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泛了滥,火也纵了性,水火都无情得很,一向吃斋念佛的周是安自然被裹携烧腾地无影无踪。
“言晏,你这样很不好,话说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我已然被你说动了,这戒想守也守不住了。”周是安揽抱她到床上,一双腾腾杀气的眼盯着她,言晏饮酒的缘故,脸上本有浅浅的红,此刻却被周是安吓住了,骇白着一张脸。
头发还是湿的,身上有浴后的香,白皙的肌底下像是有绯色的水在潺潺地动,湿漉的眼里藏太多情绪,周是安问她在想什么。
言晏羞愤地嗅着他气息里的酒精味,成心气他,“反正和你想得不一样的东西。”
呵,周是安嗤笑一声,“你自然不是东西,你是我日夜放在心里的人。”男人在这个紧要关头,说起情话来,那真真是信手拈来。
言晏无声地啐他。
周是安再俯凑到她耳际,“不信?我也有点不信,从你头一回跑到我梦里的时候,我就苦恼得很,这是怎么说的,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还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我自己都想骂自己,混账!”
言晏哑然,问他是什么时候,哪一回?
“第二次去你家,一伙人喝酒吃蟹的那回!”周是安说,下楼的言小姐发了好大一通火。
言晏抿嘴朝他笑,“那天姨妈来访,有点痛经,小舅那么晚还带一群男人回来,吵吵闹闹得烦得很。”
“忒没礼貌了,站在楼梯口就朝我们骂,”周是安手里揉搓在她的腰上,“好歹也要下楼,走近点,给我看清楚呀。”
言晏吃痛有余,闷闷地望他。
周是安就由着她望着,时不时浅浅的吻,落在她的眉心和微翘的鼻尖上。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周是安的声音听起来已然有点精神游离的样子。
“你喜欢我什么?”
“那你又欢喜我什么?”
这人坏,你问他,他反问你。
言晏略略不快地看着他。
周是安毫无不妥的倨傲感,“气什么,你这样问,像是不知道的样子,可是你不知道的,我又何尝不是呢?”
喜欢就喜欢,为什么一定要有道理,要有缘由。
总之不偷不抢,合情合理,不关乎任何人,这就够了。
周是安在言晏突地乖顺的沉默下来解她的衣服,她别扭地含糊道,“能不能把灯关了?”
他听后且笑,“不能。”
“……”
“我想看你。”
言晏闭着眼,蒙羞,“……”,模糊感觉到光源变暗了点,她再微微掀眼,只听周是安在她耳边说,咱们折中处理。
他们不算第一次肌肤相亲,那回在山庄后园的庭院小楼里,也曾有过,只是那回周是安纯粹安抚的几个吻,言晏能感受到他的温情。
眼下,温情在欲念的火上煎熬着,好像所有体面的品格都被他抛之脑后了,言晏原以为她会惧怕这样光景下的他,毕竟太难为情了。
可是耳边听着周是安那完全变了味的声音与语调,言晏心上像是被他挠了几下,原来她给他求而不得的滋味是这样的,哀怨的、可怜的,恨恨的,以至于赤诚相见的时候,周是安那不知是生意人的本性还是男人的本能,他朝她讨伐回来,即刻的,不容辩驳的。
言晏被他吻过的唇,有点火辣辣的,再就是麻。言晏觉得他在她的深喉里,试图勾出她的魂灵。
“言晏,想过嘛,我们这样?”
言晏朝他诚实地摇头,只听周是安狷介地一笑,从她唇上往下移的时候,哑哑的声音,“乖孩子,可我真心实意地想过!”
言晏不想听他说些脸红心跳的话,也没眼睁眼看着他的意欲。
高度的精神汇集,得到的全是笼统地白,言晏极力地闭着眼,极力地放下气力配合着他,得到的全然不是道听途说中的欢愉感,而是战栗,羞赧,如果可以,她真想求他停下来,她觉得这样……不好。
于是,她心甘情愿的前提下,还是被他招惹出眼泪。
周是安先前还和她说着话,眼下,看着她怯生生的眼泪,眼里有些怜惜的光,却瞬间又黯了下去,气息轻且绵长,与她相近了些,能明显感觉到言晏寸了寸,想离他。
他们住得楼层比较高,听不大分清夜里的车流声,倒是隐约能听到窗外玻璃上滴滴答答的雨落声,“言晏,下雨了……”
言晏这个时候,没心神听他闲话什么,闭闭眼,再偏过脸想求他什么的,周是安一只手横抄在她的肩下,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与她含吻,再就,
丝丝牵扯的疼痛感混着他灼灼的气息,教人不能细听。
言晏眼里有窸窣的泪,周是安眼里有碎裂的冰。
他问她,先前进门后,她原本想跟他说什么的?
