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被突然出现的顾言之吓了一跳,先是迷茫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才用手背抹抹眼睛,哽咽道:“我把主持大师给我的玉佩弄丢了……”
顾言之攥着玉佩的手紧了紧,“什么样的玉佩?”
“就是,就是有条鱼,绿绿的,还,还会发光。”
她很想把玉佩的样子描述的更清楚一点,可奈何年纪太小,知道的词汇量实在是太过有限。
不过光是她这些只言片语的描述也已经足够了,顾言之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把玉佩递到她面前。
“跟这块一样的?”
对方眼睛亮了一瞬,但很快又暗淡下去。“不一样。”她失望的说:“鱼的位置不一样。”
顾言之刚才听了心大师说过这块玉的来历,知道它原本该是一对,一左一右两只鱼呈对称,但不知为何玉同寺供奉的一直只有这半块,还有半块不知所踪。
顾言之在心里轻哼一声,心想老和尚骗人。
这‘不知所踪’的半块玉佩之前不就在这个小女孩手上吗?
虽然现在也不见了……
顾言之看着明明难过的不行,还抿着嘴不敢哭出声,只低着头一直抹眼睛的她,突然脑子一热,说道:“这个给你吧。”
对方惊讶的抬起头,又圆又大的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顾言之原本以为自己会很舍不得这块刚到手都还没捂热的东西,可结果发现自己心里没有半点不舍得。要知道平日里不管什么东西到了他手里,只要是打上了【他的】标签,那就是连顾老爷子都拿不走的。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哭的那么伤心,顾言之就觉得只要她不难过,那她要什么都可以。
顾言之看得出来对方很想要,眼神和表情都动摇的很厉害,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最后还是拒绝了。
“我不能拿您的东西。”她吸吸鼻子,两只手背在身后互相绞着。“这是哥哥你的,云卿不能要。”
顾言之没想到她会拒绝,愣了一会儿后才收回手,有点冷淡的说道:“随便你。”
说完后他转身作势要走,以为小孩儿看他要走肯定会后悔,肯定会开口让他留下,可没成想他都用蜗牛的速度走出两三米远了,身后依旧无声无息,只偶尔传来一两声吸鼻子的动静。
在对方第三次吸鼻子时,顾言之终于忍不住转身,脸瞥向别处,装出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但其实眼角一直在偷瞄那个浅绿色的小小身影。
“东西在哪儿不见的?”
“啊?”
顾言之双手插兜,突然发现让自己不去注意对方,不去看对方的表情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我帮你找。”
对方先是愣了一下,下一秒,眼角犹挂泪痕的她冲顾言之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谢哥哥。”
顾言之盯着对方的笑容看了几秒,然后猛地偏头转身,沉默不语的埋头找起玉佩来。
顺便,趁势藏起了已经红透了的耳垂。
++
“哥哥,我叫云卿,你叫什么呀?”
“云卿?哪个云哪个卿,会写名字吗?”
“卿云烂兮,乣缦缦兮的卿云倒过来,就是我的名字啦。”
“……”
“哥哥呢,哥哥叫什么?”
“……就叫我哥哥吧。”
++
那岩现在慌的不行。
先是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接着是顾言之突然抱着头跪倒在池塘边,脸上身上全是冷汗,脸色青白,眉头紧皱,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然后就是被他握在手里玉佩突然迸发出刺眼的光,同时玉佩在瞬间变得好烫,那岩受不了的大叫一声,下意识的把玉佩给扔了出去。
与此同时,小池塘里的水突然汹涌的翻滚起来,在那岩把手中的玉佩甩出去的同一时间,另一枚玉佩从小池塘中一跃而出,两块玉佩在半空中漂浮着,发出的光几乎淹没这片空间。
那岩刚开始还觉得有些害怕,但渐渐地,随着光芒的越发明亮,那岩恍惚间突然听到他阿嬷和老支书爷爷的声音。
他回过头,发现在光芒的尽头,那片被浓雾所遮盖的树林深处,有好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同时还有一阵喧闹嬉笑之声。
两枚玉佩在那岩身边缠绕,那岩迷迷糊糊的站起来,在玉佩的指引下一步一步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脑中只想着走过去。
