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彩芝学习跟不上进度,陆明文他们的问题她很多时候回答不上来,兄弟两没有丁点不耐烦,但凡写在地上的问题,都是耐心给赵彩芝讲解,赵彩芝比不赢他们不是脑子笨,是生了孩子记忆力减退,换作他们,估计连赵彩芝都不如。
薛花花的话,兄弟两深信不疑,故而完全不嫌弃赵彩芝拖慢两人速度。
三人有说有笑的场面成为生产队一道亮丽的风景,尤其看在刘云芳眼里,格外扎心,分家了,老头子不愿意和儿子们住,他们俩自个儿烧火做饭,五个儿子每年给钱给粮食就成,往常热热闹闹的堂屋将来会变得空荡荡的,想到这个刘云芳心里就不是滋味,看陆明文捏着菜的粗茎在地上写字,她缓缓凑了过去,“明文啊,又在学习呢,你们学得挺快的啊……”
她和老头子说了扫盲,老头子不反对,当着全家的面说谁想扫盲就到猪场跟着李雪梅学习,他也不想想,都分了家,谁还听她的呀,巴不得多腾点时间出来干活哪儿有时间扫盲,等着吧,儿子儿媳绝对不会把她的话当回事的。
仰头看是刘云芳,陆明文喊了声刘三婶,谦虚道,“我们学习得慢,二年级课本学好久了还没完呢,刘三婶割草呢?”
“是啊,割草。”三个儿子要搬出去住,她和老头子得自己干活养活自己,哪儿像以前,帮忙做做饭洗洗衣服,不用愁粮食的事儿,她叹了口气,想到有正事说,打起精神问陆明文,“明文哪,后天你有时间不?陆明他们找了个地基要建房子,你能不能过来帮几天忙?”
生产队的人修房子几乎花不了什么钱,起土坯墙需要技术要给师傅工钱,自己生产队的来帮忙不要钱,只管饭就成,陆德文和陆明文干活踏实,刘云芳觉得请他们划算。
陆明文长这么大除了给女同志干活还没帮过其他人的忙,忽然听到刘云芳邀请他,陆明文有点受宠若惊,建房子是大工程,他不会推墙,不会搭房顶,更不会上梁,什么都不会帮不了什么忙吧?
刘云芳看他不回答,以为他不乐意,心情顿时低落不少,“明文?”
“刘三婶,我啥都不会,恐怕会拖后腿。”陆明文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怕累,就怕干不好。
刘云芳以为多大不了的事儿,原来是这个,“没关系,你来就有活儿给你干,你回家问问你大哥,看他能不能也来。”
“好,回家我和他说说。”
养猪场里,李雪梅和薛花花也在说这件事,薛花花想也不想的答应下来,陆德文和陆明文年纪小,建房子这种事多数都找有点年纪的,有经验,做事细腻,李雪梅信得过陆德文是他们的荣幸。
“分家你婆婆没闹?”刘云芳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好像不太对劲啊,薛花花以为刘云芳会天天坐院坝里骂呢。
说起这个,李雪梅也纳闷,“刚开始她不答应,我公公态度坚决,她就不怎么说话了,只饭桌上常常念叨陆明几兄弟小时候的事儿,哭诉自己多不容易,听得陆明难受几天了。”刘云芳声嘶力竭叫骂的时候气得人跳脚,她哭哭啼啼的说话又让人心生不忍,李雪梅都说不清心里的感受了。
“她是怕陆明几兄弟忘了她呢。”刘云芳习惯大家子人听她指挥,见不惯谁逮着谁就骂,痛痛快快的用不着看谁脸色,分家后情况就不同了,儿子们不在身边,孤零零的没人使唤不说,生活还得靠陆明几兄弟,再像以前骂,陆明他们不管她怎么办?骂是不行了,只能采取怀柔政策,追忆往昔艰苦岁月让大家记着她的好,将来对她好点。
姜还是老的辣,刘云芳再蛮横再泼辣,心里门清着呢。
李雪梅点头,想到刘云芳心神恍惚,郁郁寡欢的模样,简直哭笑不得,“她生养了陆明,忘了谁都不能忘了她。”刘云芳杞人忧天了,陆明他们几兄弟不管家里的事儿,但凡刘云芳有事,几兄弟随叫随到,孝顺得没话说。
她嫁给陆明这么长时间了,从来是刘云芳说什么就是什么,几兄弟不反驳,不怀疑。
“你不懂,等你到你婆婆的年纪就懂了。”人上了年纪,就越看重子孙绕膝阖家团圆,年轻人没法感同身受。
陆明三兄弟建新房,生产队好多男同志主动帮忙,挖泥,和泥,压成墙,忙得不亦说乎,陆德文和陆明文算是帮忙的人里边年纪最小的,兄弟两话不多,吩咐干什么就干什么,两人形影不离,以前陆明文和陆建勋互相考对方问题,换作他和陆德文竟有点不习惯,不是陆德文比他聪明,而是陆德文问的问题几乎都是他问题衍生出去的,没有点创意,很枯燥无聊,好比他问陆德文语文的语怎么写,陆德文数笔画给他听,反过来就问自己语文的文怎么写。
完全不会自己想问题。
