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景然笑了,桃花眼勾着,缱绻惑人,流露出几分匪气来。眉眼肆意妖孽,神韵里满是浑然天成的雅痞。
鹿念念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胥景然,呼吸蓦地一滞。不得不说,带痞气的胥景然勾人得要命,有那么一刹那,她感觉自己的魂儿都快被他勾走了。
胥景然脸上的匪痞稍纵即逝,不过三秒钟,就恢复了一张清冷冰寒的冰山脸。快得令鹿念念不得不怀疑,刚刚那一幕是不是自己的臆想,现实中从未发生过。
“弯道2比弯道1□□=1.0米,原题里是10米。另外,第二小问求直道上含重力以内的阻力对汽车做的功,原题里是除重力以外的阻力。”胥景然将练习本丢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仿佛被雷劈过的小家伙,“第二小问的语义有点问题,本来是给你留了一个当面吐槽我的点。没想到,收获意外之喜。”
鹿念念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胥景然撕下那一页纸,缓声道:“别在然爷面前耍招,就算你今天真瞒过我了,改天当着我的面做题就能把你的老底全掀了。今天晚上回去把新概念三的课文从头抄到尾,现在,做你的题。”
“可是……要早读了。”
“我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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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齐响亮的读书声中,鹿念念吭哧吭哧写物理题,间或偷偷瞄上一眼身侧的胥景然。当她第三次偷偷看他时,不想恰好撞进他意味不明的目光中。
鹿念念猝不及防,目光躲闪。
胥景然拿起手边的书籍,Srednicki的量子场论。
早读声响亮:“She spent years observing and recording ...”
鹿念念只觉下巴被什么东西往上一戳,她被迫抬起头,迎向他幽深的眼眸。
朗朗书声中他用书脊抬起了她的下颌。
“看什么看,我脸上写了答案?”他问。
鹿念念攥紧手中的签字笔。
“还是说……”他凑近了一点,语气戏谑,“喜欢我?”
鹿念念登时愣住,与此同时,胥景然已经放下书本。他的目光早已移向别处,淡声道:“别喜欢我,好好喜欢学习吧。”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鹿念念心跳如雷,久久难以平息。她没再敢转过头去偷看他的神色,埋头做计算,唇角紧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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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一切如常。胥景然照旧给她讲题、督促她做错题集,没有提及早读那茬。鹿念念因他那一问而搅乱的心思,也在他寡淡的眉眼间消下去。
她告诉自己,这就像看爱豆的演唱会一样,会为表演中的一幕幕而心动、而尖叫。这都是正常现象,都是正常的。
沈安黎国庆假期去了丽江玩,午餐时喋喋不休地讲着秀丽风景。鹿念念对比了一下自己,不单被胥景然抓着去了两天图书馆,昨晚打个游戏还要被罚抄课文,不由悲从心中来。
鹿念念放下筷子,说:“我受够了,我要反抗。”
沈安黎正讲到酒吧艳遇,愣了愣,“啊?念念你不会是吃醋了吧,看不出来你对我的占有欲挺强啊?”
“滚你丫的。”鹿念念吸了吸鼻子,垂眸盯着餐盘内吃剩的半只鸡腿,“整天学习学习,我又不是学习机器。我受够这样子的生活了,我要反抗,我要换座位。”
沈安黎咧嘴笑:“我支持你!千万别怂,你要是打退堂鼓,我打心底里瞧不起你!”
慕容嫣劝道:“念念,胥景然他是为你好,如果你对他制定的学习计划有什么不满意,直接找他交流比较好。我明白你被逼得太紧了,但……”
鹿念念果决地打断她的话,“没有但!我吃完饭就去找朱老师,要求换座位。”
然而,朱蓉不在办公室。
鹿念念只好灰溜溜地回到教室里。
她刚坐到座位上,就听胥景然说:“先做两篇英语阅读。”
鹿念念压根不敢反抗,应道:“好。”
鹿念念刚把星火英语从桌洞里翻出来,沈安黎就兴奋地跑了过来:“念念!朱老师怎么说?同意给你换座位了吗,会把我们换回一起吗?”
鹿念念心一惊,想要伸手去捂住她的嘴巴也已经来不及了。
男生低沉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要换座位?”
作者有话要说: 胥景然:别爱我,没结果。
鹿念念:你能不能先从我床上滚下去?