他觉得,他应该去。
就在他的身体即将被浓雾所完全遮盖的关头,手肘突然被人用力拉了一下,紧接着他就感觉到有人从他身后紧紧抱住他,同时拼命把他往后拖,直到将他完全拖离浓雾的缠绕,两个人一起跌落在地。
那岩回头一看,刚才从后面将他从浓雾中带出来的正是顾言之。
此时他双唇紧抿,两只手用力圈着那岩的身体,如临大敌的看着那两枚玉佩。
两枚玉佩依旧围绕在那岩身边,但速度比刚才快上许多,那岩在恍惚间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这两枚玉佩的尖啸声。
它们在催促那岩,在驱赶那岩。
那岩捂着头,在顾言之怀里瑟瑟发抖,脸色惨白。
“它们想要我过去……”那岩抱着头,“它们在说话……失衡了,该去的人没有去,我要去填补空缺……”
顾言之眼神一冷,突然伸手抓住了两枚玉佩。
凤凰初啼 569 咫尺天涯(一更)
第五百六十九章
小池塘边的浓雾不再是刚才平静无波的样子,它们开始翻涌,就像是一锅煮沸的水一样,开始如有实质的朝着顾言之和那岩逼近。
那岩抱着头,小孩的身上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盯着玉佩,嘴里还在喃喃自语,恍若魔怔。
他的语速太快,声音又小,顾言之只能勉强听清几个词,依稀有‘失衡’,‘要补回去’之类的。顾言之联想到之前了心大师跟他说过的假设,如果时空穿越的背后真的是两个时代的‘等价交换’,苏云卿的身体会出现问题也是因为原本该去那个时代跟她完成交换的人没有去,那现在很明显,双鱼玉佩作为‘指引者’或者说是开启时空的力量,现在想让那岩去填补那个时代失衡的力量。
先不说那岩还不满十岁,还只是个无法独立生存的幼童,即便是他已经成人,顾言之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带到另一个陌生时代。
顾言之伸出手,猛地抓住了还在那岩身边转来转去的玉佩,他神色狠厉,眼底泛起血色。
“不是说需要力量来维持平衡吗?”顾言之狠声道,脑中闪过苏云卿虚弱的躺在床上的样子,滔天恨意霎时淹没他的所有理智。
“那就用你自己去填补吧!”
他用力将两枚玉佩合在一起,双鱼玉佩立刻发出比刚才还要刺眼的光芒,同时从玉佩上传来强烈的灼痛感,顾言之牙关紧咬,不顾手心灼热的痛意,最终将两枚玉佩严丝合缝的重新合在了一起。
下一秒,顾言之就被猛涨的白光给吞没了。
那岩大叫一声扑了过去,却只扑了个空。
翻涌的浓雾安静下来,小池塘边只剩下那岩一个人。
++
在顾言之的感觉里,他只感到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就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跟刚才的小池塘不一样,这个地方更像是在现实世界,可……
顾言之此时正站在一个庭院的廊下,他一只手还紧紧攥着双鱼玉佩,另一只手则轻轻抚过旁边的廊柱。
果然,掌心下的触感是真实的,这里应该是现实世界。
但是,不是他的那个世界。
顾言之突然往旁边的柱子后面一躲,数秒后,有两个声音由远而近的传了过来。
“听说连玄智大师都请过来了,连着念了好几天的经都没用,媚姨娘还是天天做噩梦。”
“你说会不会真的是……大小姐回来了?”
顾言之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他悄悄从柱子后面探出头,就见两个穿着素色衣裙,梳着双髻,看上去像是丫鬟打扮的两个少女一人捧着一个木盆,正朝这个方向走来。
两个人一个看起来年长些,另一个则仍是满脸稚气。
“别瞎说!”
一开始说话那个声音是那个年长一点的,她的声音听着特别紧张,“被管事的听到了你又要受罚了!上回饿了你一整天,让你去浆洗房洗了一天床单被子,还没吃够教训啊?”
“那本来就是。”或许是听了同伴的告诫,年幼丫鬟的声音比刚才小了不少:“大小姐还在的时候还好,她斗不过大小姐,养的儿女也样样比不过,后来大小姐去世,她就开始使劲儿埋汰正房太太,连老爷去赴宴都敢跟着,真是丢尽了苏府的脸。要我说,夫人现在身体这么差,没准有一半是被她给气得。大小姐要是在天有灵,又怎么会让这恶人继续作威作福?”
“说了不许说,你还说!”年长者急了,停下脚步对同伴说道:“你没听管事的说吗,这回你要是再犯事就要把你赶出去了!你弟弟妹妹都还年幼,你若是被赶出了苏府,每个月拿什么来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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