关于这个,陆明文和陆德文讨论过,接受建议的陆德文能好两分钟,两分钟过后又回去了,所以常常是一个词语,兄弟两一人写一个。
而数学,答案相差绝对不会超过10。
陆明文快崩溃了,想说不学习吧,浪费时间什么都不干他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可和陆德文你问我答几个来回他就火气蹭蹭蹭往上冒,不敢朝陆德文发火,常常把自己气得半死,硬是强着到陆明的土坯房修建完成,他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房子建完正好到挖红薯的时候,好多人称刘三叔时间掐得好,要耽误上工,帮忙的人缺了几天工分主人家都得补上,陆明三兄弟的房子同时开工,同时竣工,半点活都不耽误,刚刚好。
红薯是生产队最后批粮食,陆建国盯得紧,天天在地里转悠,估摸着收得差不多了,叫上人就去了公社,地里的红薯慢慢挖,得先把公粮交了,无论如何要拿到先进生产队的殊荣,交了公粮,陆建国整个人不见轻松,反而更紧张了,天天缠着薛花花要她教领导人语录。
离去县城接受表彰的日子越来越近,陆建国睡睡不好,吃吃不好,倒不是惦记搪瓷缸太兴奋,而是太害怕了,活了几十年,他见过最厉害的官就是今年县城派来调查工农兵大学名额一事的,这次表彰大会不同,听说市里的领导也来了。
他怕啊。
“有什么好怕的?公社干部既然推荐你自然是你表现卓越,值得表彰……”薛花花在院坝翻晒红薯藤,一本正经的说道。
呵呵,陆建国动了动嘴皮子,“花花哪,肖干部推荐我去的。”陆建国没被表彰的事儿冲昏头脑,肖干部肯推荐他,里边绝对有封口的意思,想他陆建国堂堂正正一辈子,老了却……晚节不保啊。
若市里的领导不来,他还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高高兴兴接受表彰,可在市领导的面前,他怕自己心虚气短丢了脸。
“那有什么关系,你要是个扶不上墙的,别说他推荐你,县城领导推荐你都没用。”
第三十六章 极品婆婆
陆建国皱眉想了想,“话是这么说,我就怕自己粗枝大叶,思想境界达不到领导要求的高度给咱公社丢脸……”他没啥出息,别看在队上唬社员一套一套的,那是地皮子踩熟了,换到陌生的环境,怂得跟窝囊废似的,上小学起,他在老师跟前就没干脆利落的说过句完整的话,害得学校里的老师同学以为他是个结巴。
这种毛病,很多年才好了,他怕在领导面前又犯老毛病,到时候一问三不知,被领导质疑他先进生产队队长的身份。
防患于未然,先找薛花花支个招是正确的。
“有啥好丢脸的?领导喜欢诚实稳重的同志,甭管领导问什么,你别噼里啪啦苍蝇点火炮似的报答案,放慢语速,吐字清晰的回答就对了。”薛花花弯着腰,抱起红薯藤翻个面,语调轻松道,“你是去接受表彰的,打起精神,展现出咱农民的精神面貌就好,别搞些花花绿绿博人眼球的。”
她听孙桂仙说,陆建国为了县城的表彰大会,衣服都选了两三套了,怕穿得土里土气招人嫌弃,他也不想想,城里货物流通快,他再赶时髦都比不过人家,何必把自己弄得不三不四的?
陆建国虚心接受建议,又和薛花花琢磨了番领导可能会问的问题,半个小时后,神清气爽回家准备去了。
队上的人知道陆建国要去县城,羡慕得不得了,听说县城物件便宜,纷纷找陆建国帮忙捎东西,这家要买酱油,那家要买盐巴,都是生活必需品,丰谷乡供销社就能买,陆建国骂他们挑事,他到县城是做要紧事的,哪儿有心思逛?况且买东西得用背篓装吧,他如果背着背篓去,开会的时候杵在脚边多煞风景?
对于社员们的要求,陆建国毫无意外全部推了,翌日清晨,甩着光手,和罗梦莹精神抖擞的去了公社。
当然,去公社前,陆建国照旧先去猪场看两眼,遇到迷迷糊糊的陆德文从茅厕出来,陆建国四周望了望,小声问陆德文家里需要捎什么东西不,他拒绝了所有人,唯独愿意帮陆德文家捎东西,没办法,他能得先进生产队队上,多靠薛花花养猪的功劳,举手之劳,他还是愿意帮忙的。
陆德文揉着眼,惺忪的望着精神矍铄的陆建国,茫然的摇头,昨晚轮到他和陆明文守夜,兄弟两磨磨蹭蹭到很晚在睡,这会儿压根没回过神来,回到灶房,他抵了抵睡得像死猪的陆明文,“二弟,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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