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一米七五的身高,瘦的皮包骨头,只有不到一百一十斤。
而他所做的一切,面前被他和家人从小捧在手心的妹妹从无知觉。或许不是没有知觉,是因为即使她知道了,也会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我不,我不回去!你管我做什么?”小芽甩脱了他的手,眼中露出毫无遮掩的嫌恶。什么本事没有,窝囊废一个,有这样的哥哥还不如没有!
“走!”张小林重又抓住妹妹的胳膊,狠心冷着脸把她往家里拉,任由她张牙舞爪地在自己身上抓出一道道血檩子。再不能把她带回去,妈妈的眼睛都要哭瞎了。
至于旁人投过来的异样目光,这些时日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自从沈春来那个混蛋玩意儿,在订婚当天因为张家没能拿的出三千块钱的改口费,转而带着朱琪雅那个小三去京都散心,他们一家只要出门,都能遇到这样的目光。
……
张小芽身不由己地跟着回到了家,被一家人小心翼翼的供了起来,生怕哪里做得不好,刺激到她。
可是即使这样,张小芽也没有消停了,每日里浑浑噩噩只知道怨天尤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不会为谁做任何事,哪天一个不高兴,就是大吵大闹,一副全世界都欠了她的模样。
“小芽,齐海明家离得太远,妈实在舍不得你远嫁,咱再找其他人行不?”楚芸慧温声细语地劝着闺女。
“不行。”小芽低头扒饭,一桌子人,就只有她碗里卧着两个鸡蛋,但她还是忍不住皱眉,因为菜里没肉。
“整个济市的人都知道我被沈春来给甩了,我在济市还能找到个好的?难得人家齐海明不嫌弃我,我也乐意跟着他。再说我这怎么就是远嫁了,他不就在济市工作吗?”
“齐海明不是本市人,家里又只有一个老娘,还不是早晚都要回北市?”张小林摔了筷子。
他是真的想不开,只不过就是被人退亲了而已,她跟那个沈春来还是清清白白的,妹妹为什么会这样破罐子破摔?
“就算他真的回了北市又能怎么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北市的汉子,我就跟他去北市!”小芽也恼了,转头对着一脸苦相的张建军道:“爸,你们要是不同意我嫁给齐海明,就当是从来没有我这个闺女吧!反正以后还有哥哥孝顺你俩呢!”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什么话,实话!从小到大你们就时时处处的管着我,我都二十岁了,你们还管着我累不累呀?反正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里,不管你们怎么说,齐海明我是嫁定了!”
……
“亲家你们就放心吧,我就只有海明一个孩子,既然小芽进了我们齐家门,就是我亲闺女了!”
听了这句话,张建军夫妻俩才算是放下心来,他们把家里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给女儿装上,送她踏上了开往北市的列车。
“常回家看看!”这句嘱托小芽答应的挺好,执行起来却是愈发懒散,从一开始的一个月一趟,到后来变成两个月一趟,半年一趟,一年一趟,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直到小芽跟齐海明离婚,她出了意外身亡,张小芽都没能再回济市去过。
电话也从来没有主动打过几次,都是楚芸慧实在想念闺女了,给她拨过来,聊聊家常。偶尔小芽心情不好,或者累的狠了,还嫌接电话耽误时间。
张小芽刚来到北市的时候,齐母确实对她不错,饭菜端到跟前不说,还整天都嘘寒问暖的。
后来时间长了,小芽的肚子丝毫不见动静,等着抱孙子的齐母就变了脸色。
等旁敲侧击问出根源在小芽身上之后,更是露出了真面目。
“小芽啊,我今天不舒服,你把饭给做了吧!”
“小芽啊,家里没什么菜了,你去菜市场买一些。”
“小芽,把地给拖了。”
“小芽,这衣服放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不知道洗出来?”
“灯泡坏了,赶紧给换上,海明回来了看不见再摔了!”
“……”
有些人或许就是这么贱脾气,在娘家时楚芸慧让小芽拿个碗筷,她都觉得委屈,可是在齐家,买菜做饭,端盘子拿筷子,洗碗擦桌子,扫地拖地……她整日忙得像个陀螺,却一句怨言都无。
这样的人不管最后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都是活该!
“小芽,我们离婚吧!”
“小芽,我放你自由。”
“好疼,好热……”小芽身体的每处地方都像是在经历灼烧似的,就像是临死前出事豪车爆炸时,自己被殃及无辜时一样。
不过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至少被殃及时那份痛苦很快就结束了。
现在却是,那份痛苦无边无际,连她的灵魂都在经历难以忍受的炙烤,浑身上下汗如雨下,像是快要被烤干了……
谁来救救我?
