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句‘可惜了’后，他未在说话，旁听者也不知他到底是哪儿觉得可惜了。
旁观了这一幕的秦红萍偏过了头，李长生眼神很冷。
从李晟德的神情上，他们都明白如果今天动手的是他们，结局亦不会有太大变化。
这是一个冷情冷性的人。
秦红萍牵着童秀的手，扭头就往外走：“长生，我们走吧。”
这个地方陈旧窒息的空气，令人压抑厌恶的人，还有沾着陈年灰尘与血迹的丑恶真相都令她不愿意多呆一秒钟。
李长生低声道：“是。”
李英琼怔怔望着桂青娇和李长征被拖走的背影，又看了眼准备离开的秦红萍和李长生，最后在李晟德无情的眼神下打了个哆嗦。
咬了咬唇，她终于也没有和以前一样，为了桂青娇的安危，不管不顾，冲锋陷阵在前。
李晟德意识到秦红萍要走了，有些急了：“红萍，红萍，咱们这么多年才见一面，我还有好些话想对你说，咱们……咱们聊聊……”
秦红萍脚步顿了顿：“这么多年了，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了。”
李晟德知道秦红萍性格倔，至情至性，认定的事都不会改，着急地对童秀道：“秀姑娘？你是叫秀姑娘吧，劝劝你大姨，我是真心想和她说说话的。”
“这些年，我太孤独了，太孤独了……周围的人一心都在筹谋着我的财产，我连一个知心人都没有……秀姑娘，劝劝你大姑，她是这世上，我唯一一个能信任的人了……”
“只要你留一留，留一留你大姑，从此以后，你在港岛李家就和我的亲生女儿一样，我护着你，我什么都护着你……”
秦红萍捏住了童秀的手。
童秀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然后她回头对李晟德淡淡道：“若是你一开始愿意处理掉桂青娇，而不是等到她威胁你的时候，这些话恐怕会更有可信度。”
“李先生，人心都是肉做的，经不起多次伤害的。”
李晟德显然没料到小小的童秀会如此强硬且敢扇着他的脸皮直言，一时愣住了。
童秀不再管李晟德，搀扶着秦红萍，稳稳走出了李家老宅。
李英琼亦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出门时，她隔着老远站着，扭头看了秦红萍好几眼，欲言又止，再三后终究是没脸见秦红萍，走了。
秦红萍叹了口气：“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童秀只是笑笑。
秦红萍总是如此，不管经历了什么都愿意用一颗温柔宽容的心看待他人。
车子已经停在了李家老宅门口，司机打开了车门，等候着秦红萍和李长生上车。
秦红萍和李长生回头看了眼李家老宅。
凌晨冰凉朦胧的雾气已升腾起来，将黑暗中庞然巨兽般趴着的李家老宅显得更神秘而幽深。
隔着一扇洞开的大门，几人分明看不见亮着白光的厅堂内场景，却又似乎又都看见了李晟德。
他坐在黑暗的正中，高高的华贵的骨色轮椅上，紧紧握着手中的黄金权柄，不肯人靠近分毫，如一个苍老帝王固执地巡视着自己的臣地。
哪怕他的四周早已空无一人。
墙角有蜘蛛丝正在慢慢织成。
……
第二天，童秀就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则新闻。
李家二房太太和二少爷昨天晚上回家时，遇上一辆刹车失灵的车从侧里冲了出来，连人带车被冲到了山下。
两人当场暴毙。
李家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不吝抛费钱财，弄出了最宏大的场面。
半个港岛都为其而震动，无数名流世家之人纷纷前去吊唁，来人浩浩汤汤如游龙般不绝。
令人奇怪的是，二太太亲生女李家大小姐，李英琼借病，并不在葬礼现场。同样借病不在的，还有李家家族李晟德以及大太太秦红萍母子。
这令这一场豪华葬礼逊色不少。
此时的秦红萍正在病床上，听着曾姝说着葬礼上这一切，叹了一口气。
秦红萍身体不大好，那天在李家老宅受到的精神刺激还是太大了。一回到家，她就病倒了。
医生彻底下了最后通牒，要是再找不到合适肾源，进行手术，她活不过今年。
李长生与秦红霞等人这些天心里都如压了颗沉石，情绪沉重。
曾姝阿姨这几天请了长假，长在了病房里，整日陪着秦红萍。
倒是秦红萍看得非常开：“这段时间，我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又知道了当年青琼离开的真相，可以毫无遗憾地离开了。上天对我不薄。”
一番话，听得童秀几人都鼻头发酸。
忽然，李长生接到了一个电话，匆匆出了门。
