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缭绕,挡住了她的眼睛,所以荆屿并不是十分确定,在那个瞬间荆姝是不是真的哭了,或者只是决绝。
就是从那天开始,荆姝扔了家里跟音乐有关的一切,甚至不让荆屿听流行音。
也是从那之后,她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却开始一个接一个的谈男朋友,每一个,她都说会结婚。
手指按在琴键上。
低沉浑厚的琴音流淌。
像惊起了记忆中的灰尘。
“我爸不喜欢我玩吉他,觉得不够正经。”鹿时安无奈地说,“大提琴,小提琴,钢琴……什么都可以,就是吉他不行。这把吉他还是他们出国之后,我悄悄买回来的。”
“那等他们回来了怎么办?”
鹿时安粲然一笑,“那时候生米都煮成熟饭啦,他们也没办法咯。”
荆屿:“……”
他知道,眼前的小姑娘百分之一百不知道“生米煮成熟饭”这个词,八成以上都用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撩人于无形~
明天还是00:00更,明天单更
8月1——5日,争取都万更,爱你哟~
第25章 食髓知味(25)
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溜过,一连串音符倾泻而出, 最后戛然而止。
荆屿对着钢琴愣了片刻。
“其实, ”鹿时安犹豫了一下,“你如果想弹琴可以随时过来的。”
“随时?”荆屿回头, 眼里带了些许笑。
鹿时安不由点头, “对, 对啊,只要我在家,随时欢迎。”
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就此衍开。
荆屿站起身,“那我走了。”
“喔,我送你。”鹿时安正要往玄关走, 被拦住了。
“不用送了, ”荆屿的掌心落在她头顶,轻轻一揉,“否则我还得再送你回来。”
鹿时安想想也是, 笑起来, “那我在楼上看着你, 好不好?”
她说完, 荆屿的手还停在她发丝上,嘴角眉梢的笑意未退,有种春雪笑容的暖。
鹿时安心想,这人笑起来可真好看,为什么不让他多笑一笑呢?
荆屿换鞋的时候,鹿时安才发现他拿着自己的那叠乱七八糟的曲谱草稿, 愣了下,“别扔呀,我还想再改改。”
荆屿蹲身系着鞋带,闻言抬头,眼带温柔,“改好给你。”
鹿时安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承诺了什么,又惊又喜,“真的可以吗?”
“改好还要用你的琴。”
“没问题!”
送荆屿出了门,鹿时安站在玄关,目送荆屿下楼,他一直没回头,但是步伐并不快。
等他下到楼梯转角,就要看不见了,鹿时安才转身,打算关门、回家,忽然福至心灵,她飞快地回头看了眼,竟刚好对上荆屿的目光。
他在楼梯拐角抬头,显然没料到鹿时安会突然回头,猝不及掩饰,尴尬地四目相对。
三秒后,只见楼上的鹿时安食指拇指一捏,比了个心。
荆屿:“……”
鹿时安:“……”头一调,小鹿似的蹿回家,砰的关上了门。
荆屿愣在原地,直到门关上,才忍不住笑起来。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 ***
两天之后的自习课上,鹿时安正伏案疾书,胳膊肘被人戳了两下,她嘴里说着“等等喔,我把这题做完”,人已经转过脸来。
荆屿看她,“不是要先做完?”
鹿时安脱口而出,“你的事比较重要呀,你先说。”
荆屿从书页里抽出几张纸,鹿时安眼尖,立马兴奋地铺在年前,低低地哼。
那是她写的曲子,上面用铅笔改了些许,又加了中间的过度段。虽然荆屿的音符画得跟字一样丑丑的,但线条干净,几乎没有涂抹,显然是确定之后誊写过来的。
很认真。
鹿时安偏过头来看他,眼里都是兴奋明亮的光彩,“你根本就是天才嘛!”
荆屿看着她,但笑不语。
忽然,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鹿时安后知后觉地回头一看,才发现李淼不知何时站在教室后门口,正看着他们,神色严肃。
她慌忙冲荆屿使了个眼色,把谱子夹进自己的课本里,然后埋头解题。
余光看见李淼走了过来,停在荆屿旁边,手指扣了两下桌面,就又从前门离开了。
别的学生不知道李淼的异常,只当是班主任巡视,可鹿时安知道不对,尤其是李淼走后,荆屿很快就起身跟着离开了。
她咬了咬笔杆,蹙起眉。
是什么事呢?
