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岁月/Yes!Your Grace (苏浅浅喵)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蚂蚁轻轻噬咬着耳垂,既不会造成伤害,也不会有太多的感觉,却还是无法容忍它的存在,一样。
阿尔伯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艾略特,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我的妻子?
“那就是你喜欢上她的理由?”阿尔伯特问,忍耐着要将那只蚂蚁碾碎的欲|望,“那就是为什么在金博尔顿城堡的那一夜你来找我的原因,莫非你嫉妒了,艾略特?”
“看在上帝的份上,阿尔伯特,任何一个良心未泯的英国绅士在看到了你那天晚上的所作所为以后,都会想要与你好好谈谈的。” 似是知道自己已被套话,艾略特看起来似乎不再那么顾虑了,他的神色甚至可以说有些不屑,“我可从未说过我对公爵夫人所具有的——几乎无法被称为感情的,顶多只能算是兴趣——能被称为喜欢,这就跟一个小男孩在橱窗里看见了一辆漂亮的木头小车时所感到的悸动并无二样。”
“如果那辆车的确制作精美,的确,我完全可以理解。然而,你口中的那件玩具制造于美国,粗糙滥造,边缘锋利,既不可远观又不可近玩——”
“那是卢卡斯勋爵与你会对公爵夫人产生的印象,不是我,阿尔伯特。”艾略特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不屑转瞬而逝,那个好似对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在意的艾略特又重新出现了。他的最后一句话说得是那么随意,几乎让人以为自己的耳朵犯错了,他说的该是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你看到了什么?”不为人所察觉地哼了一声,阿尔伯特端起酒杯酌了一口,问。
“那已经不再重要了,阿尔伯特。你还没明白吗?你和我,整个我们所生活的社会,是被一整套繁琐而严格的规则所统治着的。我无法做任何事情,也不会做任何事情。没有人会相信艾略特·康普顿竟然会喜欢上马尔堡公爵夫人,哪怕你把那份报道挨个挨个地塞到每一个贵族的鼻子底下。”艾略特的手向威士忌酒瓶伸去。阿尔伯特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为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像个圣·帕特里克节上的爱尔兰人②一般一口喝干了,“你为何不干脆就把一切当做是笑谈呢?不出几天,这一切就会自动结束了。”
艾略特向阿尔伯特眨了眨眼,他的神色是那样漫不经心,让阿尔伯特几近以为自己终究还是判断错误了。
也就是那一刻,看着艾略特清澈而毫不躲闪的双眼,阿尔伯特突然清楚地意识到,这并不是某种新鲜好玩的一时迷恋——
艾略特爱上了康斯薇露。
不是公爵夫人,而是康斯薇露。
那才是他不会做任何事情的理由,而非贵族之间那无需明说的游戏规则,一个不过需则有用,不需则弃的惯例,艾略特不可能把它当做律法一般奉若神明。而作为一个才酒后失言为自己最好的朋友捅下篓子的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而言,艾略特如今的反应未免有些过于平静。
在那短短地,从发现再至意识到真相的几秒内,阿尔伯特甚至为艾略特感到了一丝惋惜。倘若是在一个完美的世界里③,他将会乐于看到他最好的朋友——几乎人人都认定他此生恐怕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的艾略特——与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喜结连理,他在他们婚礼上的致辞甚至会让一两个多愁善感的贵族小姐偷偷用手帕抹着眼泪。
然而,在上帝面前立下了誓言的是他与公爵夫人,那便意味着,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他与公爵夫人有多么厌恶彼此,这段关系——至少目前如此——容不下其他任何一个人。
在那短暂的几秒即将结束之际,阿尔伯特终于做出了决定。
“说到笑谈,你绝不会相信公爵夫人做了什么,”他迅速岔开了话题,笑着对艾略特说,“她在新婚之夜揍了我一拳。”
艾略特愣住了,但也不过只有短暂的几秒,他迅速回过神来,用一丝了然的笑容接下了这个话题,“全能的主在上,阿尔伯特,你……”
阿尔伯特没有认真去听接下来的话语,不过都是没有意义的闲聊。
如果让这件事轻描淡写地带过是艾略特所希望他做的,那他便不会再提起。
阿尔伯特知道艾略特的确不会对公爵夫人做任何事情。
他早已在纽约错失了他最好的机会,如今,正如同他先前所说,已经没有做任何事情的余地了。
当艾略特离开房间,端着剩余的威士忌站在窗前的阿尔伯特注视着窗外灰蒙蒙的伦敦,煤气灯的光晕恍若是大海中浮起的一团团发光的水母,一路点缀至英国的天际线,模糊在建筑物的阴影边缘。喝尽杯中的酒,阿尔伯特轻声念起了雪莱的《爱的哲学》④。
“而那日光缠绕着大地,
而那月光轻亲着海波;
如此意义何在,
若我非你所吻?
