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得意惯了，世界上几乎没什么东西是他得不到的，偏偏遇到她，一颗心被搓扁揉圆，却也无用武之地。
他想起昨晚看了一夜的书，想起今儿早上接到她电话时的欢喜。
却原来……在她眼里，只是个笑话。
像是被人兜头浇了盆凉水，冻得连牙齿都咯咯作响。
“你走吧。”
姜阮没说话。
与他对视一会儿，转开视线。
“好。”
看着姜阮头也不回地离开，江濯只觉得连身体里最后一丝热气都蒸发掉。
明明想好了赶她走，可当她真走了，又开始后悔不如多留她一会儿。
哪怕知道她讨厌他，心里也想多看一会儿。
他咬紧牙关，阻止住自己想追上去的冲动。
走出游乐园，漫天漫地都是人影。
他游魂似的东走西逛，拦了出租车，没骨头似的瘫在后座，窗外海平线迅速远去，穿过一阵苍翠的树林，逐渐被钢筋水泥筑成的高楼大厦替代。
已是晌午时分，闹市区车水马龙，尖锐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余光忽然扫到一个人影，他大叫一声，“停车！”
大力拍打车窗。
司机吓了一跳，猛踩刹车。
刺啦一声，轿车后轮尖锐地摩擦过地面，后头司机猝不及防，急踩刹车后拉下车窗就是一阵喝骂。
江濯扔下几张钞票，迅速奔下街去。
“姜阮。”
他大叫一声，那穿校服的女生回头。
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抱歉，认错人了。”
他耷拉着肩膀，心中满是茫然。
“喂！”
忽然胳膊被人撞了一下。
他抬头。
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子对她眨了下右眼，指着不远处的长发女生说，“小哥哥，能加个微信吗？我朋友想跟你交个朋友。”
那女生见江濯看过去，似是有些害羞，转过脸去，下一刻眼神却又偷偷往这边瞥。
她长发披肩，打着蓬松的卷。脑袋两侧别着五颜六色的小发卡，耀眼的阳光下，闪着细小的光。
女生们似乎都喜欢这样花花绿绿，blingbling的东西。
江濯微微侧了侧脑袋，心想，姜阮戴上之后一定特别好看。
“在想什么？”
程邱白手伸到姜阮眼前，挥了挥手。
自打上课以来，他就发现他这个学生上课状态不对劲。
以前她虽说也抵触学习，但还是会挣扎着将精力集中起来，今天，她整个人却跟失了魂一般，一点挣扎的意思都没有。
“没什么。”
姜阮回过神来，淡淡地说。
眼睛转向书本。
程邱白却合了书，右手撑了下巴，问，“遇到难题了？”
难题吗？
姜阮脑海里闪过江濯的脸，“算是吧。不过，”她揉了揉脸颊，轻声道，“不重要。”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学习吗？”程邱白转而说。
姜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所有的问题在这里都有标准答案，”他拿起旁边的一张卷子，指着里面的选择题说，“是A或者B，C还是D，只要你努力学了，就一定能找到正确答案。”
“那如果永远都找不到呢。”
“不会的，如果有，也是你不愿意去找。”
程邱白笑着看她，“所以，如果找不到正确答案，那就再努力一些。”
是吗？
姜阮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选择题，过了半晌，微微叹了口气。
“可我的难题是，我明明知道正确答案是B，却偏偏不受控制地想去选择ACD。”
第29章
梁雪莹这两天都没睡好觉, 那天被程鱼薇一打岔，她就再鼓不起勇气跟姜阮说出真相。
只是愧疚一直折磨着她, 尤其是她趁姜阮不在，偷偷翻了她的课本, 发觉画上那人似乎是江濯之后。
“姜阮, 你昨天……怎么没来啊？”早读时，梁雪莹将课本挡在脑袋前, 偷偷问姜阮。
姜阮眼神闪了闪，“有点事。”
江濯昨天也没来, 梁雪莹心想，却不敢问出声来，她回头往后门处望了一眼，靠门的座位上空荡荡的。
“江濯他……今天也没来啊……”她嘀咕着。
余光瞥见程鱼薇, 忍不住问道, “程鱼薇今天还要找你吃饭吗？”
“不知道。”
梁雪莹哦了一声，心里有些失落，程鱼薇那人长得好看，说话也漂亮, 倘若任谁选，都会选择她那样的人做朋友吧。
