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随:“??”
他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一股浓郁的奶香就扩散到了舌尖,席卷了整个口腔。
好像是……
旺仔牛奶糖的味道。
耳边是祝则安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差点忘了拿糖……”
他噎了噎,下意识地想解释些什么,但含着嘴里甜到有些发腻的糖,他总觉得心里翻滚着说不出的滋味,以至于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吃完药之后,他本来想告辞了,却被祝则安抓着一起进到饭厅,在餐桌前坐下。
桌上放着的是简单的早餐,白粥咸菜油条,还有几个圆滚滚的鸡蛋,看起来非常简单,又非常日常。
梁玉芝拿起勺子给他舀了一碗白粥,端到他面前的时候顺手在他额头上缓慢地摸了两下。
掌心干燥温热,一触即离,很自然的动作。
自然到许随还来不及反抗,她就带着手离开了。
“摸着还行,等会观察看看,要是吃药不管用的话,还是要去医院看看。”
他迟疑地点点头,低头默默地搅着碗里的粥,余光看见梁玉芝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我听她爸爸说了,你跟可以现在是同桌对吧?”
他抬起眼望了一眼跟自己离得非常近的梁玉芝,又看向紧紧挨着她的两父女,再次慢慢点了点头。
这圆形的餐桌很大,桌面还有一个玻璃的转盘,即便几人分开来坐,也还是可以很方便吃到桌上的饭菜。
但他们此刻却是肩膀擦着肩膀地凑在一起,四人总共只占了桌子的三分之一部分。
而从这一家三口的神情来看,这种坐法似乎很正常。
其实他没什么胃口,尤其是药劲一上来,脑子只剩下困了,只想找个地儿倒头睡上一觉,什么都不管。
那对夫妇却拉着他不停地说话,什么让他跟祝可以都是很好的孩子,一定要互相照顾,一起学习,共同进步。
还有什么如果祝可以有欺负他的地方,随时可以跟他们讲。
他听着觉得又好笑又无奈,除了点头之外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其他的反应。
两个五十步笑百步的倒数,在他们的口中,变成了像是稍微加把劲就可以考到清华北大的优等生。
与此同时,他又几乎有些压不住心口沸腾着的泡泡,那填满着胸腔的空气,让他的心不再是那么空落落的。
两个大人比他们快一步地放下了筷子:“你们慢慢吃,我们先去公司了,小随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让可以打电话给我们。”
许随跟着站了起身,目送着两人走出了饭厅,收回目光的同时,看到桌旁的少女几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夹起碗里的蛋黄就要往桌上丢。
手还没递到一半,客厅里就传来了男人的声音:“对了小随,麻烦你帮忙监督着祝可以把蛋黄给吃了。”
祝可以:“……”
少女咬了咬下唇,皱着一张脸抬眼看他,然后无声跟他比着口型:“拜—托—”
他突然就想起了在军训基地小卖部的时候,少女同样是这样挤眉弄眼地跟他无声求救着。
那一次他帮了她,而这一次,他则淡淡敛睫,不为所动:“吃掉。”
“……”
她静静地跟冷酷无情的少年对视了一分钟,才哀怨地把筷子收了回来,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咬牙切齿:“行,许随,你行。”
那个样子,看起来可怜委屈又无助。
泪眼汪汪的模样,让许随差点以为自己在逼着她服毒自尽。
监督着她吃完蛋黄用尽了他剩余的所有力气,看着她一脸艰难地咽下之后,他也跟着放下筷子,慢慢走到了客厅沙发上躺了下来。
就躺一会,然后回家,他在闭上眼睛前迷迷糊糊地想。
结果这一躺,再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爬上了正空。
在这期间,他觉得身上一沉,有什么厚重的东西压到了他身上,跟鬼压床似的,一度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挣扎着踹开之后,过不了多久又再次压了回来。
“这么大个人还踹被子,难怪发烧。”
“肯定平时吃蛋黄吃多了,身体才这么弱。”
有个声音忽远忽近地在耳边萦绕着,絮絮叨叨个没完,好在挺悦耳好听,许随姑且把它当做催眠曲来看待。
昏沉间,他还觉得脑袋上有一个东西啪叽一下贴了上来,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也就让他忽视掉了重重压在身上的东西,沉沉睡了过去。
*
