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着过了半刻钟,景燚眼中的寒光才渐渐散去,转而被浓浓的悲伤替代。
“是啊,母妃的生辰快到了,我知道了,明日我便会下山回京,你且先回去罢。”景燚的话语中没了往日的生硬冷淡。
“是,主子。”清风答道便要拔腿离去,才堪堪走到窗前,景燚便叫住了他。
只听景燚缓缓开口道:“明日我便下山了,让冬雪过来暗中保护她罢。”
清风当然知晓主子口中的“她”便是救了主子的那个姑娘,从主子让他去找物件寻话本便可以看出,这姑娘对主子来说可不简单,不然,怎能调动冬雪来暗中保护?
“是,主子可还有何吩咐?”清风问,不知为何,他在主子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不舍。
“待我走后,小丫头孤单一人,定然是会难过的,让秋月也过来罢,在小姑娘面前,该寻什么说辞,让秋月心中有数。”景燚如是道。
“是,清风领命。”清风还从未见主子如此温和过,提及那姑娘,主子身上的阴暗气息全然不见了,这样的主子,他也只在主子娘娘未去世之前见过了。
这姑娘定然是主子的福星,清风心中如是想着便闪身离开了。
第二日一早,景燚便换上了昨晚清风捎来的衣袍,他要走了。
往日里早早地便可听见小姑娘的动静了,今日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景燚推开小姑娘虚掩着的房门,走了进去。
小姑娘小小的一个裹在被褥里,只露出了一个小脑袋出来,面色看着有些恹恹的,看到他进来了,眼中由光亮渐渐变得暗然。
小姑娘低着头,不看景燚,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红红的眼眶说:“你要走了?”
景燚最是见不得小姑娘这个样子,虽不忍心,却也只得道:“嗯,待会儿便走。”
“你也不要与与了么?”小姑娘带着哭音问。
“与与乖,燚哥哥有急事须得今日离开,况且,我身上的伤已然好全,与与不必担心。”景燚只得安慰她道。
“那你还会回来么?”小姑娘眼里带着期许问道。
“会,过些日子,处理好了事务,我便会来看与与的。”景燚道。
“嗯,与与知道,燚哥哥是不会骗与与的。”小姑娘很是坚信不疑,景燚从未见过有人如此信过他的话,一字一句,她都信了,真是个傻丫头。
景燚抬手为小姑娘拭去眼角的泪痕,带着些许哄人的意味开口:“与与不送送我吗?嗯?”
“要送的。”说着小姑娘便掀开被褥,慌忙地换着衣裙,眼里到底还是有了笑意。
景燚看着她这个样子,便才心安了几分。
小姑娘送他到了院落边,景燚开口:“与与回去罢,燚哥哥可以自己下山。”
“唔,好吧……燚哥哥,你会想与与么?”虞槡知晓景燚不让她送出太远的地方,是担心她,但还是止不住地失落。
景燚闻言眼皮一跳,小姑娘还真是敢问,却也在心里问自己,会想吗?会吧。
“会。”景燚想着便也顺心答道。
“嗯,与与也会很想燚哥哥的,还有兔子小鱼和啸天,它们也会想你的。”小姑娘带着往日的娇俏道。
“……”,景燚气结,他为何要那些个小动作想他?罢了,罢了,由着她去吧,她开心便好。
景燚下了山,不过午时便到了府邸里。
他刚进入王府,一个的老人便迎了上来,含笑略微福身道:“主子回来了。”
“嗯,季伯”。
季伯是他府邸里的管家,也是他乳母的夫君,同时也是他母妃以前府里的家丁,可谓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景燚对他很是敬重。
“主子,清风来了,说有事禀告。”季伯道。
“嗯,知道了,我这便过去,让他来我书房。”景燚对着季伯说道。
“是。”
书房内。
“清风,何事?”景燚知晓清风定然是拿不定主意便才会来问询他的。
“主子,周大人今日早晨送来消息,说太子将于今晚在摘星楼秘密设宴,借宴请拉拢,还有几位朝中要臣,似是有新的动作,主子可否到场?”清风将消息禀与景燚。
“呵,我还真是想瞧瞧呢,他们在哪阁阁设宴?”景燚的话里带着些玩味道。
“东阁内间。”
与此同时,云雾山山间,一白一黑两个身影在山林中穿梭,如同一阵疾风刮过,快到让人看不清是人,还是极为娇俏的女子。
轻功之高深,可想而知,如若现下是黑夜,那便更是如鬼魅一般了,取人性命于无形间也是易如反掌的。
一个娇俏欢脱的声音说道:“冬雪姐姐,你可慢点儿吧,我可跑不过你。”这声音来自白衣女子。
