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那拉氏诧异的看了胤禛一眼,对这种看法嗤之以鼻,“她名声是好,可不代表她就真好。要我说,你五嫂都比她强多了。”
男人和女人看事情从来两个样,乌拉那拉氏哼了一声,“我倒宁愿你将来娶一个像你五嫂那样的福晋,虽然看着不大方,但却是真为爷们打算,心里再不愿意也容得下侧福晋生儿子。你七嫂么,你难道真以为毓庆宫里先后没了的那两个孩子都是意外?”
胤禛皱紧了眉头,心里不自觉的抗拒继皇后这种说法,“额娘,这事儿可不是随便说的,你有证据?”
乌拉那拉氏悠悠然一笑,“我要是有证据,她还能稳当当做她的七福晋?你也别觉得我多心,在宫里头这些年我要是连人的本性都看不清楚,可真就白活了。我就看着她折腾,倒要看七阿哥能容她到几时。”
乌拉那拉氏又觉得自己该给儿子补一补女人的心理,可别傻乎乎的以为当家主母就会贤惠大方的给男人纳小妾养庶子。
“没哪个女人愿意给别人养儿子,除非就是别有所图。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怎么牺牲都不会心疼的。男人啊,总觉得女人就该对他的儿子视如己出,却不想想凭什么。”
乌兰那拉氏掩着口笑了一下,“七福晋说起来也不算是真聪明,那格格身份又不高。我要是她,就把格格生下来的儿子养的嫌弃亲娘,这样既不伤夫妻情分,又给自己的儿子添臂膀,还会让庶子觉得自己慈爱,只可惜老十一过来的时候年纪大了养不熟,不然你现在哪会没兄弟帮衬。”
胤禛听得怔住了,难道慈爱也能有假的吗?
乌拉那拉氏只觉得儿子是被这番言论颠覆了以往的认知,就又安慰的道,“你不用担心,额娘一定会给你挑个好的。到时候你也不用担心后宅的事情,都有额娘在呢。若是她敢做出七福晋这样的事情,就直接暴毙了也没什么。”
乌拉那拉氏笑吟吟的瞄了儿子一眼,“只是你到时候可别给额娘拖后腿,舍不得女人啊。”
胤礽自是不知道承乾宫里因着他又起了多少话题,只抱着福康安回了毓庆宫。
七阿哥已经连着睡了几天书房了,后宅里的人一个都不见,唯一给福晋的一句话就是让胤礽把刘格格挪到角落的屋子里养着。
对外只说是刘氏自己闹腾,疏忽了孩子。七福晋依旧是一点过错都没有。
刘格格为了这个眼睛都哭肿了,可惜七阿哥派来的宫女一个个都是铁石心肠,一句话都不会往上报。
刘格格觉得自己很冤枉,虽然吃喝份例都没亏待她,可是她没有做的事情为什么要按在她头上?况且,孩子究竟是怎么没的?就是刘格格自己都不知道啊。
论理说,胤礽应该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可是他就是觉得很不安。不知情的紫玉和紫鸾都觉得大快人心,自家格格终于不用看那刘氏娇滴滴装矜贵的模样了。
三岁大的福康安正是爱闹的时候,他也不怕生,虎头虎脑的模样又特别招人疼。没一会儿,就哄得胤礽眉开眼笑,原来小孩子这样有意思啊。可惜当年弘皙一直是让太子妃养着的,自己那时候又是信奉抱孙不抱子,而今想来真是遗憾之极。
胤礽一边逗弄福康安,却也不忘了回头吩咐紫玉,“到前面去问问,七爷今晚上来不来用膳?”
结果紫玉去问了才知道,七阿哥下午就出宫去了。
戏台上的喧天锣鼓刚刚退去,换成了柔婉抒情的曲笛,满面油彩的青衣换成了衣着飘逸杨柳腰肢的少年。
“七爷,这是月前刚刚进京的昆曲班子,台上这个是他们的台柱子莲官。”福隆安笑眯眯的给胤禩介绍,一旁的丰升额只看着戏台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胤禩有一搭没一搭的剥着花生,懒洋洋的点了点头,“唱得不错,你什么时候喜欢听这个了?我记得你不是喜欢热热闹闹的戏?刚才那个桃园结义是你点的吧?”
福隆安笑了,“我这不是想让您瞧瞧新戏么,这幕戏现在红得很,本子也不知道是谁写的。好多人都爱看,一天要演上好几场。”
胤禩点点头,他本不怎么爱看戏,今儿出来只是实在心烦的厉害。只找人多热闹的地方,吵吵嚷嚷的也能暂时把烦心事放一边。
“这戏叫什么名字?”胤禩看了一会儿,“似乎是……有史实的吧?”