直到快下课的时候,荆屿才回来,没事人似的往桌上一伏,翻开作业本。
鹿时安看他,他也没反应,但连耳朵根都是红的,看起来像是刚跟人激烈争吵过。
是为什么呢?鹿时安又咬起笔来。
“塑料有毒。”荆屿头也没抬,忽然说。
“啊?”
荆屿拿自己的笔抵开了她嘴边的笔杆,鹿时安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了什么,连忙乘机问:“李老师找你什么事?”
“没什么。”
“没什么你为什么——”
荆屿抬眼,目光里有显而易见的回避,于是鹿时安把追问又吞了回去,改口道:“没事就好,今天放学去我家吗?”
“嗯。”
得了许诺,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但鹿时安知道。肯定发生过什么,因为荆屿比平时更沉默了,就连回家两人一起坐在钢琴边,他也心神不宁。
鹿时安合上琴盖,挺直腰背,一本正经地说:“你到底有没有拿我当朋友?”
荆屿垂睫,没有说话。
“虽然不知道李老师为什么找你,可是你心情不好我还是看得出来的,问你发生了什么也不说……摆明了,没拿我当朋友呀!”鹿时安越说越不开心,到最后气鼓鼓的,像只小河豚。
“嗯,没拿你当朋友。”
鹿时安:“……”这天、没法聊了。
她还以为经过这么多事,他俩之间起码也算能交心的朋友了,结果被当头棒喝。
沮丧的鹿时安撑着琴盖站起身,“我去切点水果——”
手腕被荆屿攥住,用力一拉,她始料未及跌坐在琴凳上,一声“哎”还未出口,就被火热的唇封缄。
比起之前那个蜻蜓点水的吻,这一次,他停留得久得多,也迫切得多。
唇舌交抵,生涩而莽撞。
鹿时安甚至一直睁着眼,一动不敢动,直到彼此分开,才缺氧地喘上气来,眨巴着大眼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荆屿润了下唇,哑声说:“我一开始就没想过跟你做朋友,小矮子。”
“那、那——”
“朋友是宁九那种,两肋插刀,无话不谈。”
鹿时安懵了,他们不是吗?
“那我呢?”
荆屿凝着她,缓缓说:“我想把你揉得小小的,放在手心里,揣在兜里,走到哪里带到哪里,谁都不可以越过我欺负你。不用你替我两肋插刀,也用不着你对我知无不言,我对你没有要求,只想你平平安安。”
鹿时安被他这一大段话绕得更懵了。
多年之后,成年的鹿时安在午夜梦回时想起他的这些话,心疼得无以复加。
那时候她才明白,那是喜欢,少年的喜欢,单纯的付出,不求回报,无所谓结局,不必有来有往,一往情深。
可是十七岁的鹿时安不明白,十八岁的荆屿也没有挑开说,话题就终止在这里,停在一个吻,一次没有结论的聊天里。
直到周末,鹿时安在家做功课,被丁蓝的电话打断。电话里,丁蓝神秘又慌张地问:“你爸妈还没回来吧?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摸不着头脑的鹿时安被她带着,第一次走进了位于电台巷尾的酒吧。
门卫问,“成年了吗?”
丁蓝一撩头发,反问:“你说呢?”
于是顺利蒙混过关。
“鹿鹿,挺胸抬头!”丁蓝推了一把做贼似的好友,好气又好笑,“我们喝果汁好啦,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可鹿时安还是心虚,“……你成年了,我还要小半年呢。”
丁蓝一声叹息,“你真是,太乖了。”
酒吧里灯红酒绿,人声鼎沸,于是鹿时安越走越虚,每个看过来的眼神都令她怀疑对方下一秒会对自己伸手,“身份证给我看一下。”
那她就完蛋了。
“你要来见谁啊,到了吗?见完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再等等。”丁蓝不由分说,把她拉到最靠近舞台的卡座里。
舞台上没亮灯,舞池里倒是霓虹闪烁。
鹿时安缩在黑暗的卡座里,总算找回了一点儿安全感,托着腮四处张望,“蓝蓝,你以前来过?”
“来过一两次,”丁蓝也在到处看,“不过没有柴贞来的多,我听说她周末几乎都在这里玩。”
“玩什么?”鹿时安迷茫,这里好吵,有什么可玩的?
丁蓝使了个眼色,“过会你就知道了。”
正说着,舞曲的音乐戛然而止,一阵密集的鼓点敲打着所有人的耳膜。
鹿时安不由抬眼,刚好看见漆黑的舞台打上了追光——
一个赤着上身的年轻男人踩着节奏,跳起了劲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