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坏就坏在围观群众太多,不管是后山赌约,李大庆兄弟打人,还是眼下这讹鸡讹面,这么多双眼看着,李二媳妇儿就是想编排出点什么也无从下手。
鸡在顾老大手里抱着,祖宗宝贝儿似的搂得紧紧的,想抢,根本不可能。
富强粉更是没边儿的事。
李二媳妇儿很快看清了形势,揣着唯一护得住的大半碗鸡块,不害臊地强装硬气。
“行行行!这可是你说的!大家伙儿可都听见了!改明儿我非找乡长评评理不可,你们可别后悔!”
说着,她转身要溜。
顾解放拦住了她。
“想评理随便,那碗肉给我留下。”
“我……”柿子得挑软的捏,李二媳妇儿立马看向了顾老爹,“咱就不说你儿子打了我儿子,咱就说乡里乡亲这么多年,我儿子整天喊你爷爷,现在床上躺着,吃你口鸡怎么了?”
顾老爹摆了摆手,“行了,回家热热再给孩子吃,别凉了肚子。”
顾解放不满:“爹!”
顾三妞扒着门缝往外偷瞄,眼瞅着鸡让人端走了,舔了舔嘴片。
顾老爹看了一眼众人,只觉得老脸都丢尽了,下意识往腰里摸旱烟杆子,摸了个空。
“回家!”
几人进门,顾老爹头也不回喝道:“关院门!”
院门吱呀呀关上,挡了一众还没看够热闹的好事人。
顾老爹背着手,一边走一边骂。
“三妞!跪下!”
顾三妞吓得一哆嗦,刚窜进屋又磨磨蹭蹭出来,自觉跪到院角老槐树下,不挡路。
“二子!跪下!”
顾解放撇了撇嘴,看了一眼苏巧云,虽然觉得有点没脸,可想到她是未来嫂子,等于是自家人,早晚也会撞见他爹收拾他,也就无所谓了,拖拖拉拉走到老槐树下,跟三妞一块排排跪。
跪好了俩,顾老爹也走到了门廊下的藤椅跟前,转过身来。
弯月初升,月辉淡淡洒在小院,院里没灯,只在堂屋点了盏如豆油灯,风过烛摇,影影绰绰。
顾老爹愣了一下。
那女知青怎么也跟着进了院?
他以为她跟着大伙儿一块儿散了呢。
转头看了眼跪得规规矩矩的一双儿女,他有些懊恼不该当着外人的面罚跪。
他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裤腰,没有烟杆儿。
“咋?你还有事?”
毕竟才刚帮他解了围,顾老爹也不好再计较下午的不愉快。
“没,也没什么事,就是刚跟顾念书一块儿检讨了下我们的错误,顾念书也觉得……”
顾念书转头瞪着她,朦胧的月色下也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大约感受他的意思。
【老子什么时候检讨了?!老子没错!!】
苏巧云掐住他的胳膊,隔着厚厚的夹袄直接掐上了他的肉。
顾念书倒抽了口凉气。
苏巧云抬眸回他一个模糊不清的笑。
【不哄好你爹,晚上他指定罚你连夜修猪圈!我的烟杆儿怎么办?!】
顾念书连疼带气,磨了磨后槽牙,强忍着没反驳。
苏巧云松了口气,果然是她的顾念书,一诺千金,她原本还真有些怕他犟脾气揭穿她,她实在不想他再带着伤挨罚。
眼神的交汇不过几秒,苏巧云接着说。
“顾念书也知道自己错了,不管怎么样,不该惹你生气,可他也确实是为了我,他怕不接这炖鸡会让我没脸,毕竟我一路送鸡过来,好多人看着呢,我又是个女孩子家家的,脸皮儿薄……”
顾念书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你脸皮儿薄?薄?????】
那个主动亲他的是谁?那个主动求嫁的又是谁?
第22章 突然的变故
苏巧云一点不想看懂他眼神的意思,可偏偏看的清清楚楚!
她又狠掐了顾念书一下,继续装乖说好话。
“支……大爷,我们知道你是为我们好,我们知道错了,我中午就该把鸡给李大娘端过去,他们提什么要求都该应着的,毕竟,我一个外来户,得罪人的确不太好。”
以退为进,对顾老爹这种吃软不吃硬的,应该是最有效的。
这是苏巧云结合上辈子跟顾老爹不多的接触,揣摩了一下午得出的结论。
事实上……的确非常有效!