福隆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他在兵法上是挺用功,可在史书上真就差远了。丰升额也没好哪儿去,只能接了一句,“这幕戏叫昭阳燕。”
“昭阳燕……”胤禩略一思忖又听了几句唱词,少年的声调轻软柔婉,“水色帘前流玉霜,赵家飞燕侍昭阳。掌中舞罢箫声绝,三十六宫秋夜长。”
胤禩心里霎时就有数了,脸色倒顿时就沉下来。原来这昭阳燕说的竟是汉朝赵飞燕,祸害了无数皇嗣的那位红颜祸水。
福隆安与丰升额全都不明所以,胤禩更感觉有气没出发,他这两个伴读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无辜。
福隆安就是想让他松松心,丰升额呢?有问题的是他妹子,就算是连坐了,他八爷自己也在里头呢。
胤禩正默默运气,干脆一拍椅子起身就要走,却正当当和一口烟撞上。
胤禩猝不及防被呛得咳嗽了好几下,眼睛正被熏了个着,眼泪哗啦啦的涌出来了,身后李玉急忙扶住了自己主子,福隆安已经站起来找罪魁祸首算账了。那还真是个认识的。
“纪大人,你这来看戏还带着烟斗?呛了我们七爷,可不能就这么走。”福隆安嚷嚷着就把人拦住了。
那位纪大人正是尚书房侍讲纪晓岚,正是出了名的烟袋子。纪晓岚笑着拱了拱手,“富察大人对不住,对不住,纪某人实在是嗜好此物,离了一时片刻都舍不得。”
纪晓岚歉然的躬了躬身,“七爷,对不住。”
胤禩把抹眼睛的帕子收在怀里,苦笑道,“纪大人这烟袋是真厉害。怎么纪大人刚刚起复,就来听戏啊?”
纪晓岚呵呵一笑,“微臣没听过昆曲,这不就来见识见识。难得这本子也是不赖。”
胤禩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这一出昭阳燕,确实不赖。”
纪晓岚一向聪明,只呵呵笑了两声就不接话。他是文人,看的是故事风流文采过人。眼前的却是皇子,看的是古今天下帝王世家。着眼既然不同,那么考量自然不同。
胤禩与纪晓岚话里面的深意,福隆安与丰升额是一句都没听懂。
胤禩笑了笑,“听说纪大人的书法是当代一绝,只可惜小王习字的时候,大人方入仕途。倒是十二弟弟好运道,能得大人指导书法。”
纪晓岚急忙连道不敢,又道,“七爷师从张相,下官何德何能得七爷夸赞。十二爷于书法一道极有天赋,日后定能自成一家。下官只是恰逢其会。”
胤禩淡淡一笑,拍了拍纪晓岚的肩膀,“纪大人家学渊源,何必如此过谦?纪大人喜欢看戏,就多看一会儿。唯有知情一片月,曾窥飞燕入昭阳。确实是好本子。”
纪晓岚呵呵一笑,“卑女岂肯让须眉,绝代佳人入宫闱。七爷您说是不是?”
胤禩眯着眼睛笑起来,“自然。”大汉天子不好色,轻盈飞燕又媚谁。若是做皇帝的把持的住,任是妲己褒姒还是玉环飞燕,还有何用处?说起来无非就是推诿责任罢了。
所以,他自己的后宅不静,说穿了还是他自己的责任。
出了戏园子,胤禩就把两个伴读都撵回家了。丰升额支支吾吾的,可还是打了千走了。
福隆安落后一步,看着丰升额的背影,悄悄的道,“主子,丰升额这是怎么了?”
胤禩淡淡道,“心疼他妹妹。”
福隆安尴尬的退了一步,又小心翼翼的道,“七爷,前些日子阿桂大人和夫人来找过我阿玛,说想把他族侄女许给您,想问问您的意思呢。如果您愿意,他们就去请旨。这都是他们章佳氏的意思,绝对不会牵连在您身上的。”
“舅舅可没同我说。”胤禩瞄了福隆安一眼。
福隆安叹了口气,“我阿玛直接就给回了。其实章佳氏的女儿也挺好的,阿桂大人圣宠又好。”
胤禩似笑非笑的看了看福隆安,拍着他的肩膀道,“舅舅做得对,你啊,还是不够沉稳。章佳氏惯于投机的,怎么可能和咱们一条心。这样的人招来了平白惹人忌,一点好处都没有。”
“有好处的时候要上来分杯羹,没好处的时候半点指望不上。”胤禩冷淡淡的一笑,“爷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人。”
福隆安不由自主的低了头,胤禩又安慰道,“我知道表兄是为我好,只是,有的事情,都是天意。我还年轻着呢,难道你就开始担心我的子嗣了?”
福隆安忍不住叹了口气,“主子,我只怕是有人……从中作梗。我阿玛虽然不说,也担心的很,内务府都被他梳理好几遍了。”
胤禩摇摇头,这哪里是内务府的问题。皇太子胤礽想要杀人不见血,还不有的是办法。至少那彩釉就真是好用的很!不止废了自己没出生的血脉,就连那几个格格好好的身子都伤了。想有子嗣?慢慢调养吧。
说起昭阳燕啄皇孙,哪比得上自己家里那只龙血风裔的鸿鹄!
龙血风裔……胤禩微微眯起眼,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身为人父,明知孩子死的冤枉,却包庇真凶。身为人夫,明知妾侍无辜,却依旧把罪名按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