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过的,有的人总需要付出代价,这个亏欠了她的世界,需要人来做个决断了。
盖斯东看着那个年轻人的背影,然后笑了笑,他走至拐角的地方,靠着墙壁,懒散的吸着香烟,不时的还会有一两声低低的咳嗽声传来。
地上的烟蒂多了起来,在第三个落地的时候,他踩灭了香烟,重新打理了自己,然后,依旧是那个光鲜亮丽的男人,他邀请了那位伯爵小姐,一切滑入舞池。
小提琴的声音婉转悠扬。
高跟鞋和皮鞋像是世界最和谐的一对儿一样,上上下下的移动着。
“所以,上一次那只鸟就突然……”
“突然什么?”
罗莎·奥德耶见面前的漂亮男人久久没有作声,催促了一句,但男人的神情是那么的惊愣,脸色像是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
罗莎·奥德耶转身看过去,一双美目也瞪大了起来。
黑色的垂坠天鹅绒长裙,丝绒面料的长指手套,白色的丝巾围在左边垂坠下来,用闪耀的钻石固定住,白色的绒料帽子,一头靓丽的乌发全部藏至帽子里面。
黑色的眉,浓艳的唇,嘴角边噙着一丝笑意,尽管有着蝴蝶型的面具遮挡着,那眼角眉梢也都是风情。
“那是谁?”
有人小声的议论着。
男人们对于这位戴着面具的女子是那么的好奇,没人穿那样的衣服,舞会上,谁都是花枝招展,各种鲜艳的颜色,黑色素来是葬礼的颜色,没有人会考虑把这样的颜色加注在自己的交际礼服上,但这个女子如此穿着,却是那么的惹眼。
那苗条的身高像是多一份肉都嫌胖,少一分肉则嫌瘦,如此的恰到好处。
人们渐渐地有些嗡嗡的声音响起来。
在舞池中,盖斯东完全不用揭开那个面具就知道那是谁。
他的心里一阵狂喜,双腿几乎不由自主的想要往上面走,然而……
“那是谁?”
公爵小姐问道,语气有些不满。
男人的心像是被凉水给浇了下来,他的一切心思再次停住,仿佛有什么锋利的东西,随着这句话,一下一下的割着他身体里某个柔软的东西。
他双眼低头看向公爵小姐,露出一个懒散的微笑。
“不认识啊,是您的朋友吗?”
“怎么会,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哗众取宠之类的,像小丑一样!”公爵小姐鄙夷道,她挺了挺胸脯。
黑发的男人冲她耳语,说了几句好听的话,把公爵小姐哄得高高兴兴的,而这一切,都被那黑发的女子看在眼里。
他们之间距离隔得并不远。
她知道一切,
但,那一步却仿佛永远无法跨出。因为,在她想要那么做的时候,有个人,拉住了她。
“不等等我吗?亲爱的。”
玛格丽特停住了,男人拉紧了她的手,带着她进入了舞池。
“这是,属于你的舞台。”他低声说。
“是的,这是属于我的舞台。”她想,然后目不斜视的随着男人走向了另一边。
☆、89|77|1.1
灯光醉人,但都比不上那个戴着蝴蝶型面具的女子。
贵妇小姐们在心里不停的挑剔着这个女人,有些有见识的已经知道了那个人是谁,如果她们没猜错的话,那是英国使者帕西诺公爵的妻子,据说,这位公爵先生十分宠爱她的妻子,结婚三年来,从未有任何风流韵事发生在夫妻俩之间。
“听说是个小国的贵族的女儿,反正也没什么财产的。”罗莎·奥德耶将听来的信息说给盖斯东听。
男人笑着向她诉说更多的情话,将这个空有美貌和财富的公爵小姐哄得高高兴兴的。
“今天,卡拉克斯不在。”她拉扯着对方的领带意味不明的说道,接着,像是为了掩饰这句话的涵义一样,她又说了个时下流行的笑话。
盖斯东笑着吻了吻她的手,他看上去是被逗笑了,不然,那黑色的眼睛里为什么有着亮闪闪的东西呢。
“她回来了。”他想。而他们,也再也回不去了……
舞会进行到中间部分,就在男人们迫切想要一睹女子的真面目时,她却随着男人离开了。
“她怎么就走了呢?”男人们心底叹息着,女人们幸灾乐祸,并且在没有对方的舞会中,像是要搏回一把一样,女人们挺起胸脯充分施展着自己的魅力。
马车粼粼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艾利克骑着马,向着熟悉的路拐去。
他的眼睛,在夜色中似乎也像白昼一般坚毅又闪亮,只是,随着每接近一步,那孤独的神色就柔和了下来。
红房子就在眼前。
