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 (非瓴)

　　“M学长知道的吧，我打算以东方学姐的S女教室为主题，以学长为主角写一部轻小说。为了好好地取材，一直以来，我都在课堂上默默留意学长的言行，事实上，因为很在意学长上周说过的那些话，这一周来我也用自己的办法，探听了所有关于学长的传闻——可别小看我，学长身边的事情，我如今大致上都已经掌握到了。”

　　旋转着不知何时又拿在手上的小恶魔铅笔，金银妖瞳的少女高傲地这么说着。

　　“其实，学长你一直在装傻，对吧？”

　　“什么意思？”

　　我，一直在装傻？

　　宛若有什么东西被戳破一般。

　　一时之间，我就这么愣愣地站住了。

　　“吐槽关仕音、烂好人关仕音、永久客串角色关仕音、没有特色的关仕音——这些都是学长的称号吧？因为根本就是个有求必应的，没有任何自我主张的角色，学长甚至还被很多人戏称为‘菩萨大人’……可是，这真的是学长的为人吗？

　　打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很纳闷了，如果学长真的是那么迟钝、一点光芒都没有、只知道吐槽的人，早在第一堂课时，怎么会知道抢下我的笔记本？这几堂课以来，又怎么能够跟得上东方学姐跳跃的思维，每次都刚好能替她制造机会，直切入话题的核心？

　　不，因为是与学长近距离相处过的我们，所以我们一点也不觉得。”

　　听茗夜这么说，学妹们纷纷点起头来。

　　我想起赤璇学妹上一节课时说过的那句话。

　　学长，一点都不像这样的人。

　　就算只凭着那若有若无的直觉，少女们也老早就察觉到了什么。

　　“实则是，M学长恐怕是个比东方学姐还要聪明、懂得人情世故的人，才能够在不掩盖她光芒的同时，默默辅助着她。虽然乍看之下，总是由学姐把学长玩弄在股掌之上，但其实——如果说东方学姐是光，那学长就是影子，也只有影子的变化，才显现得出光的耀眼。

　　是的，为了成就东方学姐这个人，学长一直在装傻。学长那像是客串一般的个性，看似被动的性格，都只是一张躲在‘东方大小姐’旗帜下的面具。不只有随从的身份而已，关仕音这个人的存在——打从一开始就是东方婷的附属品。在面具之下，真正的学长，大概远比我们想象得还来得冷漠。

　　越是察觉这一点，我越感到迷惑。要做到这样，M学长究竟得是多么圆滑、多么狡猾的一个人，才能这么彻底地牺牲自己呢？直到最近，我才赫然想通了这件事。

　　那就是，学长你——根本就不在乎吧？”

　　茗夜学妹这么推论着，这件仿佛早已镂刻在我胸中最深处的事实。

　　那错综复杂的纹路……

　　就宛若，一道伤痕。

　　“学长你根本就不在乎自己。你这个人打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变得这么外热内冷。和生性自私的人类完全不同，学长有某个很重要的东西，恐怕打从一开始就坏掉了。

　　就跟东方学姐一开始说的一样，作为随从、看起来什么问题都没有的学长……才是我们之中，伤得最复杂的那个人。”

　　是什么时候达成了这样的共识呢？四个少女听到这里相继点起头来。

　　“学长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是如何成为随从，与东方学姐又是什么关系——作为局外人，这件事也许我们不应该过问吧，可是，作为‘S女教室’的一员……”

　　双手抱胸，赤璇面带犹豫。

　　“孤想问关卿一个问题。”

　　一拨单边马尾，卡卡莉单手插腰。

　　“仕音学长……究竟知不知道婷学姐是为什么开始这个课程的呢？”

　　侧头俯身，小夕纱凝视着我。

　　“‘东方大小姐的S女教室’这堂课，对关学长而言，又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冷静而平淡地，茗夜完成了最后的问题。

