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文笑眯眯的,王刚也心领神会。他是有老婆有孩子,可怎么说呢——出来吃饭,身边坐着两个年轻姑娘总比和一群老爷们干喝来得有趣,再说了,这俩丫头赏心悦目,一个斯文,一个冰雪聪明,他哪舍得拒绝?
张建文一声令下,楚琴就马上跟过去了。在车间里,楚琴眼睁睁看着俞锦绣出了这么大的风头,所有的工友和领导们都对她另眼相看,看着俞锦绣故作谦逊的姿态,她有气却没地方撒。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么个可以表现的机会,她可不会认输!
楚琴一刻都没迟疑,乖巧地在王厂长身边坐下。王厂长眯了眯眼睛,笑容亲和,“这位同志叫什么名字?自我介绍一下。”
楚琴点点头,字正腔圆道,“王厂长,我叫楚琴,是制钉厂里门市部的员工。”
楚琴的五官没有俞锦绣精致,可胜在她说话细声细气又恭敬乖顺,不像俞锦绣那般冷傲,也是讨人欢喜的。王刚很满意,给张建文递了一个眼色,张建文立马会心一笑。
说是制钉厂去钢铁厂考察学习,可考察是假,学习才是真。同为厂长,钢铁厂的规模大,王刚的社会地位自然也就高一些,张建文想要巴结他,也是在情理之中。
看着王刚咧着嘴角与楚琴详谈,张建文心里美滋滋的。让楚琴和俞锦绣这两个丫头坐厂长身边,既可以出自己一口恶气,又能让讨王厂长欢心,何乐而不为呢?都是年轻人,跟在厂长身边学习一番是好事,非要往什么复杂的关系上想,那就是淫者见淫了。如果别人有话要说,张建文还可以拿这话堵人家的嘴,他越想越舒心。
抬起眼,俞锦绣却往门边走。
他在桌子上敲出“笃笃”声,“俞同志,要吃饭了,你去哪?”
俞锦绣转过脸来笑了笑,“张厂长,我要去厕所。”
俞锦绣出去一趟,一整个包厢里的人总不能等着她一个小角色,没一会功夫,领导桌上就坐满了人。这一桌子的男人,都是在单位里有几个头衔的,就楚琴一个女同志坐在厂长的身边,受尽了关照。
王厂长时不时与她说几句话,上了好菜还会问她好不好吃,楚琴受宠若惊。
许久之后,俞锦绣捂着肚子走进包厢,探着脑袋看了看,见领导桌已经被坐满了,便直接走到了隔壁那桌去。
楚琴抿着嘴偷笑。
人有三急,俞锦绣在这么个关键时刻突然掉了链子,非要跑去上厕所,抢了个可以在厂长面前表现的机会,怪谁?只能怪她自己不争气!
都说领导们最是知人善任,楚琴心道一定要在王厂长面前好好表现,将表面功夫做足了。毕竟王厂长的社会地位高,人脉广,若是欣赏她的才能,直接将她调到钢铁厂去,那她就能遇到一个更大的平台了。当然,她也没这么天真,如果真没这么好的运气,那让张建文看看她的利用价值也是好的。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天无绝人之路?楚琴的心逐渐安定了下来。
楚琴放下心,却没想到自己此时在领导面前的露脸机会是靠卖弄姿色得来的。王厂长是夸了她,可从一个已婚男同志口中得到“善解人意”的评价,难道值得她敲锣打鼓得庆祝?张建文也不傻,将楚琴安在王刚身边,那是在利用她的美色。要是被楚琴知道数十年之后在雅城流行起来的夜总会和歌厅里有一群姿色尚可的女人与她干的是同样性质的活,恐怕她会气得吐血。
有时候俞锦绣觉得楚琴很聪明,可有时候,又觉得她愚蠢至极。
古人云:“大勇若怯。”这是说真正的勇士是不轻易显山露水的,楚琴却生怕少了自己表现的机会!
余光扫过,俞锦绣看见楚琴一杯一杯酒喝着,不由摇了摇头。
看来今天楚琴会吃苦头了,只不过,她还真不一定自己吃的是亏,反倒是被人卖了还在帮忙数钱呢。
俞锦绣没这么好的兴致去过问楚琴的卖价是多少,她忙着吃好吃的。
一九八三年的雅城,这样一顿盛宴估计只需要花费三十多块钱,当然,三十块钱也不便宜,估计是一些家庭好几个月的买菜钱。
桌子上的摆着的好菜令人食指大动,茄汁鲳鱼、霸王鸭、蟹粉豆腐、红烧蹄髈……
“锦绣,你喝点什么?来点酒轻松轻松?”
“不了,我喝不了,给我来杯桔子汁吧。”俞锦绣摆摆手,那天喝酒之后被程廷扛回家的丑态还历历在目,她哪敢再作死?
