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念念孤零零地走出校门,上了车。
鹿国雄先是问了她的成绩,然后问起:“你那个同桌小胥呢?怎么好一阵没看见你们一块儿出来了?”
“他最近请假了。”
“身体原因还是家里有事?”
“不知道。”
鹿国雄笑了笑,“你怎么都不关心同桌的?”
鹿念念耷拉着唇角,说:“我就是一块叉烧,一块没良心的叉烧。”
鹿国雄不消片刻就明白过来,忍不住笑道:“原来你是和同桌闹矛盾了啊。”
鹿念念默认。
“是你的问题多一些,还是他的问题多一些?”鹿国雄问出口后,又立马说:“你还是别说了,人啊,总是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用对自己有利的目光去看待问题。做到客观是件很难的事情,特别是你们小女孩子家家。”
“鹿国雄,你又性别歧视!”
“那你自己说,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鹿念念捏紧小拳头,深吸了口气:“这回是我不好,对,我的错。”
鹿国雄微微一笑,潇洒地超车,“那就去道歉。”
鹿念念颓丧:“但是他不理我了。”
鹿国雄语重心长地告诉她:“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原谅你,你做错了事情,首先就应该要道歉。”
鹿念念鼓起腮帮子,半埋怨半生气地说:“我都在微信上跟他道过歉了。”
“你怎么还生起气来了?不是说是你的错吗?”鹿国雄笑道,“念念,别人没有原谅你的义务,但是你有道歉的义务。”
鹿念念点了点头。
“你可以跟爸爸讲讲,你们闹了什么矛盾吗?爸爸可以帮你做参谋。”
鹿念念将事情说了说,就是胥景然嫌弃她题目错得多,她一怒之下怼了他好几句,说了好几次关你屁事之类的话。
鹿国雄笑了,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女儿瓷白的小脸,“你看,你还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你怼他是因为他嫌弃你,那我问你,他具体是怎么嫌弃你的呢?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鹿念念的声音顿时小了下去,“那倒没有。”
**
两个小时前。
胥景然开着他那辆玛莎拉蒂超跑路过学校,下意识望了望高三教学楼的方向。
随即,他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那个小丫头,说不定开心得晚自习都不去上了。
算了,谁爱管谁管去,他才不想再做讨人嫌的事情。
三分钟后,胥景然掉头,开往校门口。
他下了车,跟保安说作业落在学校了。
保安见他没有穿校服,狐疑地问道:“你哪个班的?”
胥景然:“高三年级三班,班主任是朱蓉老师,我现在给她打个电话您看行吗?”
保安挥了下手,“进去吧。”
胥景然是从西边的楼梯走上去的,到了四班教室外,他瞟了一眼第三组后排。
小家伙歪歪扭扭地坐在椅子上,抓着水笔不知在写哪科的题目。白如明昼的敞亮教室内,她小小一团身影,显得安静乖巧。
就是坐姿不行,连背都没有挺直。
他想。
胥景然没有停留太久,看了几眼后就悄然无声地离开。
月色似水,冷冷清清地落在少年肩头。
静默不言。
**
商晏进来的时候,胥景然正在根据一粒子的波函数计算其位于某区间的几率。商晏阖上门的同时,胥景然抬起眼眸。
商晏轻轻笑,“打扰到你了?”
胥景然垂下视线继续做计算,“没有。”
商晏往黑色沙发上落座,不急不缓地开口:“去哪儿了,一天没见着你人影。”
“出去兜兜风。”胥景然将手边的草稿纸撕下,揉成一团。
“心情不好?”
“没。”
商晏笑了,“那你发什么火?景然,你的情绪还是过于外露了。”
胥景然握紧纸团,往后靠上椅背,淡淡道:“别劝我,我不会再管她了。”
商晏笑着问:“我什么时候劝你了?还是说,咱然爷需要有个人来劝劝,给个台阶下?”
胥景然蹙了下眉头。
商晏笑道:“我说你就该去上学,给她一个哄你的机会。”
胥景然略显不耐,啪一声掷下钢笔,“老子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人哄。”
商晏无可奈何地摇了下头,“景然,你的耐心是不是都给那小姑娘了?”
