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耳就不一样,她爸妈十几岁早恋生下了她,生完就给奶奶带了,爸爸去很远的城市打工,听说也跟别人结了婚,妈妈偶尔会来看她,但是手里总牵着一个给别的男人生的儿子。她总觉得安安稳稳读书工作是那些家庭安安稳稳的孩子才能做的事,或许是自己确实读不进去,或许是看到奶奶日渐佝偻老去的身形,又或许是发现家里的屋子已经破敝不堪,她已经不止一次地说自己很着急,急着想快点挣钱顶着这个家。
李胜男并非不理解,一把拽下校服,小脸涨得通红:“我只希望吧,她别总觉得自己本事大得很!现在的社会哪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她再独立也是个女孩吧!总听那些不着调的朋友撺掇,他们哪是真的为她好呢?”
唉……陈釉垂下眼,轻轻地说:“那……你们也不能总在这件事上吵架啊,我是说,光吵架生气没用。你得想着和她一起商量面对这件事,对吧?她毕竟还有大半年就要毕业了,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说到这就更气,李胜男猛地坐起,一边骂一边拔着草皮上的人造草:“我又不是没试过!我跟她提过很多次了!她每次都避开话题,都给我打太极!上回我问她,‘你的未来计划里到底有没有我!’……”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跟我说如果我准备好了,那当然就有我??”
胡乱撩了把刘海,李胜男气得直喘。
“嗯……”陈釉也坐起来,认真地看着她,“那你准备好了吗?”
李胜男张了张嘴,又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回望着陈釉好一会儿,然后气馁地低下头:“我没想过那么多……”
陈釉问:“那你怎么能那么严厉地要求她呢?”
李胜男双手无措地垂在膝盖上:“我是真的好喜欢她,我相信她也是,我们现在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可是我确实没敢往后想,我也不敢想如果我爸妈知道了会怎么样,我觉得太可怕了……”
陈釉一语中的地提问:“你爸妈知道你和她的事更可怕,还是你失去她更可怕啊?”
……长久的沉默,四周跑道上都是吵吵闹闹的声音,唯独这里安静得只有耳际风声,陈釉耐心地看着闺蜜埋进双膝的丧气的头顶,大概过了好几分钟,听见她用闷闷的声音说:“都很可怕,现实才最可怕。”
“我白天在学校里和她一起度过快乐的时光,她会把桃子削好皮用保鲜袋装好送到我手上,明明不喜欢学习还愿意周六陪我呆在教室写作业,到处问人借电动车就因为我想去市里吃肯德基……我会觉得,我就想永远跟她这样没有负担地在一起。”
“但是当我晚上回到家,看到我妈妈坐在沙发上头一点一点地都在打瞌睡了还在等我,桌子上还放着刚下好的面条……我这辈子都没有什么时候比那一刻更有罪恶感!”
李胜男一抽一抽地哭,陈釉也明白这时候说什么都无力,试探地低头问:“去看她比赛好不好?我陪你去,我给你们照相……”
李胜男仍然埋着头,疯狂摇了摇拒绝了她。
陈釉犯了难,抬头漫无目的地四处看,无意中看到陆鲜衣在往食堂小卖部那个方向走,就转头问李胜男:“我去买点零食,你想吃什么吗?”
“……黑白配,要香草味的……南京板鸭,还有辣条……”头没抬,答案倒是利索得很。
陈釉啼笑皆非,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拿了零钱就往小卖部跑。
小卖部在操场旁的食堂一楼,里面大的物件没有,各色零食那是一应俱全,成了学生们早操做完、自习下课、体育课偷溜以及这样的校园活动时的好据点。所以这个点儿里面还有点拥挤。
陈釉走得很快,想赶着跟陆鲜衣打招呼,进了小卖部一边找吃的一边到处张望找陆鲜衣。
要找男男爱吃的还要拿自己爱吃的,不一会儿怀里就抱了许多包零食,拐过文具架想着陆鲜衣会不会在生活用品区,刚准备往那儿走路半横现一个高大身影拦在她面前。
唐祁拿着一罐口香糖和一瓶脉动,沉声对她说:“我建议你不用再过去了。”
陈釉不太开心,觉得这人也太没礼貌了,皱着眉就低下腰从他身侧挤了过去。
啊……原来如此。
生活用品区此刻人迹罕至,所有学生几乎都在挑零食,保温水杯的货架前只站着两个人,矮一点的江心亭挑着杯子,但心思不在杯子上面……
陈釉看到她忽然转回头,笑靥倩好,带着羞意,踮着脚吻上了身后陆鲜衣的嘴。
从背影看,穿着校服的陆鲜衣一动不动,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微微配合她低下了头。
……多大点儿事儿啊,陈釉不屑,转身撞开唐祁就走去柜台结账。
刚把怀里的东西往玻璃柜台上一放,旁边就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旁边紧挨着放下了口香糖和脉动。
“一起算。”唐祁站在她旁边对老板说。
陈釉想拒绝,但看到他已经把校园卡按在了刷卡器上,也只好接受。
走出小卖部时陈釉回头:“那个,我这有三十,应该够了,你拿去吧。”
唐祁没理她,面无表情地打开口香糖问她要不要,陈釉笑了笑以示友好,摇头说不吃,然后尴尬地捏了捏塑料袋,想着钱他不要就算了,自己赶紧开溜。
“你也太惨了,喜欢一个不会喜欢你的人。”哪知道唐祁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冷冷地说。
“???”