年轻人下了马,他仰头望着面前熟悉的房子,院子里的景致同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坏了的栅栏被修的歪歪扭扭,没有以前的好手艺。
艾利克踏着军靴,在两步后,他放轻了一些,仿佛是怕惊扰了什么。
他叩响了门。
等待着……
门开了,他那蓝色的瞳孔下意识的感到惊喜,却在下一秒又闪过一丝陌生,直到,那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涌现出了泪水。
“艾利克……”年轻的姑娘嘴唇颤抖着,一双眼睛里流着眼泪,再也不像从前还是一个小姑娘那样哇哇大哭着。
“啊,娜宁。”艾利克低声说。
娜宁捂着嘴,声音哽咽,好半响才停止,她拉着艾利克的手让他进去。
“她变了,变得坚强了。”艾利克想。
是的,变了。她不在了,所以他们都变了。
茶几上,温热的红茶,氤氲的茶香在空气中扩散,等娜宁端来甜品的时候,沙发上并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她维持着端着甜品的动作,微微侧脸,看向二楼的方向。然后她放下东西,坐在沙发里呜呜的哭泣。
鞋子的声音不可避免的在空气中发出沉重的声响。
艾利克抬起手,拧开了门把手,他站在门口,鞋子仿佛有千斤重。
他没开灯,就那么小心的站在门口,直到夜风将薄纱的窗帘撩起,像是鬼魅,细细一瞧,却又如月神。
空荡荡的房间,熟悉的气味儿在三年的时间里似乎已经不再了。
年轻人进去,轻轻地反锁了房门。他脱了鞋子,露出伤痕累累的双脚,右边的两个脚趾甚至已经没有了指甲盖,有一节指骨已经弯曲变形,回不到从前了。
艾利克赤着脚在地板上走着,他仔仔细细的走着,抚摸着一些东西,记忆从不曾丢失,战场上那些厮杀的回忆离他远去,他的心安静又孤独。
“我回来了,您怎么还没回来呢?”他低喃着,声音里有些哽咽。
本以为长大了,哭泣的本能也会丢失,却原来,不过是因为,没有在愿意暴露脆弱的人面前。
他一直不愿相信她死了,可是三年来,多次在悬崖附近搜索,却始终没有相信。
他做过很多梦。
也许她被海里的鱼怪给吞噬了,也许她还活着,在什么地方,只是还回不来。
当别人都在想着战争结束的时候该怎么办时,他却什么都想不到。
当娜宁来到房间,用备用的钥匙开门后,远远地,就瞧见,那大床上,蜷缩着的艾利克。
她紧紧地捂着嘴巴,就怕哭泣的声音惊扰了那个眉头紧皱的人。
娜宁猛地出去,蹲坐在门口,双手捧着脸痛哭着。
她为他们哭泣,也为自己哭泣。
就在这月光下,谁也无法幸福着。
巴黎市中心的房子内,用来招待各国往来的使者,奢华而又极具侵略性,是前年范维尔男爵带领着修建的,那会儿还得到了皇帝的认可,只是现在,想必那位先生也不能想到有一日,他倾尽心血修建的住宅内,有人能轻易得到他所无法企及的一切。
右手边的床铺已经有些微凉了,帕西诺公爵有些清醒过来,他的眉头浅浅地皱着,丝质睡衣穿在他身上,也只有在睡着时会有些褶皱。
他来不及打理自己,而是穿了鞋径自走出了卧室,在起居室那里,靠着沙发,双腿曲起,蜷缩着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女子,白色的丝质睡裙让她看上去显得单薄了起来,卸去了精致的妆容后,她的身体依旧不怎么好。
当灯光离开后,她总是疲惫的。
就像是身体虽然屈服,内心却依旧不甘愿一样,平添了一个梦游的毛病。并不常发作,在时光的抚慰下,他本以为,一切都会改善,但到底是不行。
帕西诺公爵私下里咨询过赫伯特,后来,他决定不把这事儿告诉她。
他知道,纵使她只是个女子,骨子里却极其要强。
她既然承诺了,应了,就不会说谎,只是,有的事情,尽管一时间能够违逆自己的心意,心却是最诚实的。
这毛病,不但是因为他的强求。他懂,更深层次的原因,却是他也无法做到。
她要什么,从来都只想自己去得到,别人,就算是给她双手奉上,只怕也不是她想要的。她被压抑的太久了,彷徨的却找不到出口,她能伤害的也只有自己,非她所愿,事实却只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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