没一会儿,服务员把桔子汁端了上来,俞锦绣尝了一口,还是原来的味道。她心情大好,拿着筷子一口一口菜夹着,权当自己是来享受的。
第八十一章酒过三巡
俞锦绣是来享受的,楚琴却受尽了罪。
楚琴没有想到,原先以为的机会根本就是不存在的,这群中年男同志看起来都像是社会上的体面人士,可酒过三巡之后,一个个连说话都变得轻佻了起来。
楚琴厌恶他们开自己与王厂长的玩笑,无数次向张建文投去求助的眼神,可对此,张建文却视若无睹。
张建文恨她入骨,怎么可能会理会她的求助?楚琴尴尬得收回视线,边上的王厂长又拍了拍她的手,“小楚,快喝,陪大家多喝几杯!”
楚琴过去在老家曾经喝过父亲买来的酒,那味道劣质得很,一入口就能感觉到一股子重重的塑料味。可来到这里,难得遇到了个机会,她难道要在大家面前小心翼翼地表示自己是不能喝酒的吗?她不敢这么做。
视线扫到俞锦绣身上,她正在用筷子夹菜,时不时喝上一口桔子汁,那慢条斯理的模样仿佛异常满足。楚琴的肚子空落落的,想要吃点什么垫垫肚子,领导的酒杯又空了。
她只能放下筷子,给领导倒酒。
“小楚今年才二十岁!二十岁是什么年纪?是可以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啊……太令人怀念了!”
“就是啊,现在看到这么年轻的姑娘,真觉得自己是彻底老了。”
“老了就老了吧,年纪大了,这不是还有年轻的女同志陪您喝酒吗?”
“就是,小楚能喝酒,能察言观色,这姑娘以后的日子前途无量了。”
往后的日子前途无量!说到这个词,楚琴又下意识想到刚才王刚厂长对俞锦绣说的话。在车间的时候,王厂长也是夸俞锦绣在制钉厂的未来将是前途无量,可他那是欣赏俞锦绣说说的话语对钢铁厂的长远发展来说是有建设性的意见。反观她,人家说她有前途,那是夸她能喝酒!
楚琴能感受到这些领导们评论自己时的语气不太尊重,仿佛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她的,却又不得不奉承着王刚,所以便给了她几分薄面。
也就说,踏出这个包厢,她又将被打回原形。之前打好的如意算盘好像突然消失了,楚琴的心逐渐凉了下来。
酒是一杯接着一杯喝着,浓重的酒精味让楚琴下意识皱起了眉,她也不想继续喝下去了,却推辞不了。
“小楚,表现不错啊。”王刚眯着眼,灼人的目光在楚琴身上盘旋着,由上至下打量了一番。
楚琴的穿着打扮并不入时,毛衣大概是家里人或是自己织的,样式老旧,颜色土气,而裤子又是黑不黑灰不灰,得亏是她这样的姑娘穿着,否则根本就不能看。
楚琴没什么气质,但好在看起来是低眉顺眼的样子,眸间流露出一股怯生生的姿态来,惹人怜惜。可到底是个没什么背景和依靠的小姑娘,即便长得再好,也只是一张皮而已,年纪大了,这张皮照样会枯萎,因此,根本就没人打算借此机会拉她一把。
楚琴太天真了,她以为自己可以攀上王刚厂长往上爬,殊不知人家只是拿她打发时间。
喝得多了,难免有些昏昏沉沉,楚琴变得迷糊了起来,眼神都开始混沌。坐在边上的工友推了推俞锦绣的手,“锦绣,你看楚琴好像是不行了。一个女同志在男人堆里喝这么多酒,难保会不会被人占便宜!”
俞锦绣扫了楚琴一眼,还没出声,已经有人笑着接话,“这可能就是她想要的呢!刚才领导让她和锦绣一起去坐王厂长身边,锦绣全身而退,她却眼巴巴地往前凑,说不定这还是求仁得仁。”
同为年轻人,大家也不是有意针对楚琴,只是这段时日以来楚琴的所作所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在这样的时刻还要为她说话?他们还真是做不到!
这些言语并不尖酸刻薄,俞锦绣也笑了笑,“随她去吧,等一下走的时候大家留个心眼,记得带她回去就是了。否则一个女同志,说不定真的会吃亏。”
俞锦绣这意思大家都明白,也不得不承认她是厚道的。她明知道楚琴一而再再而三伤害自己,对这人自然没有好感,可厌烦一个人,也不至于要将这人赶尽杀绝。俞锦绣是放任自流,眼睁睁看着楚琴作茧自缚,却没打算搭把手。
俞锦绣坐着的这一桌都是年轻人,有的是张建文从制钉厂带出来的,说是让年轻人见见世面,多多学习。有的则是王刚叫来的钢铁厂的员工,大概是怕酒宴上的位置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给个机会让他们饱腹一顿,反正用的也是单位里的经费。
年轻人虽然容易打成一片,可到底边上那一桌坐着大领导,大家也放不开。除了偶尔与边上的人说说话之外,他们基本上都是只顾着埋头苦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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