第14章
鹿念念端正地坐好,垂下浓密的眼睫毛,不说话。
胥景然靠在椅背上,懒散随性。
“理由。”
沈安黎见情况有点诡异,于是干笑了两声,“那个……念念,我先回座位了啊……”说完,她转过身,脚底抹油地飞快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沈安黎刚刚说话的声音不轻,鹿念念前面的齐望也转过头来问道:“鹿念念,你真的要换座位了吗?以后不坐我后边了?”
鹿念念没回答他的话,她站起来看了胥景然一眼。
“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楼梯口空旷的廊道处。
鹿念念靠着贴了瓷砖的墙壁,“胥景然,我很感谢你这几天对我的帮助。但是我真不是块学习的料,辜负你的栽培。我待会儿就会去找朱老师换座位,我虽然讨厌何语琪,但是不得不承认她才更适合做你的同桌。”
胥景然笑了笑,“找我出来就是说这个?”
“还有,我不喜欢你,请你不要自作多情。”
胥景然笑容不减,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良久之后,他问道:“你想换座位是因为嫌学习苦,还是因为早上的事情?”
他只停顿了两三秒钟,没有等她回答,继续说:“如果是早上的事,那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动作轻浮。”
鹿念念问:“那如果不是呢?”
“嫌读书苦,那你就给我受着。”
“……胥景然,你为什么偏偏要抓着我的学习不放呢?”
鹿念念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有责任心。不过就是一场露水同桌情分,这才认识几天?连嫣嫣都没他这样。
胥景然手插裤袋,慢悠悠地轻启薄唇:“因为你生性顽劣,需要我来整治。”
鹿念念咬了咬下唇。
生性顽劣。
原来她在他心目中就是这样一个形象。
初次见面,她与沈安黎被逮进办公室受训。
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给他留下了坏学生的印象吧。
鹿念念有点难过,偏偏这种难过如鲠在喉。
阳光从大扇窗户中洒进来,胥景然看得清楚她粉嫩洁润的脸颊上细小的绒毛,短短的,被金黄阳光照成熠熠发光的透明色。
他缓缓开口:“鹿念念,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从事什么样的行业,为历史进程做出什么样的推动?”
鹿念念还没从复杂的情绪中脱离,听他骤然这样一问,不由呆滞了一瞬。
一个什么样的人?
推动历史进程?
她吗?
胥景然仿佛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似的,“我知道你可能会想,我这么平凡,如何能够推动历史进程呢?但是我们每一个人,在短暂而又渺小的一生中,都为历史进程的推进做出了微不足道、却又不可忽视的作用。”
他的嗓音低缓磁性,有一股举重若轻地撼动人心的力量,“区别在于,你要如何去做,如何去推动它。”
他平静地看着她,身上泛出静水流深的气质。
鹿念念转身离开前,他说:“如果你想换座位,那就去说吧。我会跟朱老师商量,让林涵瑶做你的同桌,我坐你后面。”
林涵瑶,冰冷不可侵.犯的大学霸。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当天晚上,鹿念念不可避免地失眠了。
鹿念念想换座位,大部分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受够了胥景然的压迫,但是也有一小部分的原因是——她发现她好像有那么一点,一点点,一丁点儿地,喜欢上胥景然。女生对男生的那种喜欢,红鸾星动的那种喜欢。
可是她知道,他应该不会喜欢她。
她回想他中午说的那番话。
你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知道他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他桌上永远摆着她看不懂的书籍与英文论文。他从港大退学,复读考清华,单单这份勇气就足够令他睥睨绝大多数的同龄人。
而她呢,她是学校里最普通的那种女生,学习成绩不好不坏,算过得去。她每天打着游戏,和同学聊着娱乐八卦,对学习不忽视但也不特别上心。生性散漫,没有什么抱负,没有什么理想,就好像被日子推着往前走一样。
甚至,她连以后想要就读的专业、想要从事的职业都不甚明朗。
他们之间,就像隔着雅鲁藏布江大峡谷,他在峭壁之上,而她在河床之下。
不管是理想,还是现实。
想到这里,鹿念念晃了晃脑袋,不想再想这些事情。
她不想满脑袋装着学习与作业,也不想在脑袋里装一个不喜欢她的人。
女孩子大抵都是骄傲的,鹿念念更是如此。
没有希望的单向暗恋,她才不想继续下去。是小说不好看,还是游戏不好玩?干嘛要把自己搞得苦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