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圣旨上说就是为了审理山西归化将军保德,可山西巡抚塔水宁却也怕皇帝还有其他密旨。再说了,七阿哥那是什么人?就是皇帝的心尖尖!能奉承好了七阿哥,对日后只有好处!
本想着十几岁的少年人,奉承起来有多难?可谁承想,七阿哥真的挺不容易对付。看见钱财没反应,看见美人没兴趣。一来二去,山西这地头上就终于有人出昏招了。
热热闹闹的酒宴上,上好的汾酒、玉堂春那都不算什么,山西的地产特色也都不算什么,叫上两个戏曲班子就更不算什么了。可明晃晃的把戏子捧上宴席来,即使是见多识广的八爷也不禁瞠目了。
这才几十年啊?怎么当年还是私下里往来迎送的,现在就能明目张胆的走上官员宴席了呢?山西地界最出众的就是鸿庆班,最出名的旦角叫做李桂官。
是梨园依着贵人喜好从小调\教出来的,身段窈窕,面目出众,最难得的还是幕后有人捧着,留着清白身子只等着足够的价码才肯出首。
胤禩一眼瞧见了,却顿时一口酒呛在了喉咙里。咳嗽了好多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扯住身后立着的富察明仁,悄悄的指着不施脂粉依依呀呀清唱跪的桂官,“等着天黑了,把人给爷捉回来。别让人瞧见!”
富察明仁脸色都青了,“七爷,这不好吧?”富察明仁一点都不想亲表弟去尝试这种抱背之欢!虽然现下是挺流行的,可毕竟不是正路子。若是给小叔叔傅恒知道了,他这个做侄儿的可扛不住啊。
富察明仁的神色挺为难,忍不住劝道,“爷,您要喜欢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可这相公哪能沾啊?说是清白的,实际上肯定干净不到哪儿去!”
胤禩瞪了他一眼,“想哪儿去了?爷要是想要还用得着这么麻烦?让你抓你就抓!一定要悄默声的!知道不?”
胤禩盯着场中央的桂官,觉得自己有那么点牙疼!这模样、这模样……看着简直是让人既闹心又郁卒,末了还有那么点怅怅然和空落落。
62马甲掉了
自打李桂官一出来,山西巡抚在位置上就开始坐立不安了!这是哪个出的昏招啊?这成什么样子!七阿哥是什么性子还没试探出来,万一倒让七阿哥不爽快了呢?
塔尔宁僵着一张笑脸,小心的去瞧七阿哥脸色,等着这一瞧,反倒是把心放在肚子里了。哟呵,果然是年轻人,这不眼睛都盯住了那桂官吗?
塔尔宁倒是老道,反正这事情与他无关了,就出招的那人探探路吧。
李桂官在宴席上唱了一首曲子,就被人领下去赏了酒,然后就打发回去了。不只是带他去的教习有点失望,李桂官就更失望了,从坐上回去的马车就没说一句话。
他是班子里的红相公,用的一向都是班子里最好的东西,就连车厢里都用南暖香熏过的。
李桂官抿着嘴唇坐着,他还没进屋子的时候,就有人指给他看了,说是坐在主位上的少年就是他要讨好的人。
那时候李桂官猫在帘子后面捂着嘴,小心翼翼的问过那人是谁。给他指人的官老爷嘿嘿笑了两声,说是不用你知道,只记住若是他看上你了,就有泼天的富贵等着你!
李桂官自小在山西长大,出名这两年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巡抚老爷。可是巡抚老爷却也是要看那少年的脸色。
那少年估摸着和自己差不多大吧?长得那样好相貌,肯定是生就投了一个好胎。不然凭什么让巡抚老爷都奉承?
自打他进了堂子里,就是被人培养的,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红了起来。可早晚也是要找个下家的,不然等着过两年年纪大了,怕是就再也端不住了。
李桂官正琢磨着怎样才能再得着机会见一见那个少年,外面突然间喧哗起来了,带他来的教习慌张的叫唤,”你们是谁?抢人……”
李桂官只吓得手脚冰凉,一柄明晃晃的刀就压在了脖子上。一个年轻汉子跳上了上车,瞅了瞅他,低声嘀咕着,“倒是个标致人。”
然后,那人就一胳膊敲在李桂官脖颈子上,李桂官眼前一黑就昏了。
李桂官是被人摇醒的,屋子里灯火通明,一个人正背对着他负手立在正中。
摇醒了他那人长得白白净净的,一开口还有点公鸭嗓子,“主子,人醒了。”
背对着他的人才转过身来,李桂官这才瞧清楚,这人可不就是他正要奉承的少年么?李桂官一向都是伶俐的,他爬起来就跪好了,“桂官给爷请安。”
胤禩低头瞅着这人,表情实在是有点奇怪。他从小就想过许多事情,想过建功立业,想过君临天下,可真就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一个人顶着这样一张脸跪在他眼前。
这一刻,胤禩的心情实在是有些不足为外人道,一番心情转来转去,最后却想到也不知当年太子殿下喜欢戏子小手,有没有想过会有一日他的那张脸偏偏长在一个戏子身上!
