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度好奇地左看右看,她还是头一回坐地铁呢。
以前待的小县城公交车班次都少得可怜,哪里见过B市这种阵仗的地铁。
繁复的地下通道四通八达,乘客人山人海,穿梭不息,将车厢挤得满满当当。任熠靠在车门,撑着手臂在座椅边上给她空出了一片地方,生怕有人挤着踩着她了。
林度个子小小的,这段时间慢慢养出了点肉,脸蛋也红润了些,老老实实缩在他身前,小手依恋地抓着他衣服当扶手。
出了地铁,两人转乘大巴,等到山脚下,已经快中午了。
任熠拧开水瓶递给她,皱眉看了看四周:“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爬山?”
林度有种出门郊游的兴奋感,从昨晚就开始激动,咕噜咕噜喝了半瓶水道:“不饿,咱们快点爬山吧。”
任熠看她一副小孩儿的心性,不由好笑。
山不是很高,还修了不少楼梯,爬起来很轻松。
这个季节正是漫山遍野红枫飘摇的时候,林度满脸惊叹,跑前跑后,小细腿不知哪来的劲儿,居然全程没有拖后腿。
两人进了山腰深处,熟门熟路找到与医馆有合作的那户人家。
现在的生活条件好了很多,山里这家人赶着潮流,将这片开发成了一个小小的农家乐,屋子后头有蔬果菜地,不远处还能钓鱼。
“陈婶,忙着呢!”
陈婶惊喜地回头,擦了擦手上前:“哟,小熠来了啊,这还带个小姑娘呢。”
任熠将林度拉过来:“我爸新收的小徒弟,来,嘟嘟,喊陈婶。”
林度乖乖地问好。
“哎呀,真乖的小闺女!”陈婶笑眯眯地道,“你还住之前那个房间,你嘟嘟小师妹就住你隔壁怎么样?”
任熠点头笑道:“麻烦陈婶了。”
“不麻烦不麻烦。”陈婶乐呵呵地道,“最近天冷了,来玩的客人不多,家里还挺冷清的,你俩过来正好热闹热闹。”
陈婶领着他们去了房间,端来水果给他们吃,便急急忙忙去做饭了。
任熠递了个梨:“吃吧,别客气,咱们跟陈叔陈婶家很熟了,不用拘谨。”
林度放了心,咔擦啃了一口,眼神顿时亮了起来:“甜!”
“当然甜了。”任熠自己也拿了个啃起来,随口胡扯,“天然化肥养出来的,山里头空气水土又好,吸收日月之精华……多吃点吧,平日里可吃不着这样好的东西,多吃点你就跟山梨一样又甜又水了。”
林度虚心求教:“什么是天然化肥?”
任熠咀嚼的动作一顿,深沉地看着她。
林度疑惑:“怎么了?”
任熠慢慢放下甜梨,淡淡地道:“天然化肥,就是农家肥。”
林度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嘎嘣嘎嘣吃得欢快。
任熠幸灾乐祸地开口:“人吃五谷杂粮,排出来的自然能肥了土壤。”
林度噗一声,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
任熠哈哈大笑。
陈婶很快做出一桌丰盛的农家菜,陈叔去山下办事不在,三个人围桌而坐,边吃边聊,倒是挺轻松。
山间野味,陈婶手艺又很不错,林度吃得有点多,饭后被任熠拉出去溜了。
“大师兄,不先收药材吗?”