众人亦不奇怪。
李长征多年积累，颇有一番积累。这一番他倒下，李长生可以乘机接收一批产业，事务繁多，经常有电话来往。
片刻后，李长生却迟疑地敲了门：“母亲，英琼想见你。”
李英琼？
秦红萍愣住了。曾姝皱起了眉头。
秦红霞这些天也弄清了港岛李家这些人的关系。心知自己姐姐剩下不了多少日子，她不想还让她添堵：“大姐都这样了，她还来做什么，不见她。”
童秀却从李长生的迟疑中瞧出了什么：“表哥，李英琼过来是做什么的？”
李长生迟疑道：“她说是来道歉的。”
第五百三十七章 李英琼的结局
道歉？
秦红霞看向秦红萍，有些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秦红萍也有些吃惊，顿了一下才道：“让她进来吧。”
秦红萍对秦红霞与曾姝解释着桂青娇和李英琼之间的事情，道：“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片刻后，李英琼被李长生带进来了。
几日不见，她明显清减了很多，整个人眼瞧着瘦了一圈。穿着也不似以往般非品牌即高定，华丽又注重身份，而是一套最日常寻常的灰色套裙职业OL装。
这让秦红萍很意外。
李英琼解释道：“我这些天找了份工作，在报社里上班。因为我英语功底比较好，可能要被调到美国去，临行前想来和您告个别，也是对以前的事道歉。”
童秀看得出李英琼是打算和桂青娇的一切割裂开。
以前的李英琼十分听桂青娇的话，一直以港岛第一名媛的身份为她所用。
为了维持港岛第一名媛的身份，李英琼是只在李家集团里担任一个闲职，保持地位，并不参加工作的。
以她的身份，到报社参加工作，已经算是委屈了。
而且……去往美国出差，只怕是个由头想避开港岛这过去一切吧。
秦红萍也想明白了，轻声道：“孩子，你想明白了就好。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再提起也是无用，又需要什么道歉，算了。”
李英琼眼眶一热，忙低下了头：“就知道您会这么说……不过，这一趟，就算不是为了我，只是为了青琼妹妹，我还是要走的。”
听见青琼的名字，秦红萍心里一动就没来得及再阻拦。
李英琼朝着秦红萍重重一鞠躬，郑重的道：“大娘，这些年，我不知真相，又一心想帮母亲立功，给你带来了太多的伤害。我对不起青琼妹妹，也对不起您。”
“我知道这一声道歉并不能弥补什么，但我仍旧想说这一句话。”
“对不起。”
秦红萍将李英琼拉到身边，怜爱又无奈道：“这孩子，这一切又不是你的错，还这么郑重其事的道歉。只要过好你的生活，替青琼好好活下去，就是对我和对青琼最好的报答了，听见了吗？”
李英琼重重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带着青琼妹妹那一份。还有您……”
她郑重地望着秦红萍，“也一定要好好活着。”
秦红萍嗯了一声。
李英琼起身离开了。临走前看了眼李长生，似乎有话要说。
李长生走了出去。
童秀心有所感，找了个理由，也跟了出去。
走廊尽头，李英琼和李长生果然在交谈。
隔着老远，童秀并不听得太清两人交谈的内容，只隐约提到了几个字眼‘移植’、‘用我的’、‘我已经问过医生了’‘赎罪’……
当天李英琼离开后，便再没来过。
半个月后，李长生忽然和秦红萍说在国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肾源，匹配点足足有六个，并且愿意捐赠。
大家都欣喜异常，立刻要求进行检查和手术。
李长生却道：“那人是个虔诚的教徒，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希望大家也不要打扰她。”
大家虽然有些奇怪，也都答应了。
秦红萍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运气，来回问了好几遍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能等到肾源吗？还是国外的适配者？”
李长生神色如常解释道：“是。之前没查到，只是因为她今年才进行登记。我已经检查过她的所有资料了，没有任何问题。”
李长生解释得有理有据，秦红萍狐疑了一阵，便没再说什么。
童秀结合那天一场谈话，猜到了什么，看向了李长生。
李长生回了她一个眼神。
在那个眼神里，童秀猜到了真相。
李英琼打听到了秦红萍的病情，愿意用自己的肾脏来还恩，救秦红萍一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