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猪吓得又变了个胖蜜蜂,踉踉跄跄地飞了回来。
“琉璃的愿望不错,安然一生。”他惊魂未定地给自己顺了顺气儿,道:“猴子也真是无趣,居然真的啥都没写。不过小仙子,你那愿望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愿得双全法?你要学两套拳法?”
这个老猪,真是讨打,怎么能把人家的愿望就这么念出来呢?!我一咬唇,嗔怒道:“你怎么这么多事啊?人家许什么愿关你什么事?”
“双全——”猴子口中轻轻噙着这个词,若有所思地低头看了看我。
心事被看穿的感觉简直烂爆了。我箍紧了手里的篓子,心虚地低下头。
“咦,那边有好吃的卖!”琉璃指了指不远处人头攒动的夜市,道:“好像有糖葫芦什么的,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哦。”卷帘直接认为她那话就是对他说的,径自跟着她走了过去。
这种事老猪当然不会落下,抢了我怀里的篓子就拉着他相公跟凌风跟了上去。瞬间又只剩我和大圣两个人了——这帮人一定是故意的!
微风卷着水雾花香扑面而来,胸口微凉。我低头看了看剩下的两个河灯,没话找话似的说道:“大圣,好不容易赶上灯会,你好歹也写个愿望嘛,比方说早日恢复法力什么的,万一实现了呢——”我拿起笔和纸递给他,道:“就写一个嘛。”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接了过来,盘腿坐在地上。我也蹲在他身边,拿起一个花灯摆弄着。他拿笔的姿势很特别,并非将笔抵在无名指上,而是像握一根棍子一般握着。执笔半天,在纸上写下“愿凌书身体康健”几个字,折吧折吧塞进了花灯里,将它放在水面上。
心头一暖,我竟感到有些哑然。在这样微凉的夏夜里,漫天星辰,满河花灯。有个人陪着赏那河灯,将你的身体放在心上,凌书,你还能要什么别的吗?
转头看向大圣,他的眸子仍望向远方,那冰冷的目光仿佛穿过这茫然的夜,望到了五百年后的时光。
再次心跳如雷,我闭着眼睛凑了上去——即使要跟着他去花果山,当媳妇儿什么的也罢,如果在这样的夜里我再不做些什么,恐怕要一直后悔的吧。
嘴巴忽然触到一片温热的肌肤。那不像是他被猴毛包围的脸颊,更像是——长着些老茧,将金箍棒耍得淋漓尽致的一只手。
我猛然睁开眼睛,却见他一对眸子直视着我,道:“芝麻,等有一天你想清楚了,愿意放弃仙身,再来找俺——”
温热的手掌划过我的唇,在脸颊上稍作停留才又轻抚着放下。他自嘲似的笑了一声,道:“又或许这世上真有什么两全之法……”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捉虫!伪更请见谅~
☆、大圣的鼻子有雀斑
溪水穿城而过,映着一轮圆月好似缎带,蜿蜒着流向远方。大圣仰头看着天上的那轮月亮,两片淡橘色的薄唇微动着,仿佛还在咀嚼着双全两个字。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办法,我一定会把它找出来。
“大圣,你知道吗,我在天庭的时候,那地位低得简直要扎到云彩里去了。”我指了指月亮的方向,道:“莫说各位仙官了,就是见到各宫仙侍,都要给人家行礼让路。”我无奈地耸耸肩,道:“师傅虽然是上仙,可他并不执掌什么权力,他会视我为最得意的弟子,那也只因为我笨却听话罢了。”
猴子转头不以为意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并不明白我在碎碎念什么。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唠叨着什么,只是想说,便说出来了。
“一开始听小师弟说师傅是要选我下凡历练,我高兴得要飞起来了。”我偷偷瞟了一眼猴子,又兀自说道:“从一个一事无成地位低微的芝麻仙儿往上努力着,终于被人看的那种感觉——大圣可谓是受万众瞩目啊,是不会明白的。”
“俺如何不会明白?当年拜师学艺亦是七年修成这七十二变……”他低头看了看法印,不再说下去。
我按下他的手,道:“可你是灵明石猴,用凡间的话说,就是含着金汤匙生出来的。不像我……可我又在想啊,就算是玉帝那个位置,就真的快乐么?每天身边围着一群老官儿,时时刻刻都得为了三界殚精竭虑的。倒不如这凡间自在,想干什么干什么。”
“你这丫头真是唠叨。”他蹙着眉头用眼角瞥了我一眼,道:“俺真担心有一日听习惯了,不听你唠叨两句都睡不着觉。”
他这前半句话我不知听了多少遍,可后半句却叫我十分意外:“大圣,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他颇有些慌乱地收回目光,道:“俺随口一说罢了。”
我一时语滞,便挑起眉头,也看了一眼那月亮。
猴子亦不再说话,神情却低沉了几分。我偏过头去看他,发现他比月亮还好看。
“大圣,我突然发现你的鼻子特别小,还有雀斑!”我伸手就要去摸。
他一把把自己鼻子捂住,道:“小怎么了?能喘气儿就行!”