林度还记着师母临走时交代给她的人物,兢兢业业劝道:“大师兄,是不是先把正事办完啊,办完了咱们就可以随便玩了。”
任熠挑眉瞥了她一眼,行啊,这丫头不仅脸上长了肉,胆子也长了肉,瞧瞧,都敢管他了。
任熠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想想还是解释了两句:“陈叔负责药材交易,他现在人不在,陈婶也不管事儿。”
林度紧紧跟着他往山上走:“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任熠没有回答,一直往上走,路上枝蔓横生,青石台阶又湿又滑,越深入路就越不好走。
任熠眉头越皱越紧,喘了口气,回过头刚想伸手扶她,就见小姑娘脸不红气不喘,蹦跶着走得贼溜,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忙。
任熠忽然觉得有点伤自尊,不由小声嘀咕:“兔子似的,跑得倒快。”
林度以前待过的一个家,就在农村,四面环山,那大山可不比这里有阶梯,烂泥路也难走多了,她爬上爬下,早已经习惯。
人活一口气,任熠自然不肯失了面子,咬着牙不肯让呼吸泄露,一鼓作气爬上山顶,才停了下来。
林度满眼都是惊艳,神色怔怔地望着远处,昏黄夕阳将天边映衬出绚烂的风景,登高远眺,入目之处是茂密枫林,层层叠叠和红霞相互辉映,让人心生震撼。
林度以往也上过山顶,看过日出和日落,但却从来没有静静欣赏风景的心情。
那时候满心寂寥,所见全是暗无天日的灰。
而如今……
林度转过头看向身边长身玉立的少年,眼中满满的全是信赖。
如今,有人为她撑出一片天,让她可以惬意地听风看云。
两人并排面向夕阳,静静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天高云淡,让人的心也不由开阔起来。
“行了,看一会儿得了。”风越来越大,太阳缓缓落下,山里温度降得非常厉害。
任熠担心林度的身体禁不住凉,催促着赶紧下山去了。
等到了陈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任熠白天出了一身汗,跟陈叔陈婶打了招呼,就先回房间洗澡去了。
林度好奇地跟在陈婶后头,见她在院子里架起了烤炉,放上炭,将食材穿成串儿放在上头烤。
浓浓的香味一会儿就散了开来。
陈婶见林度乖巧,给她一串烤熟的肉片,絮絮叨叨地笑着闲话:“以前你师兄师姐们过来,就爱在院子里头烤东西吃……不过他们哪里会干这个,不是夹生就是烤糊,真烤出来搁盘子里头端给他们,反倒不爱吃了又,就是觉得好玩。”
林度主动帮忙打下手,干活麻溜,倒是让陈婶挺意外,不停夸赞。
“哎呀,你这闺女,可比你师兄师姐能干多了!”
林度不好意思地笑笑,拎着小桶道:“陈婶,我帮您处理这些吧。”
陈婶忙摆摆手:“没事没事,你坐这儿穿个串儿就行,那玩意儿不好弄。”
“没关系,我会的。”林度拎起小桶就去了院子外头的小河边,拿着刮鱼鳞的小刀,熟练地将这些一一料理。
秋天山里的溪水很冷,林度毫不在意,等任熠找过来的时候,已经把活全都干完了。
这么一番忙活,鞋子裤管全都湿透了,小手更是冻得通红,偏偏林度不觉得有什么,献宝一样让大师兄看自己的劳动成功。
“陈婶说你最喜欢吃烤鱼,大师兄,一会儿我给你烤。”
任熠别扭地哼了声:“你烤出来的别不能吃啊。”
林度认真地道:“不会的,以前我经常烤。”
以前在山里,林度老是吃不饱,饿急了也不敢偷地里的东西吃,只敢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时间一长,手艺就练出来了。
任熠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拉回屋里,蹲下身脱下她湿漉漉的鞋袜。
一双小脚冰冰凉凉,任熠毫不嫌弃,温暖的大手将她小脚整个握在掌心,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林度不好意思地动了动脚趾,面色通红,轻声开口:“脏的,大师兄……”
任熠包住她的脚不放,直到暖热了,才翻出干净的鞋袜给她套上。
林度呆呆地看着他的头顶,突然鬼使神差地道:“师母也帮我穿过鞋子。”
任熠皱眉,没好气地抬头:“怎么,觉得我这劳心费力的,像爹?”
林度摇摇头,咧开嘴傻傻地笑:“就……就挺开心的。”
林度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就觉得暖暖的很窝心,让她忍不住就想笑。在她的记忆中,只有师母和大师兄,这样温柔体贴地照顾过她。
换好了鞋子,林度就迫不及待地出去烧烤,经验老道地刷上油,火候差不多的时候,再刷上层蜂蜜,最后撒上调料,兴冲冲地捧给任熠。
“大师兄,你尝尝。”
任熠接过来,犹豫地看了看,半晌都没有下嘴。
林度不由有点着急:“凉了就不好吃了。”
任熠深吸口气,这才捏着签子递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然后细细咀嚼。
“怎么样,是不是还行?”林度跟求表扬的小孩似的,满脸都是期待。
瞧不出这丫头还有这么一手。
鱼肉烤得外酥里嫩,香气扑鼻,肉质鲜美,非常可口。
任熠淡淡看了她一眼:“蜂蜜少了,不够甜。”
林度一愣:“蜂蜜是提鲜的,陈婶说为了烤出来颜色好看……再甜就容易腻了。”
任熠脸色一沉:“我说不够就不够,不信你自己尝尝!”
说着,就把喷香的鱼肉送到了她嘴边。
林度皱着小眉毛,连忙咬上一口,仔细品尝了一会儿,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实话。
也许大师兄就爱吃甜的呢?
任熠眼中隐隐露出笑意,面无表情地将鱼肉吃了干干净净,留下一根光秃秃的鱼骨。
“现在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