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都成了万元户了。
这一切的改变,好像就是离开了童家,听秀姑娘的倒腾起瓜子生意开始的吧。秀姑娘……可真是她们一家的福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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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庆生坐在了去京城的火车上。
他算是落荒而逃。
《安省日报》是全省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他老师、他城里的同学、他们学校的校长,甚至他正在教的几个学生家里都订了。
报道里指名道姓地说他帮着二喜瓜子厂害自家堂妹,还配了一张照片。照片隔得有些远,人的轮廓照得模糊,但认得的一眼就瞧得出是他。
他看到那篇报道一瞬间,心就凉了。
他身边的人肯定都知道报道上的人是他。
当天,他的三个学生有两个学生家长委婉地托人和他说了,让他以后不用来了,钱提前给他结了。第二天,第三个学生家长后知后觉,也亲口告诉他不用来了。
他一下断了收入。
第三天,他回学校图书馆里借几本旧书看。安县教育资源并不好。升学率不高,建校几年来,他是学校少有的大学生,一向会被学校领导优待。但这一次,他借不到书了。
之前还亲亲热热握着他的手,说让他毕业后到学校来当老师的校长,脸冷成冰,严肃而冷漠地说:“毕业生回学校借书,本就不合规定。”
一向待他亲热的班主任迎面走来,当没看见他。
许多熟识或不熟识的老师似有若无地打量他。
他能听见背后的议论声。
“就是他吧?”
“是,和报纸上的人脸一样。应该就是他了。”
“去年就五个大学生,他分数第二,是个难得的好苗子。可没想到,这人成绩还可以,心眼却不行。这样的人以后就算是走上了国家岗位,恐怕也要危害国家利益的。”
“嗨,少说两句吧。”
“我就是看不惯……”
“听说大学生的政治审核挺严的,遇上这种事,可以写信给录取大学举报。大学一定会重视的……”
“算了,毕竟考个大学不容易,再说了……”
……
童庆生背后一阵阵窜起凉意。
不行。
安省不能再呆了。
他在这里的名声已经全毁了,还留了把柄在这里。继续留在这里,他只会寸步难行,越来越危险。
走。
他必须立刻走。
和家里打了声招呼,在村里打了介绍信,童庆生连夜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火车上,他的邻座是一个同样去北京的年轻姑娘。那姑娘脾气不太好,一直在发脾气,嫌弃这嫌弃那。童庆生起初很烦她。
但无意中听到一句:“我要和我爸说,再也不来安省这种小地方了。让他马上把我从安省电视台调回来。”
童庆生大学毕业后,要十分幸运才能分进安省电视台。
但这个女孩却说安省电视台是小地方。
她的父亲能轻易地影响工作安排分配。
这个女孩家世不得了。
童庆生看着仍在嫌弃座位靠背上有灰,把她裙角弄脏了的女孩,递过去一张干净的手帕,温柔地道:“长途火车,难免要将就一点,擦擦吧。”
女孩看了他一眼:“谢谢了。”
童庆生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同志,听你的口音,你是北京人?”
女孩原本不想理童庆生,却在抬头的一瞬间,望见了他的脸。那是一张很英俊斯文的脸,她脸红了:“同志,你你好。”
“我叫童庆生,是今年考到北京去上大学的学生。”童庆生笑容俏皮:“你呢?”
季彤彤脸羞涩地道:“我叫季彤彤。”
第七十四章 招人
秦东方第二天就去了秦武家。
秦武将提着酒,带着烟过来的秦东方迎了进来。将人迎在炕桌上,秦武让媳妇炒了两个菜。两人就着秦东方拿来的酒喝了起来。
寒暄了一圈,秦东方说了来意:“三姑父,这次我是来找你帮忙招几个人的。”将他瓜子摊生意不错,家里生产忙不过来,要找几个人帮忙炒瓜子的事说了。
秦武听得暗自心惊。
秦东方才从牢里出来吧?他姐姐秦红霞是被婆家赶出来的,一分钱都没有。这才做了多久生意,他们一家都有钱请人了?
秦东方道:“这事还得三姑父帮忙掌掌眼了,总共要五个人。您跟他们说,只要来的人,我们前两个月给20块钱,做熟了一个月给30块钱。但只有一条,人要老实勤快,不能偷奸耍滑和嘴碎。”
头两个月20块。
做熟了30块。
秦武听见都忍不住道:“这么多?”