顾老爹叹了口气,矮身坐在藤椅上。
“这事儿也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李家一窝子不讲理,你让他三分他还想七分,不让就不让吧,横竖也是个不消停。”
苏巧云笑着附和:“是,大爷说的是,这人情世故,我们小辈儿是得多学着点。”
这话熨帖的很,顾老爹心里舒坦了,看自家糟心儿子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苏巧云趁机道:“天儿也不早了,你们赶紧吃了饭歇着吧,顾念书这脚伤得可不轻,真跛了瘸了,我这一辈子都良心难安。”
顾老爹隐隐有些松动。
顾解放也跟着说,“是啊爹,我哥脚底那伤,那可真是……那话咋说来着?深什么骨头什么的?”
苏巧云提醒:“深可见骨。”
“对对对!深可见骨!不好好养着,真残废了娶不着媳妇儿还不得祸祸你一辈子?这眼看着娶了媳妇儿你就能省点儿心了。”
顾老爹看了眼顾解放,又看了眼苏巧云顾念书,视线落在苏巧云看上去是小媳妇见公婆紧张地拽着顾念书胳膊的手,实际是苏巧云怕顾念书乱说话时刻掐着提醒他的手上。
唉!这糟心儿子,十里八村肯定是没人肯嫁他的,要是真能娶了这外来知青,也算了了他一桩心事。
不过人家水灵灵的城里姑娘,能看上他个乡下愣头青?
不管怎么样,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
顾老爹彻底松泛下来。
“猪圈呢,可以先放着,等他伤好了再修,我对他也没啥要求,给我认个错,这事就算完了,以后该好好上工好好上工就成。”
让顾念书道歉?
苏巧云咬了咬唇,这事眼看就要翻篇了,不能在这最后节骨眼上功亏一篑,不就是给老爹赔个不是吗?什么都不提,就单养育之恩,说声“对不起”让老爷子宽宽心也是应该的。
最重要的是,她真舍不得他带伤修猪圈什么的。
苏巧云拧了拧顾念书。
顾念书瞪她一眼,亏得月色朦胧顾老爹离得远看不清楚,要不非穿帮不可。
【我不道歉!我没错!】
苏巧云眨了眨眼。
【没说你错,只是宽宽老爷子的心,起码让他睡个安稳觉。】
顾念书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怎么了?这是没看明白她的意思?
苏巧云又眨了眨眼。
顾念书依然讳莫如深地望着她。
苏巧云有些茫然。
她一直很奇怪顾念书明明本性纯良,为什么打架斗殴消极怠工这么叛逆?难道这背后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说起来,她又了解顾念书多少?
她所有知道的,基本都是顾解放告诉她的,顾念书只说过半句:那年秋收,你跟着指导员下乡插队,一车一百多人,我也不知怎么,一眼就看见了你,当时只觉得你……漂亮,后来才发现,你不只是漂亮,你……
后半句没说完,顾解放进来了。
这是顾念书对她说过的最煽情的半句话,也是他一见钟情的佐证。
那时他的腰椎还没有恶化,他觉得跟她还有希望。
后来,他再也没说过这种话。
想起这些,她没忍住红了眼眶。
她不是故意在顾念书面前装可怜的,真的不是!
可顾念书显然不这么认为,他看着她,视线越来越纠结,也越来越烦躁,不,应该说是暴躁!
“你这女人!”
只说了四个字,顾念书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死死搂着怀里不知该说倒霉还是幸运的小母鸡,那可怜的所剩无几的鸡毛又被他揪掉好几根。
念念悲愤望天:干脆给我一刀痛快的吧!
“对不起!”
呃?
什么?!!
这一声道歉太过突然,不止苏巧云,所有人都愣住了。
顾老爹看着一贯犟得跟头牛似的大儿子,居然真的“乖乖巧巧”认了错,突然有点不能适应。
他天天气得半死儿子都不肯听他的,这外来小知青三言两语儿子就这么听话。
心情有点复杂。
都说女大不中留,男大也……留不住?
……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苏巧云正睡得沉,小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擂门声。
“开门开门!快开门!”
谁啊?一大早的?
苏巧云有起床气,尤其是被强行吵醒的时候,坐起来缓了半天都没缓过来,刚穿好衣服准备下床。
院子里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有人翻墙进来了。
“苏巧云!当什么缩头乌龟!快出来!!”
苏巧云心头咯噔一下。
这声音……李秀菊?
Duang!!
屋门一脚踹开。
第一个冲进来的不是李秀菊,而是李秀菊的大表哥。
李秀菊紧跟着跑进来,一见她,二话不说,上去拽起她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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