人人都有几件难以忘记的事,胤禩自然也不例外。他始终记得年轻的皇太子殿下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清贵无双。
可以说他幼年的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圣祖对太子的荣宠。
皇太子胤礽的那双眼睛,那副神情,就牢牢的记在胤禩心里。那种从心底而来的羡慕与嫉妒,让他几十年都不曾忘记。
胤禩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叫桂官?今年多大了啊?”
李桂官听着胤禩挺和气,就放了一半的心,“小人今年十五了。”
胤禩嗯了一声,“抬起头让爷瞧瞧。”
李桂官好像被鼓励了一样,抬起头给胤禩飞了个羞怯又害怕的眼神。胤禩不由得嘴角猛地一抽,他挥了挥手把李玉撵了出去,才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心愿啊?”
李桂官听得有点糊涂,大着胆子道,“小人不明白您的意思。”
胤禩笑了笑,坐在大椅子上端着茶抿了一口,才道,“你的命爷收了,你要是有什么心愿未了,爷就帮你一回。”
李桂官霎时间脸色惨白的瘫在地上,他哆嗦了一会儿忽然手脚并用的爬到胤禩脚边,“小人本就是蝼蚁一样的人,犯了什么事爷您尽管教训,求留放小人一条生路吧。”
眼泪欲坠不坠的,衬着那张面孔看在他人眼里的的确确是好风情。可是胤禩看起来就不是一般的闹心了,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一举动实在是万分的多余!
长了这样一张脸,就该直接划花了打死扔去乱葬岗!平白污了爱新觉罗家的傲气!当年的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知道有这么个戏子和他长得八分相似不得呕死啊?
怎么自己瞧见这张脸就突然起了怀念呢?怎么就想再瞧上一眼呢?有什么必要吗?
胤禩把茶杯一放,轻轻巧巧的声音落在李桂官耳朵里。李桂官的身子低低的伏下去,听着胤禩冷冷的道,“你是不能再活了,有什么心愿趁早说吧。等爷没了耐性,可就没这么好商量了。”
胤禩觉得这人也没做错什么,自己开口就取了他的性命委实有点不讲理,可天让他长成这样,实在是怨不得人。
李桂官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眉梢也微微挑起来。他张了张嘴,却收了泪。他这样的人本就是浮萍一样,早晚都没什么好下场的。可是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却是不能甘心。
看着胤禩微微扬着的唇角,李桂官反倒是豁出去了,“小人早就没什么亲人了,本就想着活一天算一天,可真有这一天,小人却只想做个明白鬼。”
他的眉角扬着,一脸豁出去的表情反倒冲淡了那股子媚人气,让胤禩瞧着也舒心了不少。胤禩也就愿意多和他说上两句了,“你若是怨,就怨你的模样冲撞了贵人吧。”
李桂官木呆呆的跪坐在地上,突然道,“我的模样冲撞了贵人?那些逛堂子找我的官老爷们都是知道的吗?”
胤禩不置可否,淡淡道,“有人找过你啊?都有谁啊?爷反正也是要查的,也不怕你信口开河。你若有仇人,爷也替你担待了。”
李桂官咬着牙,干脆就把有意耍弄他的全都说了出来。
胤禩听罢也都记在心里,这样的容貌被他人亵\玩,胤禩只觉得整个爱新觉罗家都要蒙羞!他只冷冷笑了笑,道,“你的时辰到了,这就上路吧。”
李桂官很快就被人拖了下去,看在他的长相这一份上,胤禩赏了他一杯毒酒。
富察明仁一直在屋外面守着,眼看着人被拖出去才松了口气。丰升额急匆匆过来的时候正瞧见这一幕,诧异之下就问了句,“谁惹七爷生气了啊?”
富察明仁瞧了丰升额一眼,只慢吞吞的道,“不知道。”
丰升额眼尾一抽,对这句话表示有七分的不信。可他也知道富察明仁是最口风紧的一个,他不想说的谁都问不出来。
丰升额笑了笑就向里屋走去,对着李玉点头笑道,“七爷可在忙着?劳烦公公通传一声。”
李玉笑了笑还没接口呢,里屋就传来胤禩的声音,“还不快进来。”
丰升额疾步走进去,先是请了安,然后从取出一封信,道,“七爷,这是福晋给您的信。”这封信就夹在丰升额的家书里面。
胤禩嗯了一声,撕开信封抽出信纸,心中暗道也不知小丫头写了什么给自己。算起来出京也一个多月了,小丫头应该想自己的紧了吧?念着媳妇的八爷心里头暖洋洋的。
雪白的信纸上是端秀的字迹,一转一折端的是大气雍容。可惜胤禩甫一入眼,就如同一盆冷水迎面泼下,哗啦啦浇了个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