想听宋哥说说往事风采——”
人说着,已经勾肩搭背地返回宴会厅去了。
鹿时安却仍旧一口气吊着,放不下来。
“几年不见,变了个人似的。”身后,华晁感慨。
鹿时安没有说话,可眼底写着隐忧。
她知道,荆屿没有变,他从前在学校里也不爱跟人打交道,但和酒吧里的那群人却能称兄道弟,说白了他不是不会社交,而是懒得敷衍。
而这会,他会迎合宋董,无非是为了帮她脱身。
她懂。
但是懂也没有用。
一场庆功宴,鹿时安心不在焉。
远远地看着荆屿与人觥筹交错,桃花眼尾都泛着红,显然已经喝得有三分醉意了。
“鹿鹿,走吧,我们先撤了。”蒋格格也被灌了些酒,勉强打着精神也要把手底下几个小姑娘从这复杂的地方带走。
鹿时安、井洁、艾欢被蒋格格带出了大厅,唯独沈彩颜不知去了哪儿,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不管她了,多半是赌气先走了。”蒋格格揉着太阳穴,“先送你们几个回家。”
“那……Kiyu呢?”鹿时安轻声问。
“他一个男孩子怕什么?放心,老宋不喜欢男人。”蒋格格扶着栏杆,“发什么呆呢,鹿鹿?”
鹿时安犹豫了一下,“我,落东西在上头了,去拿一下,很快就下来。”
蒋格格挥挥手,“你去吧,赶紧的,我们在车上等你啊。”说着,一首拐着艾欢,一手搭着井洁,摇摇晃晃下楼去了。
鹿时安见她们走远,才快步往楼上跑去。
刚离开的时候,她看荆屿俨然已经有醉意了,她得把他带走……起码,带着离开楼上那个纸醉金迷的地方。
跑到闭合的宴会厅门口,鹿时安刚要伸手推门,忽然被从身后一搂,捂住了嘴。
酒气弥漫,手掌冰凉。
她刚要咬人,就听耳畔传来略带鼻音的清冽男声,“回来……是找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哦豁~明儿见XD
第41章 食髓知味(41)
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荆屿的声音并没有改变太多。他声线低, 略带鼻音, 说话的时候总给人种只说给你一个人听的错觉。
有时走在路上会听见相似的声音,鹿时安总会无意识地回头, 可总也不是荆屿。
久而久之, 尽管很久不见, 这声音却依旧熟悉。
“怎么不说话?回头来是找我吗?”
身后有浓郁的酒气,连带说话时候口齿都有点不清,也不知道到底陪着那位宋董喝了多少?
她为什么不说话?被捂着嘴巴,他自己说来试试呢!
鹿时安哼唧了一声,小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荆屿这才反应过来, 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 低笑,“不好意思,忘了。”
鹿时安转过身, 刚好看见他蹙起眉头, 很难受地打了个酒嗝, 大概是怕她嫌弃味道, 特意撇过脸去,但等回过头来的时候,那不舒服的表情已经掩去,只剩眼底狂风过境般的汹涌情绪,任他面上如何冷静,眼神仍是狂热的。
该怎么形容呢?
久旱逢甘露, 不过如此。
“你怎么喝成这样……”
他眼角眉梢都是异样的红,染上的酒气从每个毛孔往外发散着,纤薄的唇也是红得仿佛抹了殷红的唇彩,与苍白的肤色形成妖冶的对比。
荆屿扯了下帽衫的领口,捺扣吧嗒松开了,大V领顿时左右敞开,露出锁骨和大片肌肤。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那里呈现出一块又一块的红斑。
他无意识地挠着绯红的肌肤,留下更触目惊心的指痕。
“没喝多少,这才哪儿跟哪儿?”说话间,他的脖子上已经又留下两道红印。
鹿时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急道:“别挠了,都成这样了!你是不是酒精过敏?怎么会这么红,身上呢?其他地方痒不痒?”
“痒。”荆屿低头看了眼被她握住的手。
“还有哪儿?”鹿时安已经在琢磨着,要不然让格格先送荆屿去医院吧,万一真酒精过敏,明天就得肿成猪头没法见人了。
“还有这里。”
鹿时安一愣,手已经被他带着,落在左胸口。
帽衫很薄,贴在肌肤,胸口的激烈的搏动隔着薄薄的布料撞击着鹿时安的掌心,一下、一下,像密集有力的鼓点。
她顿了一下,很快地回过神来,松开手,背到身后,惊慌失措地几乎结巴,“你、你得去医院,车在楼下,你跟我走,去医院。”
“不去。”答得斩钉截铁。
鹿时安抬眼,“为什么不去?”
四目相对,桃花眼底的光吓得她立刻又怂了,垂下脑袋,喃喃道:“为什么不去?你不可以再喝了,否则会出事儿的。之前、之前华总有次喝得皮肤发红,后来肿了好多天,差点耽误事——”
她说了一半,肩膀忽然被人给掰住了,荆屿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华总?你跟他很熟啊?”
他手下力气不轻,鹿时安明显能感觉到骨骼相碰的硬度,她不得不抬头,面对着他,“华总是佰晔的老板之一,也是寓言的主要投资人——”
“这我知道,”荆屿打断她,“我问的是,你个人、跟他很熟吗?”
熟、熟吗?
应该是熟的。
这五年来,多亏华晁四处照应,还把她交给业内最厉害的经纪人之一带着,才让她这一路走来顺风顺水,虽然钱没挣多少,但起码事业学业都没有耽误。
寓言少女组人气不差,公司待她们也不薄,有单独的练习室和独立的工作团队。而华晁工作虽忙,但总是见缝插针地找时间来探班,甚至不要手底下的人,直接自己带队演出。
要以见面次数来衡量的话,他大概是这五年里鹿时安最熟悉的异性了。
“还可以,挺熟的。”鹿时安如实回答。
话音刚落,肩头的力道就更重了。
“疼……”她挣了一下。
荆屿却没松劲,俯下头,贴近她,哑声道:“有多熟?比我……跟你还熟吗?”
他靠得极近,略带酒气的呼吸几乎落在鹿时安的眼睑,她只觉得脸不争气地一点点烫起来,下意识地就要往后躲。
没有,没有他和她熟。
差得多了……
华晁没有牵过她的手,没有吻过她的眉眼和唇,更没有对她说过“喜欢”。
可是,这重要吗?就算她和华总不熟,也好过跟荆屿之间的绝无可能,不是吗?
鹿时安知道荆屿是真醉了,所以才会这么没有分寸。
就算别人不知道他俩的真实关系,他总不会不知道吧?既然知道,还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