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躁动 (淡樱)

　　“……茶茶你平时怎么不跟我说这个？嗷！这个综艺节目我爸妈也看过！我妈妈那会儿就可喜欢你了！我想起来了！我就说你小时候的照片怎么这么眼熟！我在萝莉手机壁纸里见到过的！我妈还夸过你好看呢！说这女孩儿长大后一定是个美人坯子，差不到哪儿去。老人家的话果然一语成谶，茶茶你长大后是真好看！哈哈哈哈哈我居然和你成室友了！”
　　黎茶茶似是猛地回神，抖着手在枕头下翻出手机，刷开了微博热搜。
　　#国民女儿长大后#
　　#A大校花的神仙颜值#
　　#国民女儿是学霸#
　　三条热搜赫然在列。
　　黎茶茶依次点开，里面全都是通稿，把她夸得举世无双，还配图她的入学成绩单，A大学校论坛的投票截图，还有好几张精修的抓拍图，甚至还有营销号发了一条微博。
　　八卦总局：昨晚就见到黎柏和闻香在J家吃饭，身边还有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儿，原来就是黎茶茶。一家三口感情是真的好，吃饭的时候有说有笑，严父慈母漂亮女儿，一看黎茶茶就很有教养，没想到还是个超级学霸，连跳两级考上A大的工商管理系，颜值三百六十度毫无死角！来欣赏下A大校花的颜值！
　　九宫格配图，除了黎茶茶和父母吃饭的照片之外，还有在A大校门口黎柏下车给她递伞的照片。
　　.
　　微博评论——
　　【这小姑娘太有灵气了，长得这么好看！还是学霸！A大学霸啊！工管系很难考的啊！连跳两级！牛叉！】
　　【她小时候我就觉得好看了，那水汪汪的眼睛，还有小嘴唇一嘟，谁受得了啊！长大后不但没长残，而且还更加好看了！我宣布，今天我就是黎茶茶的颜粉！】
　　【羡慕疯了，这一家三口什么神仙颜值！黎柏和闻香上辈子烧了高香才生得出一个这样的女儿吧！】
　　【这颜值是素颜吗？满满的胶原蛋白！代入所有校园文女主毫无违和感！那些三十岁还演十八岁小姑娘的几位明星麻烦让让路，让真·女主来演好吗！】
　　【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偏偏要靠才华系列！】
　　【就我一个人觉得这是炒作吗？隔三差五就有最美校花的炒作。醒醒吧，最美校花都和优乐美一样，绕着地球能转三圈了。】
　　【呸！黎茶茶需要炒作吗？她打小就是国民女儿，不知道的回去问自己的爸妈，这么出名的童星，当初接广告接到手软好吗？你喝的奶粉，你用的学习机，你用的儿童手表，都是黎茶茶代言的好吗？】
　　【非杠。什么杂牌奶粉学习机儿童手表，我没用过。】
　　……
　　.
　　“……过分了啊！居然骂我家茶茶的脸是整的！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茶茶……”顾恬望了眼床上的黎茶茶，话音戛然而止。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茶茶，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眉眼间是无法形容的丧气，带着绝望，带着孤独，带着无助，宛如一个站在悬崖边上的人，半只脚已经踏空，仿佛只需要一阵微风，就能将她彻底推下悬崖。
　　她有些不知所措。
　　“茶……茶茶，你别……理网上的人，那些都是喷子……”她手忙脚乱地想找一些好的评论念给黎茶茶听。
　　黎茶茶动了动唇，说：“我没事，我有点困，继续睡了。”
　　说着，顾恬便见到黎茶茶重新躺下，侧过身背对着她，被子盖过了头顶。
　　顾恬一时半会也不敢碰键盘。
　　登时，寝室安静得落针可闻。
　　过了会，黎茶茶又重新坐起来，她垂着脑袋，顾恬也看不清她的表情，正要开口时，她又说：“我去阳台打个电话。”声音很轻很轻。
　　她爬下了床，走到了阳台，又把阳台门带上。
　　.