要不是自家有田,实在脱不开身,秦武自己都打算去做这个工了。
村里不少家庭田少,不会伺候庄稼,一年才赚一两百块钱呢。一个月30块钱,还包三餐。单一个人一年就能赚三四百,这都能养活一大家子人了。
把这待遇往村里一说,能让人打破头地抢。
秦东方摆摆手:“不多。只要能干得好,我还给奖金。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乡里乡亲,我还能让大家吃亏不成。不过,就只一样,得本分和能干事。三姑父,您说对不?”
秦东方的语气半点不勉强,说明手里是真有钱。
秦武心里泛起了酸。
招五个人,每人一个月30块。一个月单员工开销就要150块。能开起这个价,岂不是说明秦东方赚得比这个还多?
时隔三日,他这个表外甥已非昨日阿蒙了啊。
他面上仍笑呵呵的:“那肯定是。招人做事肯定要手脚麻利的,不然那不是往家里抬了个祖宗回去了。”
“还是三姑父说得在理。”他捧了一句,话锋一转:“总归是让村里人多点收入的好事,三姑父您做了这么多年村长,心里一定有成算。这事我就托给您了。”
这是敲打秦武,不要全把自家人塞进去。
要不然村里会有人说闲话的。
秦武听懂了。
他是个聪明人,最懂审时度势。秦东方已经发达了,他心里再酸,钱也是人家的。还不如好好合作,把这每个月30块拿到。
他也不端架子了,拍着胸脯道:“行,大外甥。这事就全包在我身上了。后天我就把人给你领过去。”
秦东方给秦武倒了一杯酒:“那这事就麻烦三姑父了。”
秦武摆摆手,笑道:“这可是给村里创收的好事呢,不麻烦,不麻烦。”态度比之以前更亲密随和几分。
临到秦东方吃完饭告辞时,秦武还破天荒地让秦东方把礼物给拎回去:“都是一家人,弄这些虚礼做什么。你三姑父家里还差这点东西不成。”
秦东方当然不肯收:“这都是送给您的。”
秦武把烟酒和麦乳精硬生生塞到秦东方怀里:“拿着拿着,别做得太难看啊。”
最后秦东方这礼也没送出去。
想起之前找秦武给秦红霞母女转户口时的战战兢兢,秦东方难得感叹了一句大实话:“还是有钱好啊,谁都敬着。”
秦武第二天晚上把人领到秦东方家里了。
五个人。
三男两女。粗粗一瞅,五个人模样都还周正,衣服不新,但都很干净,头发梳得很整齐,手指甲里也特地清理过。
童秀点了头。
这说明他们对这份工作很重视。
秦红霞赶紧把人领进来,一人倒了一杯水,又把人领到炕上坐了。
童秀起了几个话题,大家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就都熟悉了起来。
三个男的,一个叫徐爱国,今年二十五,刚结婚半年,从家里分出来。家里穷人口又多,他一个人才分了两亩地和几件破衣服,房子都是茅草的,赶巧他媳妇又怀了孕,缺钱的很。
这份工作是他托了秦武求来的。
另一个是秦武的小儿子,叫秦红旗,今年二十七,人生得老实,就是个头矮了一点,至今没说上媳妇。
秦武家里人口多,也不能偏疼一个。秦武就让小儿子到秦东方这里多挣点钱,自己攒钱娶媳妇。
还有一个今年才十七,叫陈大刚,年前父亲去世了,家里只剩母亲带着三个孩子,日子过得挺不容易的。秦武是看他实在心疼,也把他带上了。
剩下两个女孩,一个十七,一个十九,其中一个是秦东方的远亲,另一个是听说了消息,自己提了礼物上门求秦武的。
两人都透露了想多攒点钱攒嫁妆,免得以后婆家瞧不起的意思。
双方都认了认脸。
秦东方也趁势和他们说了一些规矩。
“咱们这工作不难,也比种田轻松。但还是有些规矩必须得守,第一个咱们是做食品的,必须讲究卫生,勤洗澡,第二个,操作机器按照要求,不然减产事小,你们受伤残疾事情就大了。第三个,除了我们给你们发的瓜子,不能从厂房里带一颗瓜子回家。发现了直接辞退。听见了吗?”
五人脸色一凛:“听见了。”
秦东方见五人都很配合,比较满意。
“明天七点过来开始做工,中间包一顿饭,五点就可以回家了。有事提前一天和我请假。不然扣工资。”
五人同时点头。
秦武就把人带走了:“东方,改天找你喝酒啊。”
秦武以前可从没主动找她们家。
秦东方只当没发现秦武的殷勤,笑着应了:“哪能让您找我喝酒呢,赶明儿我就拎着酒去您家。只怕三姑父您别把我赶出来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