“小气。”我撅了撅嘴,自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蹲下只到我髋部的大圣的头,道:“悟空,我们走吧。”
他一怔,抻了抻脖子。估计是被我突然喊他名字吓了一跳,仰头凝视我半晌,道:“去哪?”
“找卷帘啊——”我指了指夜市的方向,道:“卷帘不是说琉璃哄他喝的酒有问题,我们去问问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哦。”他也从地上站起,挠了挠猴毛,望着那小河喃喃道:“可能该洗个澡了……”
我一惊,赶紧拉着他往远离河边的方向走去:决不能让他在这洗!
看得出天蓬做了一次媒婆兼新娘子,从李钦那赚了不少钱,此时那肚子已经吃得像被气儿吹起来的一样,连连在那打饱嗝。
琉璃正站在一个小摊子旁边付钱,看到我跟大圣来了,转头又叫店家加了两碗梅子汤。
我们几人挤在一张方桌上,方圆二里地都是老猪吧唧嘴儿的声音。
我一点也吃不下去,干脆敲了敲桌子,道:“卷帘大兄弟,你说上次琉璃让你喝的那琼浆有问题,能具体说说是什么问题吗?”
卷帘正瞅琉璃瞅得出神,被我冷不丁这么一问,吓了一跳,立刻回过神道:“具体,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喝下去之后,整个人所有的情绪都被放大了。这二十年亦是如此,一开始还可压住,至后来就变得愈发残暴无常——”
“白龙,听着跟你父王挺像的。”老猪收回舔着碗的舌头,道:“玉帝这不是害他们吗?庆个功还给毒酒喝。”
小白龙从篓子里妖娆地爬了下来,伏在我的碗边上,道:“估计是有人蓄意投毒。而且就是天庭的人。”言罢,他可怜巴巴地看了我一眼。在得到我的允许后,欢快地朝那梅子汤投递出了他的信子。
老猪颔首,道:“我看肯定是吴刚,那个小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白了他一眼,道:“拜托,人家吴刚好好地在广寒宫砍树呢,没有玉帝的旨意,他怎么飞过来下毒啊?”
“那就是哪吒。”他又气哼哼地说道:“那个小鬼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天天笑俺老猪胖。那托塔的也不管管。”
☆、再不看二郎神洗澡了!
“投毒的也是不长眼,怎么不毒死你这呆子。”大圣舔了舔唇,问卷帘道:“你可记得当时敖闰的情况?”
“西海龙王吗?”卷帘僵了僵颇为英挺的鼻子,道:“末将记得他似乎是与清渊上仙坐在一起,两个人还说了不少话呢。”
“啊?师傅?”我一怔,道:“师傅也去了?我咋不知道呢?按说我们师傅他老人家没权没势的,怎么会被请去这种盛会啊?”
小师弟冷笑两声,不屑地看了看我,道:“那几天你不是因为跟两个蟠桃园的仙女偷看二郎仙君洗澡被罚去浣纱了?”说完,他便抵着额头作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道:“咱们仙宫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罢了,师姐,莫要再提此事了!”
“啊?谁先提起这件事的啊喂?”我我我,我那哪是偷看啊,明明是光明正大的撞到了好不好!都是那俩蟠桃园的不靠谱,和老君宫里那俩拖地的一路货色!我挥起拳头就要给小师弟一个教训,却突然感到身上一阵灼热——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一个个瞠目结舌的,好似活见鬼了一样。
“看什么看?关于这件事我可以解释:不是我要去的是那两个蟠桃园的小仙女骗我去的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好吧你们鄙视我吧……”我越说越没底气,最后深深地把脑袋埋了下去。这简直是我人生的最大败笔,败笔!
猴子十分气愤,一拍桌子,道:“那你看见没看见啊?”
我顿时感到一阵杀气袭来。“我我我——诶你看,这桌子让你拍了一下竟然没坏,质量好。不像李家那个屏风,一打就坏了。老板,下次还去他家买桌子啊——”
猴子脸沉得更阴,道:“快说!”
我只好用蚊子一般的小声音说道:“我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