如果再让姜阮知道了她是个撒谎精，肯定再也不会理会自己。
唉, 好烦啊。她有气无力地趴到桌上。
*
江濯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一点，阳光照在地板上，明晃晃的, 白色纱帘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明明一室亮堂，可他还是觉得冷，眼睛从纱帘移到枕边，一只小巧的发卡出现在眼前，是最少女的粉色蝴蝶结，上面缀着颗珍珠。
发卡是他昨天买的，店员说小姑娘都喜欢这样的。
那，她会喜欢吗？
他攥起发卡，起身下床。
到达学校时正是饭点，教室里空荡荡的，零星坐着几个人。
他靠在椅背上，盯着姜阮的座位。
书桌上摊开放着一个课本，一只黑色的圆珠笔横在上面，跟旁边桌子上那些花花绿绿的水笔形成鲜明对比。
她似乎一直是这个样子，女孩子喜欢的那些，她都不怎么热衷。
素面朝天，平日只穿校服，束马尾的发绳是最简单的黑色头绳，什么花样也没有。
他手摸到口袋里，发卡坚硬的棱角磨着他指尖。
她不会喜欢的吧。
就像，不喜欢他一样。
“哥，你怎么现在才来？”
后门口忽然有人怪叫了一声，打断江濯的伤春悲秋。
他转头，见孙二伟探进个脑袋来，后头还跟着周光旭，刘东辉几个人。
“我来不来，还得跟你报到？”
江濯抬腿，双脚搭到桌沿上。
孙二伟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来，“当然不是啊哥，我这不是担心你么。”
“担心我什么？”
“还不是那天小……”
孙二伟话没说完，周光煦便一把捂住他的嘴，接口道，“这几天天冷，气温降得厉害，怕你感冒了。”
“是啊。新闻里都说这阵子流感正厉害，就咱们班里都有好几个中招的，哎哟，那鼻涕流的呀……”林学东顺着他的话说下来。
“得了吧，”江濯瞥他们一眼，“你们几个心里怎么想的，我会不知道，都赶紧走，我这会儿正烦着呢。”
“别啊哥，好不容易见一面，这话都没说几句呢，”孙二伟一扯开周光煦的手，立马叫道，“前儿咱不是刚下个游戏，要不现在组个局玩儿一把。”
“没兴趣。”
几人正想再劝几句，后边忽然出现个轻轻柔柔的声音，“你好，能让一下吗？”
众人一怔，都不约而同看过去。
只见一个穿白色长袖连衣裙的少女笑着看向他们。
黑色长发束在脑后，耳边别着个镶了碎钻的珍珠发卡。
却是程鱼薇。
她身后不远，姜阮和梁雪莹并肩走着，似乎是说到什么有趣的事，脸上有清淡的笑意。
江濯心里一紧，双手紧攥成拳，才克制住自己想要叫她的冲动。
“啊，是程仙女啊。”孙二伟一见到程鱼薇，立马站起身来，给她打招呼。
昨天他来五班找江濯好几次，顺便就跟旁边的程鱼薇说了几句话。
程鱼薇的好看，跟姜阮不大一样，圆润的鹅蛋脸，带着天然的亲近感，还未说话便先含三分笑，说话时又喜欢盯着对方，像是盛了秋水，波光潋滟，霎时动人。
被她这含情脉脉的眼神一瞅，孙二伟只觉得心都酥了，忙不迭把椅子拉开，又狗腿地用校服袖子扫了扫，咧着嘴笑，“程仙女，快过来坐。”
江濯回过神来，听他仙女长仙女短的，莫名来气，挑起嘴角，轻嗤一声，“哪门子的仙女？野鸡牌的？”
他这话实在不大客气，余下几人一愣，但立即想明白了，也就没吭声。
眼睛都瞅向程鱼薇。
只见她脸上的笑容微顿，一张脸红了透，却是轻咬着嘴唇，没说话，一双漂亮的眼睛泛起水光，真真我见犹怜。
林学东看不过眼，说道，“江濯，你这话过分了。”
“是啊。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孙二伟嚷嚷道，“程同学哪里不好，人漂亮说话也好听，怎么就是野鸡了。你喜欢姜阮，不见得别人都比她不好。我瞧着程同学就很好，不像姜阮一样天天板着脸，活像谁都欠了她八百万……”
江濯心火腾地上来，拎起桌上的一本书朝他脸上砸了过去。
“啪”的一声。
所有人都傻眼。
教室里零星坐着的人全都往这边看过来，梁雪莹坐在最前排，刚刚一直观察着这边的动静，此时猛打了个寒颤，紧紧抓住姜阮的手臂，“我的天，他们是不是要打起来了。”
姜阮微皱着眉，转过身来。
只见江濯沉着脸，冷冷地看着孙二伟，“你再说一句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