胥景然听到这话,才慢慢平静下来。
“我态度不好。”他说。
“没事,我这里不时兴长幼有序,你在我面前没大没小我不介意。”商晏笑了笑,“只是,你不会也这样面对你父亲吧?那可就难怪他总收拾你了。”
胥闻深最看重繁文缛节与礼义廉耻,他年轻的时候留学伦敦,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英伦绅士作派。
按照辈分,商晏倒是既可以喊一声叔,也可以喊一声哥,但他早年不喜交际,因此都是跟着旁人直接喊胥先生——胥闻深不喜欢被人称作胥总。后来,他与胥景然一见如故,自然没有占兄弟便宜的道理,因此就半降了一个辈分。
胥景然揉了揉眉骨,笑道:“你还说你不是来劝我的?都提起我父亲来了。”
商晏自然不会承认,微微笑:“我哪句话劝你了?”
“玩不过你们这群人。”胥景然拉开椅子走过去,在他身侧坐下,“我想冷静一段时间,也给她一段时间冷静。或许,我不去插手她的事情,才是最好的。”
“嗯?是吗?”
胥景然唇畔勾起自嘲的笑容,“她说她很讨厌我。”
作者有话要说: 吃瓜群众:我们可以作证,她是暗恋你:D
第36章
鹿念念做完一套数学卷子,闹钟时针已经指向12。不知不觉间,竟然都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她收拾好书包,关了护眼台灯与日光灯,钻进被窝中。
热水袋已经不暖和了,这是周雅薇睡前给她充好电的,现在只留一些余温。
鹿念念没有爬起来重新插个电热一热的想法,她翻了个身,将热水袋捞进怀里。
昨天和前天,还有大前天晚上,都没有好好学习。
真是太不应该了。
她心中腾起一股无力的愧疚感。
光阴虚度,就这么浪费着大好青春。
夜色幽然,凛冽北风哐哐撞击窗户。
鹿念念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睁着眼睛,睡不着觉。
你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能为历史进程做出怎样微不足道的贡献。
她甚至都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对此也没有太大的幻想。
只是,如果成绩好一点,那爸爸妈妈离婚的时候……
是不是就不会有人不要她了。
会的吧。
一定会的。
**
次日放学,鹿念念将胥景然的答题卷整理好塞进书包里。江榕月喊她吃晚饭,鹿念念摆摆手:“我今天不晚自习,你们去吧。”
齐望已经走出一小段路了,复又折返,劝道:“鹿念念,各科老师才夸了你,你不是吧?这就不参加晚自习了?别啊,你还有进步的空间,大家都在用功,不进则退的。”
鹿念念弯眸一笑,“我今天有事,明后天会照常来晚自习的。”
齐望愣了愣,匆匆道:“那你路上小心,我去食堂了。”
鹿念念刚走下楼梯,沈安黎就抓着慕容嫣的手追上来。
“念念!”
鹿念念放慢脚步,“慢点,别摔我身上。”
慕容嫣喘着气,断断续续道:“我……我不行了……呼呼……”
于是,三人靠在楼梯扶手上聊天。
沈安黎:“你不上晚自习,干嘛不等我们一起走?过分了哦!”
“这不是习惯了嘛,难道就因为我不等你们,你就不跟我好了?”鹿念念笑,“沈梨子,你和陆骁是不是困在同一所小学里还没毕业呢。”
“好啊!你骂我小学鸡是吧,别以为我听不出来!”沈安黎气得挠鹿念念痒痒,鹿念念边笑边求饶,二人闹腾了好一会儿。
慕容嫣休息了几分钟,终于不那么吃力了,这才拉着鹿念念与沈安黎走出教学楼。
沈安黎朝鹿念念挤眉弄眼,“念念,你是不是要去找你那学神同桌?”
“怎,怎么可能!”鹿念念露出一脸迷惘的神色,问道:“我去找他干什么?”
“你结巴什么?做贼心虚?”
“我这是惊讶,惊讶你懂么?为什么你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我怎么可能去找胥景然?”鹿念念噼里啪啦地数落了沈安黎一通。
沈安黎抱紧慕容嫣的胳膊,“嫣嫣说你肯定会去找胥景然道歉,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啦。你这破脾气,哪会专门去跟人道歉是吧?而且微信上说说就可以了,何必亲自去找他……咦,说起来,你知道他住哪儿吗?”
鹿念念摇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就是说嘛!”
慕容嫣莞尔笑,“我随便猜的,说得不对你们就不要怪我了。”
以防被沈安黎与慕容嫣瞧出不对劲,鹿念念坐了回家的那路公交车。但是,三站过后她就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