　　听着学妹们的发问，我始终沉默，只是任由思绪飘到了好远的地方。

　　一切究竟是怎么开始的呢？

　　就跟茗夜学妹说过的一样。

　　我这个人，确实有哪里扭曲了。

　　有什么作为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在一切开始之前，就已经失去了，坏掉了。

　　那一部分，到底是怎么坏的，其实并不重要。大小姐又是如何接纳内心坏毁、无法作为人类的我当随从，也一点都不重要——与现在的主题，没有丝毫的关联。

　　重点是，打从那一天开始，我就找不到任何作为人类的——实感。

　　曾经有人这么说过：“时间会治愈一切。”

　　可是，伤痕会淡，疼痛会舒缓，但坏掉的东西——永远也回不来。

　　为了与常人互动，曾经沉默寡言的我，学会了如何吐槽与搞笑。

　　为了以随从的身份辅佐大小姐，曾经如槁木死灰的我，慢慢懂得了察言观色。

　　可是，即便是学会了如何伪装成一个正常人，距离成为一个正常的人类，我身上还是有着无可弥补的破绽。

　　那就是，我，并没有任何梦想。

　　对于自己，对于未来，都没有任何的想法。

　　就像是用长长的木棒操纵着自己的人形皮偶似的，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躲在纱幕的另一端，演着与其他人互动的皮影戏，至于真正的我，只是默然地观看着这一切。

　　宛若一种等待。

　　宛若一种虚度岁月。

　　对我而言，所有这剩下的人生，都是一种——毫无意义。

　　所以，就让我成为附属品吧。

　　只要能够躲在大小姐的光芒底下，我就什么也不需要面对。

　　相对的，只要没有作为光源的大小姐在身边，我就什么也做不了。

　　然而——

　　“从这间教室出去的人，将会征服世界！”

　　那一天，当着我与四个学妹的面，大小姐这么说着。

　　这是一群没有参加社团活动，与其他人相处不来，个性各有问题的少女们。

　　她们有着各自的目标，却也有着各自的困难。这份困难，随着时间过往逐渐成为了心结，乃至将她们绑缚在属于自己的角落，动弹不得。

　　而大小姐却是知道的。

　　人，是一种群体性的生物。

　　一个人的力量或许很微弱，但只要有一群人聚在一起，这群人就会彼此勉励、彼此帮助、彼此努力、彼此感动，彼此……治愈。

　　这是以培养出S女为目标的班级。

　　不是为了复制她的为人，而是为了让每个少女都成为坚强的存在，并且……在最后的最后，与她一起——成为光源。

　　而借着那分耀眼……

　　这些新的光源，将会不断地彼此交映、扩散、再扩散，征服整个世界……

　　直到，从四面八方让阴影无所遁形。

　　仔细一想，什么都明白了。

　　如果要问大小姐是为了什么理由而排除万难、一意孤行地开始“S女教室”的，那答案只会有一个——是为了我，从头到尾都是为了我。

　　为了让我这个划地自限的笨蛋随从，借由与少女们的互动，离开她的阴影而成为一个独立的人。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赫然明白大小姐为什么要解除我作为随从的职责。

　　四堂课以来，教室中发生了好多事情。

　　有茗夜学妹的愤怒，也有夕纱学妹的拒绝，有赤璇学妹的顿悟，也有卡卡莉的自白。无疑的，少女们都从这堂课得到了什么，也已经确切无疑地，成为了教室的一员。

　　除了我以外。

　　只有我仍然仿佛什么表示也没有，从未开窍过。

　　也因此，也许是最后的时刻了。

　　在今天这堂作为最后一次的课程，大小姐想要问我一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她的随从了，她不再告诉我该怎么做了，我会作什么选择，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再选择回到她的身边。

　　那将会是，此生第一个属于我的决定。

　　“可是……”

　　即使是这样……

　　我，真的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去吧，阿关。”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是江奈。

　　我在男子部唯一的好友，这段时间始终默默地看着我的江奈。

　　“我知道阿关在犹豫什么，毕竟，阿关跟我一样都是很脆弱的人……可是，和无论如何都男子气概不起来的我不一样，阿关是货真价实的男生吧。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但作为男生的阿关，在考虑自己做不做得到之前，有一件事情不是最重要的吗？”

　　用力闭上眼睛，江奈大声地喊了起来：

　　“作为男孩子，绝对……无论如何不可以辜负女孩子的心意！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