第一百九十二章我会孝顺你们的
口干舌燥,身体犹如陷进无边火海,炙烤得厉害……
眼看着旁边就是一汪清泉,稍微挪动一下就可以得到救赎,可是任由自己怎么挣扎,始终都不得解脱……
“姑娘,姑娘你醒醒!”
瓮声瓮气的呼喊声传来,身体似乎也被摇晃着,小芽试了几次,终于勉强撑开眼皮。
梦里的炙热火焰终于退却,只是灵魂深处似乎还留有痛苦的回忆,一动弹就觉得浑身都疼。
“刚刚你喊的挺大声的,做噩梦了?”司机满脸关切地问道。
噩梦,原来是噩梦……
小芽一直提起的心终于放下。
“到终点站了。”看小芽的面色缓和了些,司机赶紧催促,他还要赶着交班。
“哦,抱歉。”
从客车上下来,一阵风吹过,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芽赶紧招手打了一辆出租车。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就把她送到了张家门口。
速度真的感人,几十块钱没白花。
一走进家门,小芽就看到了老妈楚芸慧,她正往晾衣绳上挂着洗好的衣服,看到小芽进来皱起眉头,“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不怕晒坏了?”
“妈!”心有余悸地抱住楚芸慧的胳膊,小芽心底的忐忑不安才稍微缓解了些,想起前世的种种,愧疚感像是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妈,对不起……”
“你这姑娘是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楚芸慧一边感慨于闺女难得的撒娇,一边又忍不住心疼。
尤其想到她这样的反常,或许是在别的地方受了委屈,楚芸慧的脸上挂起了寒霜。
察觉到老妈身遭的低气压,小芽忽然有个预感,如果自己能说出一个人名,不管对方是谁,老妈都敢立刻去掀了人家桌子。
“呵呵,妈,我就是忽然觉得没在家陪着你内疚……呵呵,我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不欺负别人就是好的了,谁能欺负得了我啊!”终于,小芽从楚芸慧怀里抬起头来。
“也对。”只是略微思索,楚芸慧就放下心来,“没在家陪我有什么好愧疚的,话说你代替我去你姥娘跟前尽孝,我还该夸你呢!”
“热坏了吧,赶紧进屋喝点饮料凉快凉快!”
“嗯!”傲娇地答应下来,小芽拿出杯子倒了一杯,然后手捧着杯子坐在舒爽的室内看电视。偶尔看的累了,小芽总会不自觉地往妈妈的方向看看,怕一个不注意,她就那么消失不见了。
“你这孩子总看我干什么?”楚芸慧失笑。
“怕你不要我了!”小芽不假思索地回。意识到自己似乎回错了,小芽吐吐舌头。但现在收回这句话,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呵呵傻孩子~”楚芸慧抬起手来,朝着小芽温软的头顶揉了揉,眼里一派平静安然。
“妈,讲一讲我小时候的事情吧!”小芽忽然开口,“我又想听一遍了。”
“你小时候呀~”楚芸慧的目光望向远方:“真的是特别不懂事……”
张小芽出生的时候,只有四斤多重。那时候奶奶张老太太一门心思地从儿子家里抠搜出东西来贴补闺女,对快要临盆的儿媳妇从来都是不管不问。
楚芸慧带着八个月的她去地里干活,受不住劳累,在地头上就生了她。
一看生下来是个赔钱货,张老太太骂骂咧咧地把楚芸慧用地排车拉回家里,连带着用楚芸慧的大褂子匆忙包裹上的小芽往床上一丢,就不再管了。
楚芸慧气愤婆婆的不管不顾,再加上实在是没钱弄好吃的,她的奶水很少,饭量不大的小芽吸上一轮,就瘪瘪的了,隔一个小时又饿了,再吸就吸不出来了。
张建军忙着打工赚钱,最主要的是实在没有多余的钱买奶粉,只能用小米粥,稀饭之类的吊着命。
小芽整天饿得哇哇叫,但因为身体不好,哭声也是细细小小的,听着跟个猫咪似的。长得瘦弱了,身体的抵抗力也低下,三天两头地发烧感冒,让一家人整天都揪着一颗心,生怕哪天照顾得不够细致,就没了这个闺女。
出了月子,小芽的体重仅有五斤多重,比足月生下来的婴孩还要轻。
这样的她更让人心疼了,就连路都走不太稳的哥哥张小林,也把‘我已经长大了,要懂得疼爱妹妹’挂在嘴边。