陈釉火大,想冲他一句“关你丫屁事”,但是想想平时在班上也跟他一点儿都不熟,买东西还被他买了单,好像有点不妥,翻了翻白眼,拎着袋子火速转身就走。
“这人也够傻b的,别人都看得出来,就他看不出来。”阴魂不散,唐祁慢慢悠悠地在后面又补了一句。
“操,”陈釉停住脚步,回头:“什么别人都看得出来?”
唐祁抿了抿嘴:“嗯……喜欢他还偷偷摸摸藏着掖着的,你那点懦弱劲儿,别人都看得出来。”
气得开始发抖,陈釉努力忍住一生气就想哭的破毛病,大喊一声——
“关你丫屁事!”
第11章 11
“啪!”
屋里瞬间亮堂,陈釉眯着眼睛适应,长舒一口气坐起来靠着床头。
两个小时了,自打洗漱完毕躺下来,找准最舒适的姿势努力入睡起,一闭上眼就是下午看到的画面,最要命的是,辗转反侧间,自己的胡思乱想愈来愈多,平白给画面添了很多细节,比如,原本自己看不到的,陆鲜衣的脸。
眼睛越来越明亮的他,神色越来越认真的他……
校服上应该还有特有的清香……
……真是要了老命。
探出手往床头柜抽屉一摸,摸出手机打开浏览器,陈釉盯着搜索栏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怎么跟喜欢的人告白”……不太行。
“怎么跟你喜欢的却不喜欢你的人告白”……算了。
“喜欢的人谈恋爱了你还有可能吗”……什么玩意儿??
退出浏览器,陈釉木木地盯着白墙,想起唐祁白天嘲讽她的话,不得不承认他说得真的是有道理。一边唯唯诺诺一边又骄傲自持,明明有着亲近的关系却又总忍不住贬低自己,在别人看来明明白白,当事人面前却从不显山露水,最后徒留自己郁结在心,谁也怪不着,全怪自己“懦弱”。
本想发条说说或者到空间留言板写点什么自抒一下悲伤,打开q/q“滴滴滴”就收到男男晚上11点多发来的消息。
一张截图,备注是江心亭的人发了条说说:
“这一次我想要永远(≧≦)。”
男男发完图后连发好几条消息,大致意思就是太肉麻太恶心了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怎么会有这么幼稚一女的。
陈釉心里却很羡慕,大概也是疯了才会这么想,就算肉麻,也是别人的权利,自己只有嫉妒的权利。
一嫉妒就嫉妒了好几年。
初中时陆鲜衣就很受女孩子喜欢,至少长相上是这样的。有一天体育课陈釉跟同桌正坐在单杠上分彩虹糖,同桌一边把紫色的挑出来往自己手掌心装一边八卦兮兮地问:“诶?你是不是跟那个七班陆鲜衣关系很好啊?”
陈釉也喜欢吃紫色的,偷溜地在袋子里抢了几个,漫不经心回答:“对呀我俩是最好的朋友!”
同桌沉思一下,歪了歪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觉得他长得挺帅的!”
“切……你是没看过他幼儿园流鼻涕那样,”莫名其妙不喜欢听同桌夸他,陈釉没好气地接话,“看了你就不会觉得他帅了。”
“哎哟谁小时候还不会流鼻涕呀!”同桌把糖往嘴里一粒一粒地丢。
陈釉撅了撅嘴,斜眼瞟着她:“干嘛突然问他啊?你跟他又不熟……”
同桌晃了晃腿:“我昨儿个,听他们聊四班有个女生,好像一直都特喜欢他……q/q个性签名全是他的名字,就每隔一段时间都改一次,但是内容依然是他的名字……而且那男的学习特好吧?那女的就以他为目标,也很努力。”
脑子里一道闪电,陈釉有了危机感,赶紧问:“那她怎么不告白?我都没听说过有她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