气了,恼了,要和他再分一次体面的手?周是安在情|欲颠簸里,势必问出个究竟。
言晏禁不住他的盘问,只闷声摇摇头。
“那是要说什么?”周是安眼里的光,亦是撞进了她的眼里。
“……,”言晏盈盈的泪打转着,泪随轻语一道,“我爱你。”
终究,周是安从见她的第一面起,圈留在心上的一口气,在翻涌的浪潮最顶上,颠沛得无影无踪,“唔,……乖孩子……”
*
凌晨两三点的时候,言晏被周是安抱起来喝水,她说有点鼻塞。
周是安调高了冷气,他放手到她额上,探她的温度。
她恹恹的声音,“不是感冒,是鼻敏感了。”
周是安不作声,顷刻,只要她再喝点水。
言晏突地冒出一句,“浑身好累,像散架了。”还疼。
他依旧不答她的话。
言晏把手里的杯子递给他,“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的话我都没法答。”他反过来怪她的不是了。
“你都没什么和我说的嘛?”她睡得好好的,他非得叫她起来喝水,眼下,醒着了,他的态度却没睡前好了。
周是安坐在床边看有气无力的言晏,直直得看了许久,末了,伸手替她归拢耳边的发时,才眉梢里露出点点笑意,“看你煞白着张脸,声音又恹恹的,吓着了。”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周是安脸上有鲜少的窘色。
言晏半张脸埋在软枕里,“你怕回去不好跟我妈交代?”
“不用等回去,天亮了,就跟你父亲不好交代了!”
二人相视一笑。
周是安重新躺到她身边,言晏难得的少女娇羞,更像控诉,“我好累,骨头里,你不累嘛?”
“不累。”他抱言晏枕他手臂上,嘴上始终保持着男人最起码的自尊。
“……”言晏不知喃喃了句什么。
“睡觉,别找不痛快。”他口吻很坏的样子。
言晏在他怀里想翻个身,好像,不小心碰到了什么。
她抬眼看他,周某人闭眼不睁,再一次关照她,“睡觉。”
“睡不着了。”她不是存心的,只是有点认床。
“睡不着也闭上眼睛,早上还约了你爸一家喝早茶。”他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
窗外的雨不知道有没有停,抑或根本没有下雨,周是安是诓她的,她睡不着,醒着的身体,自然多多少少有点动静,就在言晏想从他手臂上移开脑袋的时候,一把被周是安拖到了跟前。
某人略微有点脾气翻身压住她,“我心疼你,你倒是不心疼我,让你睡觉,你非得跟个猫似的,没骨头的磨磨蹭蹭。”
言晏冤枉得很,嘴上喊着,我就是怕你手臂被我枕麻了,才动的呀。
某人无赖得很,“我不信。”
……
冷气调上去了,言晏被周是安闹得一身汗,她此刻相信了他说不累的话了,香汗淋漓的时候,周是安顾及着天亮后还有正事,最后关头放过了言晏,只是二人收拾停当后,他搂玲珑温香的言晏在怀里,餍足的神思,禁不住地发散起来,拿言晏逗闷子。
问她听过《牡丹亭》嘛,受母亲影响,他自幼听惯了昆曲,他说论话本子里写得最风流倜傥的,唱词最缠绵悱恻的,当论《牡丹亭》了:
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则把云鬓点红松翠偏。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
恨不得……
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
……
言晏听他念得糊里糊涂,等她回过神来,不知该夸汤显祖妙笔生花呢,还是要骂他存心不声不响地耍流氓!
*
次日,如约,周是安做东请言晏父亲一家饮茶。
他们驱车往茶馆去的时候,言晏才发现,他对这里并不生疏。
周是安说,他们有客户在这边。
隔了一个晚上,他才有空问一问,她与父亲接触得怎么样?
淅淅沥沥的雨,未到天明就休住了 ,眼下晨曦迫散了云翳,言晏看前面的刹车灯晃神,诚实告诉周是安,“很融洽,很顺畅。”
“这不是你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