过了片刻,黑衣女子停下,转身,声音冷硬无比,如若置身于寒冬之下,不带丝毫感情,正如名字“冬雪”一般冷。
黑衣女子道:“秋月,想不到你竟荒废功法至此?是该好好儿陪你练练了。”
闻言,白衣女子的脸上多了些恐慌,而后讪笑着摆手开口道:“……啊……哈哈,不用了不用了,哪能劳烦冬雪姐啊,是吧?再说了,主子不是让冬雪姐你保护姑娘么?我可不用,我就是来陪她解闷玩乐的。”
黑衣女子冬雪闻言脸色非但没有缓和,反倒更加冷了,让秋月心下一颤,赶忙岔开话题。
“不知这姑娘是何人,竟能让主子如此尽心,还真是想早点儿瞧瞧呢。”唤作秋月的女子如是说道。
此时身旁的冬雪开口了,“主子行事,何事轮得到你我置喙,做好主子吩咐的事便好。”
顿了顿又接着道:“不管她是谁,主子如此护着的人,当是极其重要的,你我定当极力而为,不可坏了主子的事儿。”
白衣女子闻言,忙点头道:“嗯嗯,冬雪姐姐所言极是。”
景燚已然走了一日,这偌大的山中又只有虞槡一人了,好像又回到了景燚没到来之前的日子,每日里就是她一个人,孤单了只能和啸天说说话。
她好想燚哥哥。
虞槡已经盯着石缸瞧了好长一段时间了,这鱼儿好似都没有了往日的生机了,待在石缸里,都不怎么动呢。
“小鱼,你是不是也想燚哥哥了?唔……我也想他呢。”虞槡自言自语道。
忽而,虞槡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于是匆匆跑去书房里,拿了纸笔出来,开始写写画画。
虞槡想着,把燚哥哥没在的日子里的这些东西都一并写下来,做成手札,她瞧见阿娘做过的,她也会的。
这样想着,虞槡心里甚是开心,“日后等燚哥哥回来了,便拿给他看,嗯,就这样,唔……想燚哥哥了也可以一并写下的。”
于是虞槡在纸上写下,“燚哥哥离开的第一天,想他。”
☆、思思
虞槡以往从未有午睡的习惯,今日因着有些无聊,就连话本子上面写着的字都生生让人觉着困意得很。
躺在摇椅上不过片刻便已昏昏欲睡,虞槡索性把话本覆在脸上,准备睡上个一时半会儿。
虞槡却是不知自己的这一幕恰恰被隐在暗处的两人看了去。
“冬雪姐姐,我瞧着这姑娘竟是有意思得很,书本一盖便在这青天白日下睡着了,好生有趣,好不惬意啊。”秋月说这话时语气中带着不可多见的赞赏和羡慕。
冬雪不置可否,她们隐在暗处观察了这姑娘许久,说不意外是假的,这姑娘从始至终行事颇为有趣,甚是随心所欲,举止虽不说大方得体,却也让人瞧不出什么不妥的地方。
仿佛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能理解的,无外乎礼制,没有该与不该,只有她想与不想。
“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儿。”冬雪也低声喃喃道。
冬雪跟在主子身边那么多年,从未听闻他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过,若说这姑娘于主子有救命之恩,按照主子的秉性,必也不会做到如此地步。
没见到这姑娘之前,冬雪也一直以为这必是个有手段的人,若是没点过人之处,仅凭救了主子这一点,还不能够让主子动用她和秋月来此保护她。
据说,主子还让清风动用所有暗桩替这姑娘找寻爹娘,想来,这姑娘于主子而言必是非同一般的。
不过,从这姑娘的行事来看,倒不像是个有心机的,反而,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在冬雪看来,这就像个孩子。
“秋月,主子派我在暗处保护姑娘,既然主子让你来,必是有主子的用意,你知道该如何做罢?”冬雪语调平平,恢复了往日的冷清道。
“我知道的,不就是怕姑娘一个人孤单么?正巧,我就很会解闷儿了。”秋月挺挺胸脯,颇为自信地道。
“去吧,你知晓什么是该说的,什么不该说。”冬雪说完便“倏”地隐身去了暗处。
秋月当然知晓这个中缘由,主子既然派冬雪姐暗中保护,又派她过来,名为解闷儿,实为照顾,秋月怎会不懂这其中道理,想必,主子并未告知过姑娘他的真实身份的。
唔,看来,言语说辞当中须得多加注意些呢。
这边,虞槡正要进入梦乡之时,却是感受到了有人站在了她的身前,为她挡住了阳光,她心下一喜,难道是燚哥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