等到许随再睁开眼,看向墙上的挂钟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上午十一点多。
他抬起手想要揉一下眉心,手心却碰触到了什么感觉不太对的东西,在额头上摩挲了一下,他寻着边缘揪着一撕,下一秒头皮被牵扯的痛感就袭击了他。
咬咬牙一用力,他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锁紧眉心看向手里的退热贴。
这好像是小孩子用的玩意吧。
躺在手心里,还占不到他大掌一半面积。
也不知道这么小一东西,那女人为什么还能把一部分粘到他头发上。
他左右望了望,却没看见那熟悉的身影,反倒被那片花花绿绿的墙给吸引了注意力。
跟挂钟同一面墙的地方,摆满了大大小小尺寸的相框,以及一些裱画。
画上勾勒的景物不尽相同,小桥流水,夕阳斜影,一家三口笑靥生花。
色调光彩夺目,像是把全部的阳光,都通过画笔,堆砌到了纸上,跃然成诗。
而每一幅画的落脚,都有一个同样的印鉴。
祝可以の大作。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向这些花花绿绿,稍显稚嫩的作品,心里一边嘲笑着也就祝可以那女人会自恋到把这些小儿拙笔称之为大作,却又一边回想起家里挂着各种珍贵名画的墙面。
那价值千金,却显得空空荡荡,只有钟声会为他而鸣的四面墙。
他终于有些理解祝可以这个名字的来历了。
那是他在她家几小时,就能够体会到的祝家对她的寄托。
希望她人生的道路上万里碧空如染,花香随春风漫然。
但也许知道总是一帆风顺太难,所以在她不偏离正道的同时,祝愿她乘风破浪。
愿她想做什么,或者不想做什么,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祝可以:那我可以不吃蛋黄吗
许随:不可以
第12章 第12课
许随最后在进门时候的小花园里找到了祝可以。
她依旧穿着那身园丁衣服,撅着屁股蹲在花坛边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许随侧着脑袋倚在门框上眯眼观察了一会,无论横看竖看,都感觉她应该是在——
玩泥巴。
刚才在人行道旁,她也是这样拿着个铲子捣鼓半天,最后还弄得他满脸都是泥。
想到这,他面无表情地站直了身子,缓步走到她身边,打算告辞离开。
而余光瞥到有人走近的祝可以则侧过身子,仰起脑袋看向他。
两人沉默对视了一会,许随刚想开口,少女眨了眨眼,先咦了一声:“你怎么把退热贴给撕了,这个可以用四个小时的。”
“……”
他眼皮跳了跳,耐着性子给她强调了一下,“那是小孩子用的退热贴。”
“小孩用的怎么了?我记得我们班最大的是嫩牛五方,他都没成年,你怎么就成大人了?”
“……”
他突然就语塞了,不知道要怎么给她讲明白,小孩和大人,并不是仅仅按照年龄来区分的。
甚至于法律规定,尽管18岁为成年,但年满16岁,能够以自己的劳动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的,已经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
需要独立承担责任,即便做错什么事的时候,头顶也没有监护人这把保护伞的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
他发现他的同桌是一个非此即彼的黑白分明者,就如同她的画一样,色彩分明,没有灰色地带,而且不同颜色之间界线很明显。
跟他不一样,模棱两可,又浑浑噩噩。
也许是看到他长久不出声,那蹲着的小园丁扭着脚站了起来,手掌慢悠悠地在他眼前晃了晃:“烧傻了?”
小园丁挥手间,一阵清清淡淡的薄荷香再次袭鼻而来,许随不由得皱了皱眉,倾身靠过去,努着鼻子在她身上闻了闻。
然后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手心翻转朝上,看着那躺在温热手掌里的那一抹绿色。
“这是什么?”他停了一下,有些犹豫,“薄荷?”
刚才进门的时候,好像就听到她妈妈说她去摘薄荷。
小园丁瞬间塌下肩膀,生无可恋地点了点头。
生物盲祝可以同学昨天顺手牵回家一株薄荷之后,就在万能的某度上查了一下,按照度娘的说法,把薄荷泡在了水瓶里,等着它长出根之后移植到盆子里。
结果大清早的,就被晨练的祝则安摇了起来,让她赶紧去看下那几撮软趴趴皱巴巴,变得蔫儿蔫儿坏的几片老头叶子。
她觉得不应该。
按照阿姨的原话,这是“随便种都能养”“糙得很”的薄荷,怎么一晚上没见,就少小离家老大回,安能辨我是雄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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