　　电话那头很久才接通。
　　闻香女士显然很高兴，说道：“看到热搜了吗？我就说我们一家没有过气，就在五分钟前，我接到了一个综艺节目，指名了要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参加，我看了下他们的常驻嘉宾，女孩子都长得没你好看，你继承爸妈的优秀基因，要比相貌，绝对输不了人。”
　　“我们家的基因多优秀呀……”
　　“制作人特地和我说了，考虑到孩子的上学问题，特地挑了周六日录制节目，就录制八期，一期两天，顶多让你请一天假。”
　　“这热搜虽然有一半是买的，但是底子不好，也上不去，你瞧瞧，你重新进入大家的视野里，大家又更喜欢你了。”
　　……
　　黎茶茶安安静静地听着。
　　她垂着眼。
　　闻香说得起劲，足足说了十五分钟有关综艺节目的事情后，才说：“最近和肖家的儿子怎么样了？”
　　黎茶茶忽然说：“妈，你知道肖家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吗？”
　　闻香：“肖北？”
　　黎茶茶抿紧了唇瓣，又问：“昨天吃饭的照片是什么回事？”
　　闻香说：“你没演过戏，怕你看到镜头不自然，所以没和你说，这波营销确实做得不错，Linda，记你一笔功劳……”
　　黎茶茶听到手机那头有熟悉的女声响起。
　　是她妈妈的助理Linda。
　　闻香又说：“茶茶，妈妈要去赶通告了，晚点再和你说综艺节目的事儿，十一月中旬就要开始录制了。录制之前你一定要管理好自己的身材，我明天让Linda给你发个饮食作息表，你严格按照上面的来做。你现在还是有点胖，得再瘦个十斤，不然镜头里显胖。现在的网友严格，什么瑕疵都不能有，你是国民女儿，一点错误都不能被挑出来，知不知道？”
　　黎茶茶垂着眼，没有回答。
　　闻香又问了遍：“你有没有听妈妈在说话？茶茶？”
　　握着手机的五指微微泛白。
　　黎茶茶说：“综艺节目，我不参加。”
　　然后，黎茶茶挂了电话。
　　几乎是同时，闻香又再次来电，黎茶茶又再度挂了电话，关了机。她捏着手机，久久没有言语。有一阵秋风刮起，带着地上的落叶飘了一段距离。
　　黎茶茶觉得落叶真可怜，像是没有家的孩子。
　　.
　　顾恬屏着呼吸，时时刻刻注意着黎茶茶的动静。
　　阳台并不隔音，但黎茶茶说话声音太轻了，她半个字都没听着，只能见到茶茶在外面站着，瘦弱娇小的身影仿佛随时都能被风吹走。
　　她低头给灭霸他爸发消息——
　　唉，我室友不知道怎么了？我觉得她好像很难过的样子，可是我又不敢问，怕问了不该问的东西。


第39章
　　“南哥，茶茶师妹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肖南和谭明今天有早课, 八点整, 两人就已经在教室里。听到这话, 肖南瞥了谭明一眼。谭明又说：“真的，没骗你, 我不是和茶茶师妹的室友认识了吗？她和我说的，哦对, 茶茶师妹今早还上微博热搜了，原来茶茶师妹小时候还是个童星, 难怪长得漂亮……”
　　话音未落，谭明便见到肖南的神色凝重起来。
　　肖南问：“顾恬还和你说了什么？”
　　谭明便把顾恬告诉他的事儿用三言两语概括了出来, 最后总结说：“可能是因为微博上的黑子骂得太凶了吧，我刚刚看了几眼, 有些人的嘴巴脏得不行，不堪入目, 茶茶师妹还没成年, 怎么可能承受得了网络暴力……”
　　“不是。”冷不防的, 紧拧着眉头的肖南说了一句。
　　谭明微怔：“什么不是？”
　　肖南淡淡地说：“她能承受的远比你想象中的多，”他合上课本, 又说：“今天的课不上了，谭明，能请则请, 不能请就算了。”
　　“啊？”
　　谭明还未反应过来, 肖南已经站了起来。不巧的是, 正在黑板写字的老师转过身，喊住了他：“肖南，有疑问？”
　　“家里临时有急事，我请假。”
　　.
　　黎茶茶坐在出租车上。
　　她侧着脸，无声地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高楼。
　　出租车司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此时偷偷地通过后视镜打量着黎茶茶。十五分钟前，他在星驰酒吧的门口接到了这位乘客，看着像个学生，不过现在的女孩儿化妆化得出神入化，像他这种靠眼影和口红区分有没有化妆的男人完全辨认不出真实年龄。
　　女孩儿一上车就说了句：“随便开。”
　　然后，再也没有任何声响，打从上了车，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看着怪让人心疼的，也不知遭遇了什么事情。出租车司机小哥忍不住开口：“我还没去过酒吧，酒吧白天不开门吧。”
　　黎茶茶说：“嗯。”
　　司机小哥：“呃……人生啊，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只要拥有健康的身体，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黎茶茶：“嗯，谢谢。”
　　司机小哥：“呃……”
　　黎茶茶：“谢谢你安慰我，我想一个人静静。”
　　车里一直播放着音乐电台，这会儿正好放到一首有关“家”的歌。
　　黎茶茶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司机小哥迅速关掉了音乐电台，出租车内，登时只剩窗外刮进来的呼呼风声。傍晚的时候，忽然下了一场大雨。A市入秋后，下一场雨温度便降个三四度，如今已是十月底，伴随着秋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入骨的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