(And the sunlight clasps the earth,
And the moonbeams kiss the sea;
What are all these kissings worth,
If thou kiss not me)”
作者有话要说: ①. 相当于2.833平方公顷。
②. 圣·帕特里克节是爱尔兰人的一个重要节日,在这天喝得酩酊大醉是传统之一(虽然爱尔兰人每天都这么干就是了……)
③. 英文原文为in a perfect world,是一个具有特定意义的短语,意思是假定一个万事万物都如同想象一般发展的完美世界。
④. 最后的诗句出自雪莱的《爱的哲学》最后四句,描写求而不得的爱情的。目前已有的几个翻译版本我都不喜欢,所以这是我自己翻译的,请勿随意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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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5年的5万美金相当于现在的1,346,813.19元美金。
范德比尔特家是真的富可敌国。
历史上的康斯薇露的嫁妆合计(包括所有陪嫁的珠宝,服饰,油画,家具,古董,餐具,等等),按照现有的购买力来算,估价应可超过10亿美金(光是股票就价值6亿左右),其他的陪嫁物由于还具有历史溢价等原因,价值只会比一百多年前更高。
第39章 ·Isabella·
当早上9点从伦敦离开的火车到达伍德斯托克时,已经是中午12点了。由于从火车站搭乘马车赶到布伦海姆宫还要一个小时,于是,马尔堡公爵便决定在车站旁的小酒馆里吃一顿简便的午饭。伍德斯托克的市长——伊莎贝拉十分惊讶这个职位竟然不是由马尔堡公爵承担,直到她后来通过谈话明白这不过是个虚职,更像是一个小型的秘书团,连同镇长身后一起前来的市议会成员一起,他们做出的任何决定都必须通过马尔堡公爵的同意——带着市议会成员来到车站迎接公爵与她。短暂地寒暄过后,那位叫做普威尔的市长,以一种伊莎贝拉绝不可能错当成为冒犯的恭敬语气,向她说道,
“公爵夫人,我想您会非常愉快地得知,伍德斯托克在美国成立以前就已经具有市长与市议会了。”
公爵扭开了头,不知是为了掩盖忍俊不禁的笑容,还是不忍心看伊莎贝拉脸上此时的表情,后者感到自己被深深地冒犯了,但她还是挤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
“很高兴得知这一点,普威尔市长。”
谢天谢地,马尔堡公爵婉拒了普威尔市长让他们前去他家用餐的邀请。伊莎贝拉想着,也许美国人有时的确显得粗鲁了一些,然而这些英国人无知起来也同样地令人气恼。
至少普威尔市长还算恭敬。康斯薇露说道。我在1894年来到英国的时候,有一位上了年纪的侯爵,记不清是哪一位了,在晚宴餐桌上坚持认为南北战争的两方分别是北美洲与南美洲,无论我如何向他解释,他都不认为这实际上是一场内战。
马尔堡公爵决定要用餐的小酒馆离车站很近,不过只有几百米的距离,然而他们刚走进去,伊莎贝拉就不由得惊呆了。
经过两个多月连纽扣都不用自己扣,几乎所有的大小事情都有女仆为自己代劳的奢华日子,伊莎贝拉还以为自己已经逐渐开始适应了上流社会的生活方式,但眼前的这一切,令她清楚地意识到,从前她以为早已摸到了天花板的奢侈,不过是真正优越的及格线。
上一次来到英国的时候,她的身份还不过是一个富有的美国女继承人,大部分的英国人也只把她当做一位普通的女士看待——甚至有时她还能感到英国人隐含在言行谈吐中对于他们眼中的暴发户美国人的鄙夷与不屑。如今,作为身份已经变为尊贵的马尔堡公爵夫人的她,英国人的态度简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从过去表面上的应付礼节,迅速变为如今谄媚的处处讨好。
至此,她才明白,为何美国有那么多富庶家庭哪怕付出巨额嫁妆也要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贵族,那种由头衔而带来的人们的尊敬与谦卑,是多少钱都无法换来的。
当她走进这家小酒馆,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墙上挂着的究竟是一头母鹿还是一头野猪,就听见一片木椅在地上划拉的声响,即便在白天也略显昏暗的酒馆里忽然齐刷刷地竖起了乌央乌央的几十个脑袋,纷纷脱下帽子向马尔堡公爵与她致意,嘴里喃喃地喊着“公爵,公爵夫人”等句子,架势恍然犹如维多利亚女王亲临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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